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痴涯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宗门，怎么会有这样蠢的弟子？

即便他如今已经三千岁，可他入魔道的那一年，不过十八岁。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才不得不将自己的容貌控制在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却也从未有人敢说他是老头。

真的当他是正道那些没用的废物了吗？

看陆痴涯这副模样，沈衔桥也不敢确定了。他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和陆痴涯保持一段距离，才撑起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打算去找方越。

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厉害，可云岫宗的大阵也是上古留下来的。他不可能突破大阵。

只是沈衔桥还未走出两步，衣领就被人勾住了。

陆痴涯一根手指勾着沈衔桥的衣服，便让沈衔桥不能再往前一步。他的声音冰冷：“你做什么去？”

沈衔桥小心地挣扎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衣领从沈衔桥的手里拿出来。只是他挣扎了许久，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脱，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我要告诉我师父，你落入守门大阵了。”

看着沈衔桥小心翼翼的样子，陆痴涯眼里染上了一层不耐烦：“带我去。”

“可是……”沈衔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带着陆痴涯去见方越。

先前方越把他丢在这里的时候，就同他交代过了。若是有人落入阵中的话，便先去同他汇报这件事，不要将那人放出来。

他本想托人去和方越说一声这件事，却见周围一个人也无。

也是，如今他们都在上午课，守着大阵的闲人，也不过他沈衔桥一个罢了。

“那你同我来吧。”沈衔桥犹豫半天，见陆痴涯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只能在前面带路。

那大阵属实精妙，只是沈衔桥在大阵中走的多了，便也对大阵清清楚楚。不消半刻，他便将陆痴涯带出了大阵，一路往方越院里走去。

方越这会儿正在午睡。

他喜欢附庸风雅，屋子里便整日熏着熏香。即便是云岫宗并不算富裕，可方越屋里的熏香，却从来没断过。

到了方越院里，陆痴涯看了一眼那低矮的房门，微微皱了皱眉。

“师父！”沈衔桥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房门，探出半颗脑袋去看方越房间里面的情况。

他们山门小，许多事情便要自己去做。方越门前半个守着的小童都没有。

沈衔桥知道自家师父脾气不是很好，便也不敢吵吵嚷嚷地将方越吵醒，只敢小心翼翼，期期艾艾地喊着方越。

方越枕在软枕上，根本听不到沈衔桥的声音，闭着眼睛睡得更熟。

沈衔桥这样小心翼翼的，陆痴涯脸上却写满了不耐烦。他一脚将沈衔桥未推开的另外一扇门踹开，在方越屋中坐下，冷哼道：“不过小小宗门，也敢如此怠慢本尊。”

端的是傲气无比。

“哪里来的狗东西，打扰我休息？”方越睡得正熟，便被这般巨大的动静吵醒。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想要发怒，却在目光对上陆痴涯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陆……痴……涯？”方越飘飘忽忽地，说出了那个他几乎不敢喊出的名字。

“正是本尊。”陆痴涯往后一倚，两条腿翘起来，放在了方越用来供奉先人的桌案上，语气里写满了不耐，同方越说道，“本尊迷路了，不小心落入了你们这里，这是哪个宗门？”

陆痴涯此人，有三点是被修真界津津乐道，广为流传的。

路痴，人美，修为高。

特别是第一点，更是让人记忆深刻。

先前十大门派围剿陆痴涯，将战场摆在了昆仑山。陆痴涯欣然应战，十大门派在昆仑山等了一月，还未等到陆痴涯。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修为无人能及的魔尊，竟是迷了路。

方越还有几分怀疑面前的这个陆痴涯是不是幻影，听陆痴涯这么说，双|腿一软，竟然是从床上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抬眼看着陆痴涯，脸上满是恭维巴结之色，同陆痴涯说道：“不知魔尊到此，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陆痴涯有些不耐烦的抬了抬手指，方越鬓角便被削去一块。他语气里带了十足的傲慢：“我问你，这是哪里。”

那语气，似乎方越若是再多说一句话的话，下一刻被削去的，便是方越的头皮了。

方越两股战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同陆痴涯说道：“飞仙山，云岫宗。”

