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什么

康骆:“宁宁,你脸色这么白。别真害怕了。要不……”

“没。”

“就是肚子疼。”咸宁压低声音讲。

“肚子疼?”康骆嘀咕一声,领悟到是什么意思后,立即道,“第几天了?过两天就千米跑了,你这样子能跑吗?”

咸宁举着一面漂亮的小镜子,手指甲发白,但耐不住她要臭美:“跑呗,还能不跑?”

晋辛闻声,偷偷抬眼,穿过那摞高高的书,看到咸宁举起的镜子。

咸宁处于镜子中央,照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搁在镜子边边上的毕珂。

不知道是不是怕偷听被发现,他直觉上没敢去看位于镜子中央的咸宁,索性借着镜子的光,偷偷去看镜子边边上的毕珂。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被前桌两个女生的交流声吸引过去的,但此时就像是个小偷,一直盯着毕珂低头写字的模样,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毕珂那双又满又空的眼睛。

初次见到的这双眼睛是冷蓝色的,但是眼下是伪装成人类的黑瞳。

一时间他不知道毕珂在想什么,但是他又觉得他该知道他在想什么。

偷听着偷听着,他便一直盯着镜子挪不开眼了。

他看着镜子里缩小版的毕珂,脑海开始放空,他的地理大题已经写好也订正好了,而他没猜错的话,毕珂这时候写的就是大题、大题的第几道呢?

他放空自己,开始想象毕珂的思路,指尖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就像是在分点讨论思路。想着想着,他又回到刚才的那道多选题上,一道题,他就能盯出差距,所以,他又重新开始想象旁人的思路。

“那晚上要洗头吗?要不先别洗头吧。”

咸宁那臭美的劲明晃晃的,越来越足,就算是整张脸色惨白,但是捏着小镜子的手就是不放,她没有丁点犹豫,讲道:“要洗的。今天是约定日期,要是今晚不洗,以后洗头的顺序就被打乱了,我的节奏不能乱。”

晋辛微微被扯回一点神来。

咸宁就坐在他斜前方,有些所谓的计划,他还是耳濡目染的知晓一二,就如——女生一般会有个洗头日,洗头日一般会错开晚间听力的时间段,不吃晚饭直接去寝室洗头,洗完头就回教室啃点苹果。而咸宁计划里的洗头日,就有今天。

两个女生一人一句又聊了不少,晋辛边偷听,边盯着镜子里的毕珂偷看。在鬼片的恐怖氛围渲染下,四处都是黑的,他的偷看一点都不起眼,他很是放心。

康骆:“那你愁什么?”

咸宁捏着小镜子转了转,全方面展示自己的脸,她道:“就照胡庐那个性格,每回都要让自己班的先测,他说要展示一下力量,起到带头作用,以前我还觉得胡主任带的班惨,现在分班分到胡主任手下,该是我自己惨了。”

“哦我知道了。”康骆想到了什么,续道,“是社恐吧。你担心胡主任到时候拉一整个操场的人来看力量展示,但你倒不用担心,他们男生先跑。”

AO还没分化完毕,是按男女生跑的。男六千,女三千。

康骆说着,椅背往后一靠,抵到晋辛的小鸟笔袋上。

他们男生?晋辛被猛然间cue到了,落在镜子上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躲开,正巧毕珂抬头,盯着镜子瞧,他一时间恍若是惊慌小鹿,但明明镜子里没出现自己,但是他就是怕自己偷看的恶劣行径被发现。

可毕珂盯着镜子看的样子,让他不禁觉得毕珂在看着自己,就像在另一个时空看着自己,直击他的灵魂。

前边的椅背跟自己的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摩擦声。

咸宁和康骆同一时间转过身来。

“晋辛,你偷听。”

“女生的秘密,不能偷听哈。”

“嗯。没多听,就听了一点点。”晋辛食指和大拇指合拢在一起,捏了捏。

咸宁目光炯炯有神:“真的吗?”

晋辛乖巧点头:“当然,就听到你想在男生之前跑。”

“为什么呢?”毕珂的声音突然起。

毕珂善意地补充道:“可以问吗?”

