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嘉宇被扔在这里，季同飞临走前抓着他的手嘱咐道：“别怕，等我回来！”眼里的不舍化为实质，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他忍不住弓下腰。

季同飞爷爷让况嘉宇完全懵了，他出手完全不留任何情面，甚至没有顾虑是不是会把人打坏，季同飞的爸爸只敢拦第一次，再之后就眼睁睁看着季同飞受伤。

第一个来找他的，是季同飞的母亲。

“孩子，你跟他分了吧，小飞快被他爷爷打死了，可就是不松口跟你分手，阿姨求求你，放了小飞好不好？”顾颖华因为儿子得了B市状元的喜悦还散去，已经跌入到地狱，接到丈夫消息赶到绿园的时候，儿子已经被公公打了几十下了。

况嘉宇低着头，他不敢面对这样的顾颖华，就像是她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他，这个认知让况嘉宇无从招架。

用力攥着手，逼自己开口拒绝：“我跟飞哥约好了的，不能分。对不起阿姨……我不能食言，我答应过了的，真的，我们说好了、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

顾颖华的泪水更凶了，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她过来前，儿子的唾液都带了血丝，她的公公祖上做过土匪，公公年轻时东拼西杀抢生意，出手从来没个轻重，再这样下去，儿子要出事的呀……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儿子！

“怎么办的呀，怎么办……”顾颖华双手捂着脸，心中只剩下巨大的无助，“小飞已经吐血了，被他爷爷打的吐血了……孩子你可怜可怜阿姨呀……”

况嘉宇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他感觉到脸上一阵阵冰凉，可还是固执坚持着，声音却空的没有底气一般，“分不了的阿姨……不行的，我不能，我做不到，是真的，我对飞哥是真的，我们是真的。”

我们说好了的，一辈子要在一起……

“孩子，你们年……啊、啊……你的眼睛。”顾颖华腾地站起来，掐住况嘉宇的肩膀，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况嘉宇的眼睛竟然流了血泪！

顾颖华再急，看到况嘉宇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逼他，叫了救护车将孩子送了医院，了解到他的眼睛受过伤，巨大刺激下竟然眼底出了血。失魂地预付很多钱，拜托医生一定要照顾好他。

季兆韦抓住季振笙打下来的拐杖，僵着脖子沉声道：“爸，够了！如果您还不解气，打我。”说着顺势跪在儿子旁边，将神志不清的孩子放倒在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小心地不碰到他受伤的背。

“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明知道这件事还纵容他，不要再打他了……卫叔，快把小飞送医院，他出血了我怕他伤了肺。”

卫中山得到季振笙首肯后，急忙叫上司机备车。

书房就剩下季振笙和季兆韦两父子。

“那孩子的背景查过没有？”季振笙点了一根雪茄，他已经很多年不抽了，可现在他的嘴里发苦，必须用更苦的味道压一压。

“查过。”季兆韦详细地跟父亲讲了况嘉宇的事，连同儿子帮忙照顾他外婆的事情一并讲了。

“一个连根都找不到的孩子你也敢让他往小飞身边靠！你是不是被女人迷昏头了？你媳妇儿拎不清你也一样？”

重重敲击着拐杖，季振笙绝不允许季家存在污点，“让他们两个必须分开！这件事你去办，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小飞他们分不开，那你就让顾颖华离开，从你们一开始在一起我就不同意，除了老婆孩子你这些年有斗志吗？季家的责任，你身为长子有没有承担起来？”

抬起拐杖指向大儿子的鼻尖，“别跟我讨价还价，顾颖华有父母、有兄弟，也有顾家的产业，除了你跟孩子，她也有其他看重的东西，你最好不要让我动其他心思，想想她是不是承受得起！”

“把小飞带回去，给你一个月时间，我只要一个结果。”季振笙厉声道，身上隐约有了年轻时狠厉的影子，祖孙三人都是下三白，可最毒辣最薄情的，是季振笙。

季同飞感觉自己掉到了一片黑暗中，身上重得像压了一座山，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想要挣扎着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醒来！快醒来！

“小飞……儿子你终于醒了。”顾颖华双眼浮肿，声音嘶哑，保养一直很好的皮肤短短一天多竟然有了细纹。

“妈？我……我这是在哪儿？”季同飞意识到自己在趴着，身体的温度也不正常，陌生的环境让他一时分不清在哪儿。

“在医院，你……的右肩有些骨裂，还没退烧，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妈妈要吓坏了。”

