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飞在公寓里守着初一躲了两天,天气终于放晴,找回了一丝清明,他收拾了这几天居家办公处理的文件,出门上班。
但一天下来传来的都是坏消息,退火技术调整的功率灯参数再一次失败,不仅废了一批珍贵的芯片,精密度最高的那台功率灯被彻底损坏,如果想继续实验,只能选择借用生产组同型号的设备。
生产组的计划已经排到了三年后,牵一发动全身,为了完成实验他们要么借用军用设备,要么就选择A国进口。
“是否可以暂借同行业公司的设备,虽然大家是竞争关系,但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国内行业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是他们不借,而是国内有这种型号设备的公司,只有我们星宇。”总经理肖伟祺叼着烟,昂贵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自从功率灯坏了以后,他急得已经连续开了两天两夜的会,偏偏又联系不上BOSS,直到今天上午才见到了,因为连续几天的雷雨天,心情坏到极点的季同飞。
肖伟褀和研发事业部的总监汤成和,分管太平洋生产线、国贸一生产线的生产总监姜著三个人齐聚在季同飞办公室。
“有没有可能修复?”
“国内目前还没有机构有能力修复这个型号,毕竟今年年初新上市,昨天晚上我与A国SES的查理斯联系,连他们公司都不行。”汤成和皱眉说。
“SES是设备厂家,难道他们也不行?”肖伟褀手指夹着烟,支着拇指捻着太阳穴。
“零件精密度太高,有备用也不行,需要运回原厂在设备上一边测试一边用高浓度特种气体冲磨。”汤成和回道。
肖伟褀最烦跟这个技术男打交道,说话一堆专业术语不接地气,“一来一回得多久?”
“至少半年起,现在政策原因只能海运。”
“让他们来星宇现场。”
“他们修复过程属于商业机密,防止他国摄像头拍摄,他们只能在原厂指定地点进行修复。”
季同飞双手交叉轻点着下巴,想着手里可能有用的资源。近几年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多,技术和工艺的突破迫在眉睫,已经到了关系整个国内通讯行业生死存亡的时刻。
“对了,汤工!我记得上个月国际行业周刊发布了一篇针对S型号设备下蚀刻技术改进方向的论文,上周周会的时候我们还专门讨论过,要联系这家研究机构开交流会。”姜著激动道。
“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家机构我联系过,是D国专门做蚀刻技术研究的团队,创始人叫Darion·K,是这方面顶尖大学F大学的一名华籍教授,定居D国快十年了。”汤成和燃起希望,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脸色又沉下去了。
“华籍?尽快联系他,无论花多大代价,星宇都愿意,摆出我们最大的诚意。”季同飞沉吟道。
汤成和有些为难,“季总,我们前后联系过他三次,但只沟通到了他的助理那里,他说他们达里安教授受邀去A国参加研讨会,而且近几年都没有回国的打算,我想这次还会是同样的结果。”
“不对,他是蚀刻技术方面的专家,那么一定会有很多国家在抢着挖他,可他的国籍还是华国,说明他对华国的感情某种程度上很深,甚至我推测这么多年他还保留着华籍,一定还是想回国的。”
大家被季同飞的推测说服了,暗自点头。
紧接着季同飞又补充说道:“伟祺你去联系恒诺科技的董星池,你们一起去找张市长,说服他以B市政府名义给达里安教授发邀请函,恳请他的帮助,不仅仅是星宇需要他,更重要的是华国也需要对A的封锁做出反应了。另外,我会联系三零四厂的厂长秦必,让他说服N区的李司令,以军方名义再给达里安发送第二封邀请函,这样下来我有信心一定可以说动他来华国帮助我们。”
“以政府和军方名义……这个有戏!我这就去联系董先生。”
“你让魏敏跟你一起去,那里她比较熟悉。”
“成和,你将S型号设备目前遇到的故障写好说明报告,只整理故障描述和故障发生前设备表现,不要写推测原因,否则很容易误导达里安教授进行职业判断。姜著,把S设备在生产线用参数和研发用参数做对比分析报告,下班前要交到我的办公桌前,时间紧急大家保持联系。”
一行人做好计划后很快分头行动。
张市长了解到事情紧急性和重要性后,一分钟不敢耽误,联系了几个副市长和上边做了临时汇报,不到一个小时批准文书就送达到了外交部,由笔杆子亲笔撰写正文转给了B市政府厅,而不到一个小时,以B市政府名义的邀请函就发到了达里安教授的邮箱里。
另一边,季同飞在路上就给秦必去了电话,沟通好前情后果后,两个人直接约在N区警卫室前碰头,而秦必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过自家老头儿,秦家老爷子很快将事情转达给了李司令,因此在季同飞他们到了警卫室没三分钟,警卫员的汇报还没打完,李司令的接见命令已经下来了。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封以军方名义的邀请函和另外一封政府名义的邀请函,几乎同时躺在了达里安教授的邮箱里。
“成和,现在联系D国那边,我们的时差是九个小时,那边现在是晚上九点,达里安教授应该还没有休息,务必要今天等到他的回复!”
