他对着阿寒伸出手：“借你点灵力一用。”
阿寒抿唇，探出了手，放在了陆痴涯手上。
肮脏的小手轻轻地覆盖在了陆痴涯的手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紧张，似乎对陆痴涯很是畏惧。
陆痴涯却并未管那么多。
一只蝴蝶覆盖在他们的手上，蝶翼轻轻颤动。
无数光华从阿寒身上倾泻而出，尽数没入陆痴涯的身体。阿寒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他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
看着这一幕，沈衔桥有些焦灼。他握住了阿寒另外一只手，似乎想要给阿寒传递一些力量。可阿寒却是越来越虚弱，最终倒在了桌旁。
陆痴涯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等阿寒倒了下去，沈衔桥担心地扶着阿寒，抬头看向了陆痴涯：“他没事吧？”
“无事。”陆痴涯目光落在沈衔桥身上，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只是用光了修为罢了。日后还会慢慢恢复的。”
而后，他声音慵懒，同阿寒说道：“从明日起，他们便不会记得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他们只会记得，你是镇子上一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
“除非有一日，你不得不动用自己的修为。”
陆痴涯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格外不耐烦，干脆三言两语将剩下的东西全部交代清楚：“日后你便不可随意动用你的能力了，你可后悔？”
阿寒撑起身子，眼中满是担忧：“可我控制不好。”
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
“啧，真是麻烦。”陆痴涯轻嗤一声，缓缓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阵法，“其中有我先前修炼用过的法子，你可以试试。”
无数光华涌入阿寒眼中，他一双眸子骤然睁大，将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了心底。
等陆痴涯处理完阿寒的事情，转身离开，却见一个小尾巴远远地坠在他身后。
“做什么？”陆痴涯猛地转身，目光落在了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的沈衔桥身上。
沈衔桥见自己被发现，从绿植后面探出身子，怯生生地说道：“你……”
他想问陆痴涯会不会有事。
这个镇子并不算小，哪怕是方越，也不太可能做到在一晚的时间抹去镇子上所有人的记忆。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要花更多力气。
“本尊能有什么事？”陆痴涯冷笑一声，看着沈衔桥的眼睛里俱是嫌弃，“小东西，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说吧，莫要再跟着本尊。”
说完，陆痴涯便转身离开了。
沈衔桥呆呆看着陆痴涯的背影，觉得有几分沮丧。他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回房。
沈衔桥回到房中，便见着阿寒一双眼眼巴巴地看着他。
“哥哥，你说我不是怪物，难道也有和我一样的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其实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可还是忍不住想问沈衔桥。
沈衔桥目光落在阿寒身上，看着阿寒身上那身衣服，愣怔了一下，才让掌柜的送了热水上来，给阿寒洗了个澡。
“是啊。”他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怅惘，“所以，不要害怕，你不是怪物。”
是夜，沈衔桥没有睡着。
他睁着眼睛看向窗外，便见无数蝴蝶从隔壁的窗口飞出，似乎笼罩了整个世界。
蝶尾拖出了长长的流光，看起来极为漂亮。沈衔桥坐起来，趴在窗前。就见阿寒也坐了起来。
两个人的脸随着蝴蝶的光芒明明灭灭，过了许久，阿寒才说道：“真漂亮。”
“我以后也能像他一样厉害吗？”
沈衔桥目光闪烁，看着所有的蝴蝶飞到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了其中。
那法阵渐渐变暗，沈衔桥这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看向了阿寒：“会的，你也会的。”
翌日一早，沈衔桥和陆痴涯辞别了掌柜的。
马车在官道上穿行，沈衔桥这会儿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畏惧陆痴涯，却也还是坐在离陆痴涯最远的地方。
许久后，沈衔桥才怯怯说道：“谢谢。”
他现在才知，那些事对于陆痴涯来说并不容易。
今日里陆痴涯的脸，几乎白到要透明，甚至连一双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从上了马车他便在闭目养神，这会儿闻言睁开眼睛，一双眼里却尽是不耐烦。
“何须你来谢？”
他声音实在太冷，带着几分不耐。
明明分外悦耳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分外刺耳，好似再听一句，便能扎坏耳朵一般。
