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秘，请把季总最新的行程通知到秘书二组，与H国的国际会议时间调整到明天下午。”魏敏高效指挥着，虽然行程临时变化，但对于经验丰富的秘书部部长，这对于魏敏来讲属于家常便饭。

“好的收到。”张馨想是今年五月新进秘书，对职场规则还不太成熟，她提气想要追问，被身边比她早来两年的李悠悠拉住了。

“先去通知。”李悠悠摇头，点了点外边阴云密布的天气，示意回头私聊。

【天气预报失准，今天不是阴天，有可能会下暴雨，尤其还是雷雨天。】李悠悠侧耳，从早晨出门，她就听到隐隐的闷雷声，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今天大BOSS心情一定不佳，他们作为距离他最近的秘书组，首当其冲，每当这个时候全公司都会格外小心翼翼，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她来了星宇通讯这么久，已经习惯遵守这个潜规则。

【我不懂，为什么雷雨天需要改季总的行程，H国的跨国会议资料，市场部和商务部准备了一个半月，这个会议室内视频会议。】这么重要的会议，为什么会受天气影响。

【等你待久了就知道了，雷雨天上边的那位……】李悠悠想了想，删掉了对话框的字，又把之前的聊天记录点了撤销，在公司还是不要议论老板比较好。

张馨半天没等到李悠悠回复，组长又临时安排了几项突发工作，转头忙起来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

季同飞坐在皮椅里，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气，又将领带松了松，窒息感还是死死压着他，烦躁地拽下领带泄愤一样扔在沙发上，双手用力撑着桌沿，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堪堪挂在角度凌厉的下颌。

“喂？”季同飞艰难地接起内线电话，心情极差。

“季总，同薇小姐留言说您的手机无人接听，希望您知悉后尽快回复，她似乎比较着急，所以……”秘书一组组长宁一一小心转达，似乎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触霉头，她试图说明季同薇的迫切。

季同飞没等电话那头说完，粗暴地挂了电话，撑着手站起身，来到酒架处随手倒了一杯威士忌，故意没有加冰，希望用浓烈的酒精压下心里那头暴躁到快失控的野兽。

宁一一白着脸，魏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但脸上还是带了一丝责备：“开会的时候说过多少次，不要用季总的家务事打扰他，尤其是这样的天气。”

“魏部，同薇小姐听起来很着急，她说已经给季总打了七八个电话，我一着急就……”宁一一自责地垂下头，以往这些电话魏部会接手处理，今天因为天气预报失准，季总行程突发较大变化，魏部亲自去了市场部和商务部沟通。

“先去忙吧。”

魏敏心中无奈摇头，七月了，又到了B市雨水最多的月份，接下来会是星宇通讯全公司最难挨的三个月，自从公司成立以来她就一直跟随着季同飞，看着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白手起家，直到他在四年前开始逐步蚕食季家的产业，她才在一次他与爷爷激烈的争吵中了解，他竟然是B市巨富季家的长孙。

对他与季家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无所知，也不清楚他在雷雨天异常反应的缘由，但已经年过四十的魏敏认为那些并不重要，她由衷钦佩这个年轻人。

二十岁的T大天才生，大二没毕业就开始创业，以创新蚀刻技术淘汰了传统基板，公司成立当年就横扫全国通讯界，而自从四年前反向收购季力集团完成借壳上市后，逐步将业务扩大到全球，竟然在芯片技术最为发达的A国占得了不可小觑的地位。

这样一个连政府都格外重视的年轻人，也不过仅仅二十八岁而已。他就像不知足的雄狮，不断地征伐着，扩大着自己的领地，永不疲惫永不停歇用不满足。

“董先生，季总让您可以去他办公室，我给您带路。”

“好的谢谢，我自己过去。”董星池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找季同飞，对这里的路比去自家老宅还熟。

“怎么大白天喝酒？”拿走已经快喝完的酒，董星池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摆手拒绝了秘书送来的咖啡。

摇摇头，季同飞斜靠着沙发，摁着鼓噪的太阳穴，忍耐道：“怎么上班时间过来了，不是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这个天气你怎么开得了车，回头再聚。今天来确实有正事，怎么样你现在身体能谈吗？”