康骆同咸宁对视一眼,道:“也没什么,就是你们跑六公里的时候,我们女生要在旁边等,宁宁本来就有点紧张,男生六公里跑完再登记分数,怎么说也要个把钟头,宁宁看着别人跑就容易紧张,一紧张都会腿软……而且你们上午跑,轮到我们女生的时候,大概就大中午了,正好热得够呛……”

晋辛用一种“你和我一样也在偷听”的眼神扫了一眼毕珂,他在黑暗中朝同桌凑近:“胡庐在,所以一般不会让人逃走不跑,跑完的人也不能先溜走……胡庐热衷于共进退、荣辱与共。”

咸宁无奈道:“说来也烦,我妈给我找了个老中医,很难找的那种,又刚好和体测那天撞上,还是希望早点结束吧。”她说着,拿着镜子,转回身去。

康骆椅背靠着晋辛,在黑暗中,两人一齐若有所思。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问道:“宁宁,你就偏偏说我,毕珂为什么偷看偷听为什么就没关系。”

“你还偷看?!!!”咸宁猛的转过身来,手里的镜子“啪”的一下盖在桌子上,她说着,有些许害羞的看了一眼毕珂。

晋辛:“我……”

晋辛:“嗯?……???合着就骂我一人。”

康骆拱火道:“晋辛,虽然宁宁说过要当最漂亮的omega,但你天天偷看,别还没分化就想着omega了。”

晋辛:“小康姐,你也觉得我会分化成alpha?”

“别转移话题。”咸宁拿起镜子,脸上似笑非笑,“你小子盯着我的镜子贼眉鼠眼好一阵子了,说吧,到底是在看谁?”

咸宁转过身,重新模仿了一下刚才的动作举起镜子,镜子里陡然出现了自己和毕珂。

晋辛双瞳猛睁:“我当然是在看好看的人。”

不等咸宁说话,他先发制人道:“我贼眉鼠眼?毕珂偷看你怎么不说他?”

咸宁:“因为毕珂长得好看。我不计较。而且,我有镜子,我知道毕珂没有偷看。倒是你小子——”

晋辛:“我抗议!你对我有偏见!对毕珂有滤镜!”

咸宁:“抗议无效。”

晋辛看康骆:“都是亲亲后桌,厚此薄彼,对海洋生物的滤镜太厚了。”

康骆:“同上。”

“……”

鬼片依旧阴森,俩女生转过身去,也没抬头去看屏幕。

晋辛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毕珂的情绪,但是想到毕珂可能在悄悄偷着乐,他就想要不服地挤兑两句。

“毕珂。”

“嗯?”

“你刚才有在写字吗?”

稍稍的停顿,空气也滞了半刻。

晋辛想当然道:“你犹豫了,那你刚刚就是在偷听偷看了。”

“是不是偷听了。”晋辛越过中间叠得高高的那摞书,黑暗里,教他越发的肆无忌惮。

黑暗似乎能让人真随心所欲。

“我没聋,当然听得见。”

晋辛没想到毕珂说得那么坦然,随口又道:“那你有偷看宁宁吗?”

“你在偷看、我?”

晋辛不想承认:“……没有。”他说完,把头别过去,试图在黑暗中摸索到卷子。

又是长久的沉寂。

“这么黑,怎么写。”

“什么?”晋辛蹙眉。

毕珂盯着一旁位置上半趴着的人。

晋辛盯着手边的卷子,想到刚才自己问的……“你刚才有在写字吗”,一时间,手心紧了紧,硬是将卷子边捏出了几道褶皱。

他不太清楚毕珂是在回答刚才自己问的那个无厘头的问题,还是把问题抛回给自己,问现自己——在黑暗的环境如何写。

晋辛觉得自己被一个天分极高的海洋生物给鄙视了,但又不确定是否有善意。

晋辛盯着桌面上不平整的卷子,松了松誓死要捏出个大褶皱的手,他在心里默默回应道:“能写的。”

黑暗的环境里也是可以写的,他写过。

窗外起了阵风,窗边的蓝窗纱似要被窗外风吹起,但是窗户是关着的。玻璃窗或许没那么厚实,但是黑暗里透不进风,也照不进光。

这世界上有太多高天分的人,这类人轻易就能得到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从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处于那个行列、不属于那群人,他是属于黑暗的一个人,所以他愿意在黑暗中努力补拙,他也只能在暗处拼命向上。

他较早地认清了这个现实,早就悲观过了,但这并不妨碍每次遇见高天分的人都会嫉妒阴暗。

虽然在天分高的人眼里看起来可怖又狼狈,但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天分高的人或许压根也不会看到。

