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一脚刹车,睡得正香的小封,和沉浸在满脑子幸福里的老板苏程,通通被惯性搞的一头撞在驾驶座靠背上,眼冒金星。
险些还没来得及出公差,就要一同回去住院。
司机一停车就原地消失了,说是这趟不算他的业绩,他要去附近网吧打游戏。
只剩俩人站在寒风中沉默。
来之前,苏程完全没想该怎么抓人,满脑子都是小封和前夫哥打擂台,到了地方之后才意识到,是不是带的人太少了。
不过,有守护神同志的神通广大,抓一个通缉犯肯定不在话下。
谁知小封听了,表情有些尴尬,搓了搓手说:“那个......主人啊,我最近不能使用太多法力了。”
苏程愣住了。
“为什么?”
“还记得那天,咱们去找杨广陵看病吗?”小封努力地回想着什么,“他说......因为我之前燃烧过魂魄,又差点把身体用碎掉,如果在彻底恢复之前继续用法力,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
苏程拉着他,扭头就往旁边的五金店走:“咱俩去买个电锯和钢管什么的,防身用。”
小封一边被他拽着,一边从兜里摸出那张通缉令,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之后,闭着眼睛又不知道比划了什么结印法术,对苏程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又躲在那个工厂里,身边没几个手下,应该用不了多少法术。”
两人手握钢管,蹑手蹑脚地走进废弃工厂。
工厂不大,倒是荒凉,满地灰尘和建筑垃圾,看上去很久没人来了。
苏程从踏进这个地方开始,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心头总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闷闷的,呼吸不通畅。
但他以为只是气氛不对劲罢了,毕竟这地方阴暗又潮湿,小封在旁边还没什么事儿呢,他娇气什么。
等他走进工厂内大约二十米之后,周身轰地一声彻底黑下来,脚下大地忽地变换成了另一处地界,一道道符咒泛着银光游走在方圆三米之内,眼前的工厂景象竟一瞬间如蜡像般融化,毁灭又重组,化作了牢笼的边界,足足有半米宽的漆黑栏杆直冲天际,一眼望不到头。
他伸手想要抓住那漆黑的笼子边,手心刚贴上去,就被那上面无形的火焰烧了个钻心蚀骨,手部的那片皮肤立刻就黑了下去。
小封赶忙把他拉到身后,右臂紧紧将他揽住,左手结印护在身前,浅金色的光芒罩在两人身上,那压迫得人心头不安的气息渐渐消退。
“你是什么人!”
苏程忍住强烈的痛楚,冲着外面看不见的黑雾大声喊。
外面只传来什么异兽发出的嚎叫声。
许久之后,一声难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上方冒出来:“总算是抓到你了。”
一股股难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呛得苏程咳嗽不止。
“老夫这些天派了那么多人手,居然还没抓到你这个小小的凡人。幸好你自投罗网,自个儿跑到这个大阵里去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
苏程脸色惨白,额角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最后落在衣服上。他费劲地开口挤出完整的字句:“......这个假通缉令,是你塞到单子里去的?”
“不然怎么把你引出来呀?哈哈。”
那声音的来源扭过头,鄙夷地瞄了一下小封左手结印处发散出来的微弱光芒,那几乎要淡得瞧不出的金色,让他更加嚣张得意起来:“偌大的天庭,只派得出你这么个小人物来保护天君吗?天庭如今真是没落啦,哈哈。”
那笑声刺耳得很,随着阵阵狂风呼啸而来,几乎要钻破苏程的耳膜。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拿出手机要联系人手,但怎么打都打不出去,这片附着了诡异符咒和阵法的牢笼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一样,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怪事都赶到一处来了。
小封死死地瞪着声音的来源,眼中的金色光芒渐渐兴盛起来,当他打算出手的时候,猛然想起什么,瞥了一眼身后护住的人。
不能出手,绝对不能出手,不然......
那该怎么办?
他回过头来,狠狠咬住下唇,真是该死。
两道漆黑利箭从天边疾驰而来,直直插进两人胸膛的正中央,苏程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撞挪了位,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处溢出来,脸上凉丝丝的,一摸,是七窍向外淌出了黑色的血。
小封干脆利落地伸手,将那镶进身体中的利箭硬生生抽了出来,连带着飞溅出去好大一滩血,那血滴落在黑色的栏杆上,滋滋冒着白烟。
他死死咬紧牙关,脸色惨白,愣是把剧痛引发的那声叫喊以非人道的办法压了回去,受此重击竟一声也不吭。
声音的来源盯着那被血液腐蚀掉的地方,觉得奇怪:“咦,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封不理会他,右手打了个响指,见周遭没有反应,竟不受自己这禁术的控制,他一下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幽冥之地的杂种。你的主人都被封印起来了,你还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他右手再度打了个响指,地上被泼洒出去的血液便有如被赋予了生命一样从地上腾地跳起来,汇聚在半空中,逐渐形成一把约摸着一丈长的利刃。
他挥动起来那利刃,一刀就将面前这灼烧人的黑栏杆拦腰砍断,破开一个能逃出去的生门。
对方见他有这身手,不禁惊呼出声。
那人随即两手一挥,数道比先前更加坚实的栏杆便从天而降,直直砸在小封面前:“看你还怎么逃!”