“着急就说，不着急就以后，我今天没心情。”今天的雷格外密，沉闷的一声声让他浑身的暴力细胞都被点燃，恨不得把能见到的东西全砸了，压抑的暴躁无处宣泄，让他憋得发疯。

“秦必他们工厂前天给我下了个急单，两千万台作战车自动驾驶系统，工期太急我等不及采购芯片，你能不能给我调配一批？”

“要多少？”

“你能调配多少就给我多少，A那边发货越来越滞后，我怀疑他们是想违约，现在几千万的排产计划刚启动，交不上货很麻烦。”

董星池的客户都是一些总配套厂，牵一发而动全身，民营单位的单子还好至少他能去协调，但终端如果关系到JD，不是简单地沟通能解决的。

“我这里的保险柜还有六千万左右，但只能解燃眉急而已，A那边说我们再采购，必须用星宇最新蚀刻技术来换，这个是星宇没办法答应的条件。”芯片体积非常小，而且价值高昂，通常采购过来的都会放到比较机密的保险柜存放。

“形势很严峻，A国这样做，受牵连的不止咱们几家，其他需要芯片的都危险了。”

“星宇最近两年一直在搞这方面的研发，可是有退火那里撑不到1200度就会被融穿，问题应该是功率灯升温速度太慢，但已经三个月了，项目团队还没有进展，测试用的芯片用一个少一个，确实要尽快想办法。”

季同飞掐着前额，难耐道：“晚上叫上秦必再说吧。”头疼欲裂，心中更是烦躁不已，“晚上换一个不带窗的包间，不要让我听到这该死的雷声。”

董星池点头，手指敲着皮质沙发的扶手，斟酌着开口：“医生怎么说？”

季同飞上个月左腿就时不时阵痛，去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持续了没有几天就好了，他没有太当回事儿，随意道：“静养吧，也没查出什么。”

季同飞知道董星池问的是他在雷雨天的应激反应，但他不想多聊，这是他连提都不敢提的话题，甚至想也不敢想。

“同薇找到我那里，应该是老爷子七十大寿的事。”

季振笙年轻时不到二十岁就结婚了，妻子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生下了季兆韦，这次他七十大寿正跟长子的五十岁寿赶在同一年，季家上上下下都在张罗着，想要好好给两个人大办一场。

给季同飞通知了几次，他一次也没有回应，自从十八岁那一年，季同飞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回过绿园，甚至父母的宅子，也是在处理遗留的重要物品时，回去不过三次。

“下个月我不在B市。”季同飞定了机票去F国，最近一年他的症状越发严重，下个月是B市雷雨天气最多的时候，这个状态他根本没办法工作生活。

“阿飞，你不去看看顾姨和季叔吗，同薇他们呢？”

季同飞仰靠着沙发，侧头看着窗外，神情萧索。

外边的雨已经下了起来，他仿佛又被带进了那个雷雨夜，冰冷的电话亭内，一声声忙线的滴滴声，就像子 | 弹一颗一颗击中他的心脏。

“至少同薇他们是无辜的。”董星池咬了一颗烟，说起来他也是帮凶吧……况嘉宇从季宅走时发生的事，他顾虑着季董两家的关系，这么多年对阿飞只字未提，而阿飞在医院醒来后，再也没开口提过况嘉宇，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

季同飞无力地摇头，他也不想这样，刚开始他充满着恨意，可却不知道恨谁，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恨的是那个无能的自己，那个在二楼躺着，懦弱废物毫无反击之力的季同飞，恨不得他永远的死在那个雷雨夜。

他不敢回去，那个家就像陷入轮回，一次次在他的梦里重复上演着那一夜，况嘉宇在黑暗中对他说，忘了他。

他怎么敢回去？心被千百万次凌迟，他已经回不去了，那个房子里的每个人都是他不敢触碰的，他只能躲在那个与况嘉宇共同生活过的公寓里，守着他们两个的初一守着残存的一点点美好回忆，活着，只是活着。

“等我从F国回来吧，我约她在外边见见，她再找你就说……宴会通知我收到了，时间不便。帮我跟爷爷还有爸爸说声抱歉，礼物我会让魏敏选好送过去。”

“剩下的事情晚上再说。”季同飞解开两颗衬衫扣子，董星池看他样子知道季同飞是要去休息室，只得点头离开，吞下想要劝阻的话，他并没有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