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痴涯面色微冷,目光在身后扫了一圈。
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陈娇娇。”
他并未感受到有人跟踪他们。
沈衔桥并无半点灵力,他要察觉旁人有没有跟着他们,自然是难上加难。
而且……
陆痴涯素来敏感。
或许是因为颠沛流离太多年的缘故,陆痴涯对于旁人的好恶格外敏感。
若是不敏感的话,在他修为极低的那些年岁里,陆痴涯怕是早就死在了旁人的手上。
“走吧,小东西。”陆痴涯沉声说道,“若是还想拿回你师父的灵马的话,明日里便要到锦官城。再久一些,怕是灵马要被人卖掉。”
虽说那马车并非是无主之物,可这么久过去,总是有人贪那点钱的。
灵马这东西,到底也不是随处都可以买到的。陆痴涯的储物戒中虽然放了不少灵石,到锦官城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灵马。
且……
箜篌府那样的地界,到底是在魔修集中的地方。普通马车虽也能至,却是不如灵马的。
陆痴涯带着沈衔桥一路往前走,沈衔桥便是跟在陆痴涯身后,也不住频频往后看。
他指尖有些发颤,只觉得心头似乎是压了一块石头。
头顶悬了一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沈衔桥声音都在颤抖:“我还是觉得……”
他话未说完,便被陆痴涯拉走了:“行了,本尊会注意的。小东西,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陆痴涯话里带上了几分嫌弃,沈衔桥便不敢再多说了。他们二人租了一辆马车,早早地便出了城。
沈衔桥坐在马车中,却是坐不太住。
他一张脸上写满了苍白,那些不安在他心中被无限制放大,让沈衔桥几乎坐不下去。
陆痴涯正在闭目养神,见沈衔桥这幅样子,有些不耐地抬头,道:“小东西,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得马车停了下来。
沈衔桥额上汗水都落了下来,不由得抓住了陆痴涯的手。他手心一片湿热,陆痴涯却是难得的没有甩开他的手。
那驾车的车夫刚才还热热切切的跟他们说话,这会儿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车外的风声以外,他们甚至连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陆痴涯抿唇,一张脸脸色也是不大好看。他手中光华闪烁,凝成一把蝴蝶刃。
那蝴蝶刃比起先前在陆痴涯手中出现过的,显得薄了许多。陆痴涯的唇线绷得极紧,手指紧紧捏着蝴蝶刃,整个人脊背绷直。
就听外面忽然有人说道:“听说魔尊陆痴涯到我们这地界了,如今我们几个来想邀魔尊到我们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不知魔尊……可否同意?”
那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恶意,口中虽是邀请,可谁都知道若是陆痴涯真的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陆痴涯一手抱着沈衔桥,骤然从车厢中抽身。他前脚刚踏于地面,便见车厢已然裂开。
那人一击不中,目光落在陆痴涯脸上,道:“魔尊倒也真是个有本事的,明明修为已经不剩多少了,还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在下实在佩服。”
他眼中都是恶意,沈衔桥只闻到了一股腥臭之气。
这腥臭之气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沈衔桥只觉得这味道格外浓重,好似这味道就诞生在他鼻端一样,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立刻流出眼泪。
陆痴涯抱着沈衔桥,脸色不渝,就听沈衔桥说道:“三个……”
他声音发虚,整个人都在发抖。那腥臭之气只让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吐出来。
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脸埋入了陆痴涯的胸口。
淡淡的松木香气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听那人说道:“哟,先前的时候听说魔尊身边跟着一个废物,我们还真的当你是废物。没想到你还真的能看出来我们到底是几个人,实在是厉害啊。”
被沈衔桥点破,剩下的那两个人也没有再隐匿身形,三个人将他们两个包围在中间。
沈衔桥恍惚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脑海响起:“他们的目标是本尊,等会儿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先跑。”
他被腥臭味熏得意识恍惚,一张口便似乎要吐出来。却见陆痴涯手中一道光芒闪过,无数蝴蝶化作一个罩子将沈衔桥笼罩其中,而后往一个方向飞去。