沈衔桥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就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陆痴涯靠在车壁上，眼睛微合，懒懒说道：“那边有个修士，你去问下他，若是要从这里到箜篌府，该如何走。”
闻言，沈衔桥跳下了马车。
不远处当真是站着一个修士。
那人着一身白衣，身形修长，脊背挺直，宛如青松。
回头看向沈衔桥的时候，便更是显得眉如飞叶，眼如星辰，当真是俊秀无比。
沈衔桥见他不像是不好相与的，才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怯生生说道：“阁下，在下云岫宗沈衔桥，可以劳驾阁下告诉我，箜篌府该如何走么？”
他身上并无半点灵力。
那人也能看得出来。
可他却是对沈衔桥露出一个微笑，才缓缓说道：“在下流云宗大弟子楚行歌。如今这个地方太偏，到箜篌府不大好找路。在下这几日要在附近的镇子上处理些事情，不如道友在镇子上等在下几天。等在下处理完这些事，自会带着道友到正路上，再替道友找一条明路。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他声音温润，如昆山玉碎，格外悦耳。
沈衔桥犹豫了一下，向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便见陆痴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目光在楚行歌身上扫了一眼，却是并不做声，只是跟在他们身后。
沈衔桥便知陆痴涯是同意了，对着楚行歌点了点头。
楚行歌认得陆痴涯，可他眼中并无意外。为着照顾沈衔桥，他还放慢了步子：“沈道友，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镇子虽不过是一个小镇，可镇子上却是有妖怪的。在下看道友灵力似乎不知被什么禁锢，到了镇上，最好还是跟在我身旁。”
他这样说，格外照顾沈衔桥的面子。
好似沈衔桥当真不是没有灵力的人。
闻言，陆痴涯冷哼一声：“你们流云宗弟子管得倒是挺宽，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是本尊带下山的，本尊自然会管好他。”
他这般不讲理，楚行歌却未曾有过别的表示，反而是温和笑笑，同陆痴涯说道：“魔尊既然能护住道友，那我便不插手了。”
三人一路到了镇上，镇长已经出来迎接了。
见着跟在楚行歌身后的陆痴涯和沈衔桥，他明显愣怔了一下，才问楚行歌：“这二位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楚行歌脸上带着温润笑意，同镇长说道，“这几日劳烦你帮我找个地方，让他们二位也在这里住下了。”
那镇长闻言，恭维道：“仙长的朋友果然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至于住的地方，镇子东头的房子已经替仙长打扫出来了，若是仙长的朋友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同到那里居住。”
“那便再好不过了。”说完，他又回头看向陆痴涯和沈衔桥，“二位是要先做休息，还是同我一起去看看这镇上妖孽的情况？”
“我可以去吗？”沈衔桥闻言，一双眼睛骤然睁大，像是有星辰落入了他眸中。
“当然可以。”楚行歌眼底笑意加重，同沈衔桥说道，“不过道友记得到时候跟紧我。”
陆痴涯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开，独自休息，闻言却是站住了脚步。
“不必你护他，本尊也可以护着他。”
他站在沈衔桥身后，一只手覆在沈衔桥肩上。
却换得沈衔桥一抖。
陆痴涯整张脸黑了一片，指尖掐着沈衔桥的下巴同他说道：“本尊就那么可怖？”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沈衔桥下巴登时便留下了两个手指印。
他瑟缩了一下，抬眼看向陆痴涯，一双眼中满是怯懦。
看着他的眼神，陆痴涯只觉得无端烦躁。他抽回了手，将沈衔桥往楚行歌那边推了一把，才说了句：“那你跟着他吧。”
沈衔桥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推得往前扑倒，差点跌倒在地。好在楚行歌扶了他一把，才未让他真的摔在地上。
陆痴涯一推之下便觉不对，伸手想去扶沈衔桥，却见沈衔桥已经被扶了起来。
沈衔桥被吓了一跳，眼中已然带上几分水色。楚行歌问他，他也只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陆痴涯捏紧了指尖，终究没说什么。
此后，沈衔桥一路未同陆痴涯说话。
晚上楚行歌叫他吃东西，他也是摆了摆手，整个人闷在房里，素来闲不下的嘴也不再发一语。
夜里，有人站在沈衔桥床前。
看见沈衔桥脸上泪痕，那人似乎是微微愣怔了一下，指尖轻点在了沈衔桥的眼侧。
泪痕沾染在他指尖，那人将指尖塞入嘴里，却是什么味道也尝不到。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身形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镇上。
我最喜欢的配角上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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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