小封又是一刀下去,这次却没先前那么管用了,只砍了一个豁口。
他低声骂了一句。
这断子绝孙的鬼阵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琢磨出来的,大约也是耗了不知道多少生灵的性命才炼出这么一个大阵,一出手就是遮天蔽日,居然能在城市的一角里偷偷酝酿这东西,瞒得死死的,不知道潜心计划了多久。
他记得,幽冥之地的畜生们专挑那种不得好的阵法来研究,这个阵既然能隔绝外界的一切消息,应当不是简单的杀阵,看这些复杂的纹路和诡异的栏杆,极有可能是某种专门羁押生灵的阵,是那种不死一个人就打不散砍不完的鬼路子。
他奶奶的。
小封不用法术,就只能用肉身来硬扛。他是天生的战神,手中不知道沾过多少鲜血,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流过多少血,痛楚这种事,忍忍就能过去,伤口也是过段时间就会好。反正他从来不会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没有放弃抵抗的可能。
这样一个三界著名硬骨头,在过去,令无数妖邪头疼不已,狠起来连命都不顾的人,断手断脚也要爬起来反击,谁能拿他怎么办?
他一口咬破手腕,登时血流如注,血液汇聚在半空中,加固他手中长刀,再横劈出去,竟一举破开那人的层层桎梏。
那人隐隐察觉到,这个不要命的家伙,攻击中所蕴藏的层层杀气,可不是寻常仙人能比,难不成......这人还是八大主神里的谁?
他冷笑一声。
就算是八大主神亲临,也未必就能破开这耗费三千生灵打造的监牢。
小封在前方费劲寻找着破开大阵的办法,苏程在后面,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流逝。
他总觉得什么事情快来不及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小封的血是有限的,为了保护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苏程明确感觉到自己马上要死了。
因为他濒死之际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把遇见小封之后这一段日子都给挨个儿放了一遍,什么他燃烧灵魂帮自己保护住骨灰盒与全家福,还有戴着个眼镜笨拙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前夫哥的个人信息,故意逗他开心大喊主人好棒,因他负伤,自己吓得给他喂血,后面又陪他加班陪他挣钱,无论熬到多晚都没有怨言......
他最后发出微弱的声音:“......放过小封,我可以跟你走。”
小封不可置信地回头,死死握住利刃的手颤抖不止,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布阵的人便从天上伸出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小封,把他就这样扔出了阵中。
整个黑洞洞的牢笼里,只留下还剩一口气的苏程。
那布阵的人隔着遥远的虚空,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苏程便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朝着那人慢慢悠悠地飞过去。
那人走近了,苏程才看到他头顶犄角,身后有两条尾巴,瞧着不知道是人还是魔。一张口,满嘴獠牙,声音难听极了:“你的魂魄......怎么这么散呢。”
我他妈怎么知道。苏程暗暗地想。
那人的脸贴过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底闪过异色:“像是被胶水一块一块拼起来的,好久没这种事发生了,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苏程没有一丝力气开口说话,只能尝试用眼神来表示:老子还是不知道。
那人伸出长有尖利指甲的怪手,捏住苏程头上的什么东西,下一秒,他整个人的魂魄就被硬生生从身体中抽了出来。
大阵之外,几道惊天雷声,响彻天边。密密麻麻的闪电从云层之中向下攀爬着,照得天上几乎亮成了白日。
苏程的魂魄的的确确与其他人的不一样。
寻常人的魂魄一般是透明的,有的异类会发出淡蓝色的光,有的会发出浅黄色的光,但这都是登记在册的常见类型。
格外罕见的还有黑色,那一般不是正儿八经死去的人,有可能是哪个神职特殊的神仙,因为嗜杀成性,鲜血层层叠叠,将魂魄染成了黑色,亦或是身上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所以远远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
但苏程的魂魄,通身泛着橙黄色的微光,又散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只需要轻轻一口气就能吹得四散分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盏烧得微弱将要寿终正寝的灯呢。
这下布阵的人就有些犯难了。
别说要把幽冥锁挂在这魂魄上了,就算是他伸手稍微重重地扯一下,说不定这魂魄就能刷一下子散给他看。
这还怎么领去给主人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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