单是这原本对于陆痴涯来说轻而易举的举动,对于如今的陆痴涯来说,却是艰难了许多。罩子形成的一瞬间,陆痴涯的脸色就白了不少。
那几人见陆痴涯想先将沈衔桥送走,纷纷扑上来想要拦住沈衔桥,却见陆痴涯竟是捏着蝴蝶刃,向着他们扑了过去。
薄刀利刃一瞬将空气割裂,那三个人虽然觉得陆痴涯并没有太大威胁,却还是放弃了沈衔桥,扑了过去。
对于他们来说,陆痴涯明显比沈衔桥重要多了。
若是能捉住陆痴涯的话,不说陆痴涯本身有多少财富,单单说他们能从十大门派换来的东西,就足以让他们警惕了。
沈衔桥被一路带着飞了出去,那股浓烈的腥臭味儿变淡了许多,他神志猛然收回。便见到蝴蝶凝成的罩子骤然碎裂。
沈衔桥想也不想,便往他被送来的那个方向奔去。
他跑得太急,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便觉得胸口传来钝钝的痛。一双眼被风吹得满眼泪水,却是片刻也不敢停下来。
迎着跑的太快的缘故,他胸口那点疼痛变得越来越专心。可沈衔桥却是不能顾及半点。
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天空中有雨水落下,将所有一切都冲散,模糊的眼睛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倒在地上。
沈衔桥跑了太久,几乎脱力。
他没敢停下来,一路跑过去,便发现那三个人几乎都断了气。
陆痴涯也倒在地上,一双眼紧紧合拢。
雨水将陆痴涯的头发打湿,黏在他苍白的脸上。
陆痴涯本就生得白,这一下更是白的要命。好似下一刻便要死掉一样。
沈衔桥颤抖着去摸陆痴涯的手,才发现陆痴涯手中还带着几分热度。他喘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马车上。
那匹马早就已经死了,原先的马车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底板。沈衔桥憋着一口气将陆痴涯抬到了马车上,已然花去了全部力气。
他用陆痴涯给的匕首将套在马背上的流环割掉。为了防止马匹挣脱流环,那流环紧紧的贴着马背。沈衔桥这一刀下去便有血液从马背上落在了他的手上。
血腥味几乎要让沈行桥吐出来,他紧紧抿着下唇,将流环套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用两只手抓起了车辕,努力拉着马车往前走。
雨水不断从天空中落下,打在他的脸上和脊背上。
那雨水实在太大,砸下来的时候,给他一种剧烈的痛感。沈衔桥一步一步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衔桥只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意识。
好在,眼前已经离城镇不远了。
他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腿也几乎已经麻木,只是靠着自己的执念一步一步前行。
直到踏入城镇中,他才昏了过去。
沈衔桥是从床上醒过来的。
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听到一个有些清脆的声音响起:“你醒过来了?”
他愣怔了一下,才努力撑起身子想要起身。
可……
手碰触到床板,顿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酸痛感,让他几乎无法撑住自己的身子。
沈衔桥猛地咬紧下唇,脸色极为难看。
“你先别着急起来了,我爹爹说你的情况很严重。不休息个几天是好不了的。”那姑娘走到床边,将一杯粥递给了沈衔桥,“你们是遇到劫匪了吗?我看你那朋友身上满是伤口。”
“他怎么样了?”听到那姑娘提及陆痴涯,沈衔桥甚至来不及喝一口粥,便急忙问道。
那姑娘摇了摇头,脸色沉重:“我也说不上来,虽然我们已经把他的血止住了,看起来身上也没有。别的什么伤口,可是他一直都没醒过来。”
“爹爹说,如果七天之内他无法醒来的话,怕是再也没有办法醒过来了。”
沈衔桥脸色顿时白了个彻底,手中的碗没有拿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碗里的粥溅得到处都是,他却是无法顾及:“能劳烦你帮我一个忙吗?我可以给你钱的。”
那姑娘看沈衔桥这幅样子,便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朋友,于是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钱不钱的倒是小事情。”
沈衔桥有些不大自在地抿唇,说道:“可否替我租一辆马车?我要带他去百药谷。”
“你要去百药谷?”那姑娘脸上顷刻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片刻后才说道,“我们并非修道之人,即便是到了百药谷,也是进不去的。你如今想带他去百药谷,还不如想想办法,找个好大夫帮他看一看。”
却见沈衔桥摇了摇头:“不,我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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