“一天、一夜……我的手机在哪儿，我要给小宇打个电话，他一定在等我。”季同飞挣扎着，四处摸索手机却始终找不到。

“别找了，手机被你爷爷收走了。”顾颖华双手撑在床边，因为用力而颤抖到指尖发白，强迫自己冷下心肠，“你们两个尽快分了吧，我和你爸爸不会接受你们的。”

“妈，你知道我们俩的，我……我真的跟他分不了。”季同飞哽咽道，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他找到了喜欢的人，想爱一辈子、守一辈子的人，他只想跟这个人在一起，就有这么个小小的愿望。

“先吃点饭我们再谈。”顾颖华抹了一把脸，这是以往的她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她尽量不让自己在儿子面前太狼狈，可那一脸的心力交瘁让她的逞强再也没有说服力。

季同飞艰难地摇头，他吃不下。现在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煎熬，只有看到况嘉宇，他慌乱的心才能找到着落。

“吃点，我带你去看他。”摩挲着儿子的后脑，她有多久没这样摸过孩子的头了，只一眨眼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再也不会围在她的腿边追着叫妈妈，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拼着一股气哪怕头破血流。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月季，是小护士早晨的时候刚刚送过来的，上边还沾着露水，她离开时还说姐姐你别哭了，给你朵花看美吗？

花很美，但从出现在病房这一刻，已经开始枯萎。

眼前闪现况嘉宇流着血泪的样子，痛到麻木还在坚持着说他们两个是真的，求求让他们在一起吧。

“打起精神吧……那孩子的眼睛有点问题，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他。”

“什么？怎么回事……妈他是不是在这里？他的眼睛原来受过伤，已经养好了的，我已经很注意了，是又疼了吗？”

“可能……可能是流泪的原因，流血了……眼底里边也出了不少血，一会儿你去看看他吧。”顾颖华仰头闭眼，不忍心看儿子心痛的样子，短短几天……她经历了人生中四十年来最大的痛，而她有预感，这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季同飞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他挣扎着要起床，他要去找他的小宇，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只要他继续坚持下去，他的家里人一定会接受他们……他们是他最亲的人不是吗，不会忍心让他痛苦的。

“小飞，安静。”季兆韦从病房外进来，浑身的气息带着冷然肃杀，像是一头野兽刚刚在外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搏斗，血腥之气还没有好好收拾起来。

“怎么回事，颖华？你不要忘了我嘱咐你的话。”

“呵……季家的门槛真是高，我每次迈进去都觉得很难，如果父亲有这个心，我愿意离开，但是我要带我的孩子们一起走。”

她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小飞是季家长子长孙，以公公的作风是不可能让她带走任何一个孩子，更别说季同飞。可她宁愿拼上自己的幸福，也不忍心再看儿子这样痛苦，让一切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承受。

“住口！”季兆韦压住老婆的肩膀，额头的血管突突跳着，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

顾颖华的泪水断了线一样，开始是一颗两颗，最后彻底失了控。每一滴都狠狠打在季兆韦胸膛上，让他心口疼到近乎窒息。

“爸妈，你们、别吵了。”季同飞每一句话说得都分外艰难，他的心更焦灼，隐隐感觉父母间不对劲，可他没有心思去想，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况嘉宇。

“我已经安排他做手术了，眼底出血量太大，处理不及时可能会影响今后的视力。”季兆韦垂下眼，听着他近乎残忍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现在去那孩子身边晃，他怎么可能恢复得好。手术是微创，一周后我带他过来，这几天你抓紧时间养好。”

“好。”

而另一边，况嘉宇又摁了一次护士铃。

“您好，我想请问为什么还不给我拆纱布？医生已经说我没事了，我要出院……我要求拆纱布。”

“况先生，您的眼底有淤血……”小护士心虚地看向旁边的黑衣男，在他眼神威胁下不得不继续编骗道：“下午陈医生会给你安排个微创治疗，小手术休息几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况嘉宇微微愣怔，妥协道：“我的手机呢？”

“不清楚……噢对了，送您过来的顾女士，让我转达给您，家里的金毛犬已经安排了专人照顾，让您安心修养。”

“可不可以帮我发个消息……”况嘉宇让小护士给季同飞发了一个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可惜，这是一封季同飞永远不会收到的信息。

小护士在黑衣男子的摆手赶人下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