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里的黑夜，敛去大半的暑热，余下的是热浪过后难以言说的的安逸。

晋辛回寝室，刚往自己座位上一瘫，手机毫无防备地发出噪音。

“叮咚——”

伴随“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屏幕亮了又暗了，他抓起搁在桌上的手机一看。

一款小游戏上——他种的大树刚结出的能量被偷了。

晋辛朝着浴室无奈怒吼道：“玄机！你洗个澡都不安分！是不偷摸坐马桶上偷我能量！”

“偷你点能量怎么了？”玄机又诋毁了一句，调了水龙头，水声很快盖过说话声。

当时也是听信了某“玄机小人”的谗言，什么为大沙漠种大树，就是为公益事业迈进一大步。

晋辛捧着手机，他不太会玩这个小游戏，到今天为止，大树还是个小树苗。但与其说是不会玩，还不如说——

种树不是什么他感兴趣的事，他没什么兴趣就不起劲，心态放得比较平。

若是哪天种树能跟成绩挂钩，他没准能亲自去趟无树的沙漠。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他就想喝水，水壶里没水。他提着水壶就夺门而出。

在去公共厕所边的茶水间灌水的路上，他还试图去偷玄机的能量，只是起源于一时的恶趣味，但是玄机家的那棵树被能量罩给罩住了，偶然的恶趣味还是狼狈退场。

“咕咕咕咕——”

眼见着水壶里的水满了，他叉掉app上的小广告，结束用水。

没了水声，但是却依稀听到了谈话声。

他自然而言也听出了这是毕珂的声音，毕竟这些天的同桌情作不了假。

抬着水壶的手顿了顿，毕珂因为是临时来的转校生，五楼没有多余的寝室了，所以是住在六楼的，刚好东方淮珍也是住在六楼。

他犹豫再三，在听到楼上那对话的人不是东方淮珍的时候，他抬手开窗，微微仰头去听楼上的声音。

因为AO有别，所以东方淮珍是住东楼的六层，而这儿是西楼。

不是东方淮珍，跟毕珂讲话的是——李素。

李素教官？

他只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实在是听不太清，听到一半了，不了解整个事件，实在是太难受了，索性他探出半个身子去听。

“呃——”

他非先帝，但中道崩殂。

刚抬头，微风拂过，入眼正是毕珂垂眸跟他对视，一时间蝉鸣声起，他什么都没听清。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这下，他听清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心跳声很快，就像是一个埋伏在警局的卧底，偷听到警察和凶手对话，发现警察和杀人凶手私下勾结，然后还跟个倒霉蛋似的偷听被发现了，等会儿警察和凶手就要提刀来灭他的口。

晋辛慌乱地抬腿就跑，跑到一半，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有点害怕是毕珂来问话，待看清手机上的那行字，他瞬间就清醒了——

月明偷走了您10g的森林能量，请主人回归，进行守护。

月明手机上的这个小游戏也是被某“玄机小人”缠着开发出来的，月明不怎么玩小游戏，所以偷他能量的还是玄机。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玄机洗完澡去串寝了。

心上的慌乱减少一半，定下心来，突然发现自己水壶还搁在茶水间。他敲了敲脑壳，无奈又折返回去取。

回了寝室，搁下水壶。他又转悠转悠摆在桌上的地球仪，把五大洋和七大洲的地理位置都摸索了一遍，顺便回顾了一遍今天地理课上胡庐讲的知识点。

摸索完五大洋和七大洲，烂熟于心后，从书包里又拎出了生理书，随手一翻，就是三颗星星的知识点。

这星星是毕珂给他画的，他盯着ABO世界观下的信息素问题好一通瞧，跟那天看到性骚扰问题一样看得认真。

他那天是不是在‘性骚扰’小O？

想到这儿，他不免羞愧，埋头在书页间，心头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好一会儿，寝室门被拉开又合上了，串寝的人回来了，他这才重新抬头坐直。

他碰了碰放在手边的手机，想给毕珂发个消息，但又觉得太过于刻意。

发消息问什么？问你和教官深更半夜的到底背着人在聊什么，然后再在后边配个微笑的表情包。

他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去。这样也不太好，显得非要去打听别人的一举一动。

没有深思，他垂着的眸子往墙上一落。墙上有两幅地图，一副是国家地图，一副是世界地图。

他想到谢候问的——知道那人鱼是哪片海来的吗？

他不清楚。就算是在世界地图上观察一遍后，还是不清楚，最后，他放下手机，沉着心，把国家地图内的每个省份背了一遍，顺便把高原山脉什么的、季风区非季风区的，河流交界都背了一遍，这才舒坦了不少。