季同飞挂了电话,刚将车停好电话就响了,他以为是汤成和又有事需要沟通,因此一边拿文件一边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
“喂,哥,是我。”
“同薇?有急事吗,我有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等回头有时间再聊。”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大哥,别挂!我不是为了爸妈也不是为了爷爷,我是……我是想……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借住几天?”季同薇声音颤抖,透着小心翼翼和无法自控的紧张。
这个大哥自从十年前那个雨夜就变了,对着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有沉默,他们一家人甚至连一顿饭都没一起吃过,最小的弟弟同绪,甚至对他这位大哥都不熟悉。
但他在自己心里,永远是她最信任的大哥,是她遇到困难第一时间会想到的依靠。
“怎么了,跟爸妈闹矛盾了?”季同飞停住挂线的手,顿了顿生疏地安抚道:“怎么回事,别急。”
“我想搬出去住,爸妈都不同意。”尤其是她妈,知道她想自己买房搬走后,竟然失控地问她,是不是也想扔下他们,再也不管这个家?她知道,妈妈是因为大哥而耿耿于怀。
“他们舍不得你。”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而且家里距离公司太远了,每次我要开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车。”除了通勤太费时之外,父母的催婚也让她无力应付,她现在只想努力工作,尽快独立。
“别闹了。”季同飞听着没有太大事情,又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汤成和联系得怎么样了。
“大哥,你帮我这一次吧!”季同薇想像小时候那样跟大哥撒娇,可电话那头只有沉默。
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想挽回这个家的期待让她又不得不纠缠道:“就这样啦大哥,晚上我去你公寓门口等你,我想初一了!”
“喂?同薇?”季同飞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这时电话又响了,是汤成和。
“怎么样了?”
“季总,达里安教授那边今天可能无法回复……他的助手说邀请函已经转达,但教授突发意外住院了,他的情况不太好。”
“什么,怎么回事?”季同飞问。
“助手了解的是,保姆给教授去送宵夜,他收到邀请函没多久,应该是正在看我们发送过去的附件资料,不知怎么回事就双目失明摔倒了,还跌到了左腿,那里有陈年旧伤。”
“失明……”季同飞蓦地心中一痛。
“听助手说也是老毛病了,不过很久没复发过,哎这次真是……”好事多磨,汤成和话里难掩焦急。
“公司的简介是否随同附件发过去了?”
“发了,还发了您的一些介绍。”汤成和希望达里安教授能尽快回复,因此把他想到的可能会需要的信息全部按照顺序写好标题整理过去了。
季同飞感觉到心跳逐渐失控,狂跳到他甚至感到了深深的干渴,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又要做梦了,十年了,一点点刺激一点点相关就会让他有无限的联想,有时候他知道自己病了,有时候却固执地在心中一遍遍确认,他没错,如果连他都忘掉了那个人,谁还会记得他。
事后他去过外婆在的疗养院,竟然在他昏迷期间,她就去世了。没了外婆,十八岁的况嘉宇就只在他的记忆里了。
随手从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拿出几颗药,看也不看干吞进去,感觉到躁动的心慢慢平复,季同飞双眼赤红,却强装平静道:“帮我查查达里安教授的中文名字,另外……有没有他的照片,尽快去找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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