“什么？”陆痴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眼神那点不耐更加明显。方越见陆痴涯不耐烦，急忙哆哆嗦嗦地解释，“不过是一个小宗门罢了。”

“行。”陆痴涯懒洋洋收手，看着方越，语气冰冷，“那麻烦宗主，派一个人送我下山吧。”

沈衔桥这会儿还在门口蹲着，他从未见过方越这个样子，又见方越已经和陆痴涯说上话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方越一抬眼便见到了蹲在门口装蘑菇的沈衔桥，眼里带上几分厌弃。只是面对陆痴涯的时候，那点厌弃，又变成了十足的讨好：“不如便让衔桥送你下山吧，衔桥，为师如今还要教你的师兄师弟，没时间送魔尊下山，不如你帮帮为师？”

沈衔桥抬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长得好看，这会儿一缕头发落在嘴角，便更加显得乖巧。看到沈衔桥这副样子，方越便更加恨得牙痒痒。

他努力让自己露出几分和煦笑意，同沈衔桥说道：“衔桥，你也知道你是为师最器重的徒弟，如今魔尊需要人送他会箜篌府，你便送他回去如何？等你回来了，为师给你买桂花糕。”

听到方越这么说，陆痴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方越听到陆痴涯那边的动静，更是紧张无比。他手心紧握，汗水几乎从衣服后面滚滚而下。

“好。”听说有桂花糕，沈衔桥的眼睛亮了亮。

见沈衔桥答应，方越总算是放心下来，他这才讨好地看着陆痴涯，说话间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魔尊：“魔尊，如今已经有人送你下山了，魔尊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陆痴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方越，声音淡淡，不带任何情绪。

“明日就好，明日就好。”方越听陆痴涯这么说，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石头。他原想站起来，可见陆痴涯仍旧坐在原地，便只能打消了想法，“魔尊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

“本尊不想带他飞回箜篌府。”陆痴涯扫了一眼沈衔桥。

沈衔桥低头掰着指头，还在算自己下山这一趟要花多少时间，丝毫没有注意到陆痴涯目光里含着的厌弃。

“云岫宗还有马车一辆，不知魔尊能否看上？”方越绞尽脑汁搜刮云岫宗的交通工具，想来想去只想起来这样的一辆马车，看向陆痴涯的时候，甚至带了几分紧张。

“可。”陆痴涯说了一句，整个人便退出了房间。沈衔桥算完自己下山要花的时间，看到方越还跪在地上，急忙过来搀扶方越。

方越站起来，便觉自己衣服已然湿透，看向沈衔桥的时候，那点嫌弃更加明显。

“陆痴涯到此，你怎么不早点过来通知为师？”他的声音透着冷意，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什么不该出现在此的东西一样。

沈衔桥被方越这么一质问，便有些紧张了。他低下头，睫毛颤动，片刻后才说道：“徒儿被他拉住了，无法挣脱，只能带着他来见师父。”

见沈衔桥这个样子，方越的厌弃更加明显：“便是让你守个守门大阵也守不好，实在废物。”

沈衔桥被他骂的次数太多，便是听见了，也恍若未闻。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见沈衔桥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方越便更加厌弃。他猛地推了沈衔桥一把，冷声说道：“出去吧，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明日便准备送魔尊下山。”

沈衔桥被他推了这一把，跌倒在地上，却也一言不发，似乎早已习惯了方越这样古怪的脾气。他站了起来，将自己衣服上沾的灰拍干净，恭恭敬敬地对着方越行了一个礼：“师父，那徒儿便先告退了。”

说完，沈衔桥才离开了，

等沈衔桥离开以后，方越站在房间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便觉得心中怒火满盈，几乎要压抑不住。

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宗门的宗主，平日里也是被那些平民百姓当成仙人的存在，哪里摆出过这样卑微的姿态？

偏偏那个人是只手遮天的陆痴涯，他便是想要硬气一些，却也硬气不起来，只能软倒在那个人面前，一脸恭维地献出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方越便觉得自己心中更加窝火，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砸在了门上，恶狠狠地说道：“陆痴涯，陆痴涯。”

他念一遍这个名字，便觉得心里多上几分恨意，恨不得将陆痴涯的肉含在嘴里咬。鼻尖有血腥味满溢上来，记忆似乎一下被拉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方越，也还是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