隔天，他是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的——

您的20g能量被玄机偷走了，请注意、请防备。

晋辛把手机放枕头底下一扣，双眼还惺忪，微抬头看另一张床还亮着屏幕微光，他道：“大早上的，你就来我家偷能量。”

“嘿嘿，我等会叫老谢和月明都来偷。”玄机抬头道。

晋辛彻底睡不着了，也快六点了，他干脆掀被子起床。

草草吃完早饭到教室，毕珂没在位子上。晋辛坐在窗边，微微拉开窗纱，看到胡庐还在前门口拉着毕珂聊。刚进教室的时候，两人就在聊，这都二十分钟过去了怎么还在聊。

晋辛撇了撇嘴，这多影响毕珂学习。

他见胡庐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就手舞足蹈起来了。毕珂还是一脸淡漠疏离的样子，随着胡庐肉眼可见的激动，他还附和地稍稍点头，给了个反应。

得了。

晋辛放下窗纱，照目前这样子，还得聊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弯道超车，他盯着手上这张还没写完的地理卷子，足够了！够他写完这张卷子了！

果真，不出他所料！他刚放下笔，毕珂从前门走进来，坐到他身边。

晋辛抬头，喉结动了动，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怎么了？”

“其实你不用坐了。”他顿了顿，见毕珂坐下，扶额，指了指讲台上边挂着的钟。

毕珂“嗯”了一声，几乎是同时铃声响起，该去操场集合了。

晋辛刚把一本红色单词本塞进校服右边兜兜里，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估算出这回胡庐上台演讲的时长，又从桌洞里掏了张蓝色的世界地图，好大一张，他顺着以往的折痕，折了好几折，这才勉勉强强能塞进校服兜兜里。

晋辛做完小动静，拍了拍兜兜，毕珂离开位子后，已经把椅背往桌肚那侧推了推，刚好方便他走。

他顺着好大一个空位向前门走近，完全没瞧见门口拐角处的人鱼影。

“咦——毕珂——你吓死我了！”

出门转角遇毕珂，他慌地一喊，赶着慌忙地求心理面积，可以的话，他还想求个导。惊吓过后，他把心理的导数公式甩出头脑，顺便胡乱地迎来了指数函数和log函数。

呃……大脑乱了。

他靠着白墙，手指抓着衣摆，护住兜兜里的地图和英语单词册。

毕珂垂眸往下瞟了一眼，有礼貌地没有道破。

只是觉得——还、挺上进的。

广播里的铃声又聒噪的来了一遍，正正好，晋辛头顶上方就是一个播放着的大音响。

“走走走……要来不及了。”

“学生会得点人数，去迟了可不成。”

晋辛拽着身侧人的手腕就跑，毕珂垂眸，手腕被捏得很紧，像是生怕人跑了，但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一阵微风吹在寻常教室外的廊道竟有种巷子风的感觉。

顶楼到一楼的距离，就如盛夏到隆冬，盛夏烈阳披在少年的肩背上，楼底的白玉兰树长得极高极为茂盛，正如隆冬大雪。

树上的白玉兰花如隆冬大雪，被风一吹，潇洒地落到两人的脚边，晋辛踩着一朵落花，想到了某处，不免介绍道：“树有秘密。”

“毕珂你可以猜猜看。”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这算不得秘密，”晋辛说完，精准地瞄准高二十班的位置，熟络地钻到人群后边，“人人都知道。”

焚雅校训——

1、失势焚己，得势雅己。

2、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胡主任在演讲台上重新把校训讲了一遍。

这是他每回演讲的头个流程。

“校训一、失势焚己，得势雅己。人人皆有势，势、即为力量，即为权力，希望从我们焚雅中学走出去的学生就算处于失势之境地，也有浴火焚己化凤凰敢与天地较量之心……若扶摇直上九万里，处得势之境地，也断不行小人之举、不做小人，行事高雅、为人雅正……”

晋辛挠了挠耳廓，胡庐的这番话，他没听过千遍，也听过百遍了，毕珂再听两遍，没准跟他一般心如止水了。他朝毕珂瞟了一眼，暗道：早晚得被同化了。

“树有秘密，人有秘密，都有秘密。”

毕珂的目光从台上收了回来，他垂眸落在晋辛鼓鼓囊囊的兜兜上，淡定道：“你要同我说你的秘密吗？”

“还是、想知道我的秘密。”