可初见的时候,他还是被另一个世界的人给吸引去了。那双又满又空的眼神像是活在黑暗下的同类,是割舍不了的同一块钻石上生出的同类。

而眼下,同类的天分让他阴暗嫉妒,他庆幸的只有过早认清、那么多年的悲观主义教会他忍耐过了这个阶段、一切都会无碍。

“你刚刚在想什么。”

毕珂这一问问得他心里一个激灵,晋辛宛若被踩到了尾巴,猛然炸起,语气欲不善,又半路压下不善,佯装平静道:“你刚刚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毕珂直言不讳。

“我在想、你好烦啊。”晋辛嘴角微抿,语气宛若在开一个玩笑。

毕珂侧目:“我现在在想什么、你想知道吗?”

晋辛盯着黑暗下毕珂发黑的双瞳,“不想”二字卡在喉咙里,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

毕珂:“我在想、我有那么烦吗?”

晋辛笑了笑,毕珂跟着也笑了笑。

他们都不清楚彼此在想什么,这样都体面。

风来得突然,直袭进教室,把外头的热气也一并卷进教室。

蓝纱窗晃动得厉害,水蓝色的的纹理上也沾了不少热浪。

天光大亮。没人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畏光地眯了眯眼,转而去迎接天光大亮下埋藏的惊雷。

瞬时间,闷葫芦也学作了震天雷。

“都干嘛!都干嘛!”

谢候一个弹跳,立即飞冲上台,欲关鬼片。

但胡庐看清了。

“谢候,你挑的头——”不容胡庐说完,后边一声大响,比‘女鬼从缝纫机里爬出来’还要吓人,一时间转移开前头的目光。

胡庐一个箭步,看着摔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月明和玄机,双目瞪大,道:“搞什么!是不是要搞‘校园霸凌’!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一个个的都想上天啊!”

“没。”后边不知是月明还是玄机喊了一声。

晋辛朝着声音源头望去,看那情形应当不是校园霸凌,顶多就是有人摔下来、有人没接住。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校园霸凌!玄机!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堂而皇之高二十班班内就搞校园霸凌,我看你真的欠收拾……”

晋辛默默地拧过头来,跟毕珂对视上,他见毕珂微黯的眼神,不自觉安抚道:“没事的,顶多半个小时。”

毕珂还是盯着他看。

晋辛盯了一眼腕上手表,敲了敲表盘,竖起食指和中指,习以为常道:“班长、玄机那儿得二十分钟,霸凌的情节严重些,至于老谢那儿得十分钟,他是惯犯,该训的还得训,但是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带坏班级风气,还要不要流动红旗……”

“对了。”想到了什么,晋辛又道,“你可能得做好准备,一般荣辱与共,双管齐下的情形一般都得下去跑个六公里。”

咸宁和康骆显然是早有预料,两人已经开始悄摸着擦防晒穿防晒衣了。

康骆:“你等会不能跑的话,喊一声我,咱俩后边走两圈就好了。”

咸宁:“嗯。等会儿喊你躲厕所去。”

……

晋辛耳边还是一股脑的胡庐声,眼下胡庐已经看清楚被玄机压着摔在地上的那个是他的亲亲班长,一时间怒火中烧,多骂了两句校园霸凌后,成功把视线转移到上边毁坏的摄像头上。

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胡庐眯了眯眼。

“胡主任,我们真没校园霸凌,我和月明真革命友谊,比黄金还真,还……校什么霸凌。”玄机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想去拉人,但是月明撑着地,已经起来了。

胡庐:“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校园霸凌绝对不能发生在我管控的年级段!!也绝对不能发生在我带领的班级!!!”

玄机os:“没有!没有!我还要说几遍——”他想着,用一种“被诽谤”的眼神看着月明。

“怎么?还给你委屈上了?!!!”胡庐看着这玄机那试图交流的眼神,火气更大。

月明语气温柔道:“主任,真的没有打架。”

胡庐皱眉抬眼,眉心蹙得更厉害了,几近拧成个“川”,他微偏头,道:“既然没打架,那我调个监控看。”

说着,胡庐解开了手机锁,就打算调上教室里的监控。

“啪”的一下,玄机靠近月明,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两人扭打在一起了。

“我是不是说过了,不准校园霸……”胡庐边骂着,边上前阻止。

晋辛低头轻笑一声,为了胡庐拧头的时候不被发现,他特意像个鹌鹑似的,把头低得很低,但是在抖动的肩还是出卖了他。

把他出卖给了毕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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