晋辛盯着毕珂的眼睛，这话说得、激得他心头一荡。一时间，本该善言的他不知说什么。

他愣着，以自己的视角，看见李素鬼鬼祟祟地走近，然后叫走了毕珂。

“礼尚往来，晋辛同学。”

这句话在他头脑里环了一圈，又顺着他脑里播放的洋流走向环了一圈。太阳真大啊，他拍了拍口袋，他环顾一周，以尿遁为由，趁机脱身。

找个角落，背单词看地图去。

胡庐的声音以手中话筒为圆心，方圆十里均受其音波及。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白玉兰花只在二三月份开花，若是幸运七至九月还能再开一会儿，咱们焚雅的明德楼前的白玉兰树就有这一年两次开花季的殊荣……”

而除去这两个时间段，白玉兰树是凋零的。正应了那句话：愿岁并谢，与长友兮。希望能在万物凋零的时间，与你成为知己成为朋友。坚定不移，矢志不渝……以后不管是隆冬、深秋还是任何无花的日子，若无花、友来伴。焚雅见证，友谊长存。

晋辛朝一楼拐角处的厕所走近，耳边还环绕着胡庐的声音。

但总归是比操场那边声小了不少。

玉兰树，花和叶只存其一，开花不见叶，有叶不见花。

他似想到了什么，抬眼，越过眼前的白玉兰树，去看校外的紫玉兰。

高二在明德楼，高一却在北边远处的知行楼，知行楼对着北校门。

校内长玉兰花的叫——玉兰佑，北校门出去就是玉兰故里——一整条紫玉兰街。

但明德楼靠近西南处，西南种着的这棵白玉兰树生得极为高大，低一些的楼层看不到西校门、南校门外头的紫玉兰街。

因行政规划不同，街道两侧的树木种植有差。

与地理课上教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处。

而这一棵白玉兰树足以把此地划为“玉兰佑”的核心地带。

玉兰佑处，神明眷顾。

突然，厕所门口发出重重一声响。

晋辛神游的思绪猛的又被抽回。遥遥一见是李素。

李素拉扯着毕珂，毕珂手上被李素硬塞了个项圈。

是蓝色的项圈。

李素这又是做什么？他疯了？

晋辛微微蹙眉，他承认，因为李素开学那天没礼貌的一撞，已经在他心里刻上了一个反面形象。一时之间，他是不会把李素从这个反面形象的坑位里放出来的，除非——李素能给他道歉。

算了，他很快pass掉这个“老师跟学生道歉”的天马行空不合实际的想法，他降低要求，只要李素态度好一点，他能稍微允许李素教官从坑里爬起来。

“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但是我需要验证的事情，毕珂同学也需要给我一个答复。”

晋辛边想着边偷听着，听见“叮当”一声响。

那奇怪的项圈被毕珂戴到脖子上。

晋辛眯了眯眼，他不知道那项圈有什么作用，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花里胡哨叮当响出自一个反面形象之手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在没意识到情况下，他自觉把反面人物面前站着的毕珂分类归入三好学生正面人物。

他藏在角落偷听，没有特意跳出来，没办法，谁叫他是个趋利避害的鸟人。

不过眼下趋利避害还是说得有点严重了，他眼下没跳出来逞一把保护小O的英雄瘾，顶多算是个明哲保身的‘鸟人’。

“李教官……”

毕珂回了一句话，晋辛的脑子嗡嗡嗡的响。最后在“哒哒哒”的走路声里，他彻底把自己隐藏在隐蔽的黑暗里。

“你在这里。”毕珂语气平平，一点都听不出惊讶的意味，但晋辛确信，如果自己需要惊讶的语气，毕珂会配合上。

晋辛抬头，目光在毕珂的脖子上的蓝项圈定了一会儿，又很快错开了。

“这回听清了点儿。”晋辛就像是寻常聊天一般，把昨晚偷听的事顺着带过。

毕珂瞧他那副梗着脖子，脖子上一片夕阳红，不知道在不好意思些什么的事儿，就知道晋辛的脑子又开始乱转了。

“不用不好意思。”

“我没不好意思。”晋辛下意识反驳，“就准你们在厕所门口私囊授受，就不准我来厕所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教官？”想到还有一种可能性，他顿了一下，“还是我？”

“没。”晋辛别扭地再次否认，他道，“就是在研究厕所。”

“厕所还有什么研究点吗？”毕珂仿佛被带起了兴趣。

晋辛随口一想，想到一些知识点，扯了句：“听说我们这种半兽人分化后……ABO……的世界，有六个厕所。”

这是真的吗？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出自诸葛亮的《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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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六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