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骤然得知一个惊天秘密,心情复杂到极致,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时顺,回来时,便对众修士道:“南海许是有什么线索,我左思右想,还是希望各位陪我一同前往。”
中年道人闻言便道:“说的是,若真有什么线索,也都是飞泉道长细心的功劳。不过,诸位道友全部跟去,怕是等澜海掌门回来后难免担忧,不如留下半数,也好接应。”
金盏磨磨蹭蹭挪到云浮身后,小声不爽道:“这是防着你拉他们一起去死呢,小心眼。”
云浮回头拍了下她:“噤声。大家有团结之心,我很高兴。”
她见这七八个陌生的修士思虑片刻,都主动提议要跟她去,神色不由放松下来。
虽然被小心提防的是她,但云浮依旧觉得心头有了股热度,连刚才因为气愤而冰凉的四肢都温暖了许多。
救世之法怎么会是那样恶毒的做法?
她的同胞们都如此团结,不畏艰险也不惧死亡,即便没有明确的方法,她也相信,大家同心协力,定能等到希望来临的那一日。
最后只留下了几个最年轻的修士,时顺道人始终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直接画了传送阵,也是一次试探。南海驻地有方便救援的紧急传送阵,如果能连上,就代表黑雾还并不算很危险。
两阵接通,发出耀眼的白光,云浮一手一个,抓住明若风和金盏,失重感渐渐袭来,再睁眼,眼前是几乎看不清人影的黑暗。
她眨眨眼,低声道:“抓紧我,别松开。”
常驻战场的修士对这黑暗都不算陌生,两个熟练些的已经点起了探路灵光,其余修士护卫在他们身侧。
这黑暗随时都会有妖物窜出,久了还会呼吸不畅,灵力凝滞,不是能久待的地方,时顺道人当机立断,道:“我为诸位护法,飞泉,你尽快去找你要的东西。”
云浮点头,循着回忆的路径一路找去,其他人就跟在她身后。驻地已经被腐蚀的七七八八,云浮踩着地面,不断找标记点,终于在某个碎砖的边缘看到了一处红印。
她忙上前将碎砖翻开,时顺道人也跟上去,一眼就变了脸色。他绕着红线走,众人都不敢做声,看他走过一圈回来,已经是面若金纸,悲愤欲绝了。
云浮知道有问题,赶忙上前扶他,时顺道人手腕微微颤抖,低声道:“是他,是他啊!没有半分遮掩,他,他这是……”
领头的中年道人皱眉,“前辈,什么他?”
时顺道人回神,忙解释道:“这是召唤引魂阵,能引四方怨灵,然而又增添了针对性的符文,我看倒像是刻意引某个魂灵现身。”
云浮有预感,害死曦光的真相,就在这里。
她立刻抬脚要往深处走,忽然听见疾风呼啸,哀怨之声久久不绝,云浮面不改色,仍要往前,黑雾在她跨步的瞬间散开,露出一个青年的影子来。
对方约莫二十来岁,披头散发,黑袍破烂,眼神怨毒而不甘,惨白的面颊上几道红褐色的血痕,身形消瘦到衣服都空荡荡,仿佛下面并没有躯体支撑……这分明是长大些的明若风!
不对,他甚至不是活人,这是怨灵!
云浮当即愣住了,猛地回头,看向一脸紧张地躲在中年道人身后探头看过来的明若风。
时顺道人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怨灵,觉得略有些眼熟,片刻后扭头想和云浮讨论,顺着她的视线往后一看,这才恍然:这不就是云浮带着的那个孩子吗!
“师父,”怨灵开口了,他的嗓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音调:“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云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握紧手中的剑,质问道:“曦光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怨灵明若风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他定定看着云浮许久,才苦笑:“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你,都是厌恶我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凄厉,一点点成了嘶吼:“那就一起去死吧!去死吧!”
后面的人这才看清是怎么回事,明若风的脸色唰一下惨白,金盏则叫道:“什么鬼玩意儿?还有会拟人的怨灵吗?”
云浮眼神一冷,立刻引剑,怜青在空中发出锋锐的银光,她双手结印,低念咒语:“去!”
一道青光掠过,化为灵活的细丝,织成大网猛地压过去,长剑在瞬间变得巨大,云浮抬手握住它的虚影,用力下劈——
怨灵在嘶吼中被击碎防护,青丝密密麻麻裹上,它挣扎两下,不动了。
云浮心中存有疑惑,走上前,蹲下去看怨灵的脸。它确确实实是明若风的眉眼,只是阴鸷到了极点。此时它还没有晕,却也不挣扎了,睁着泛红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瞳孔中倒影出她的脸。
它却笑了。
云浮越看越疑惑,时顺道人走上前,拍她一下:“好了,既然抓住了,如果没有别的东西,就回去再查。黑雾越来越浓了。”
云浮点头,低声应下,放灵蝶迅速探查了周边,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点头道:“回去吧。”
修为较弱的明若风和金盏都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症状,时顺当机立断,重新启阵,连接玄天宗传送。
带着怨灵明若风回来,众人看看云浮,又看看一边摇摇欲坠的小少年,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这种地方,抓到什么玩意都正常,还有人甚至见过被黑洞吞噬的人以怪物的形态重新出现,然而这还是第一次,人还活着,成年体的怨灵却出现了。
云浮心情复杂,一再受到冲击,这时想辩解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时顺道人打破沉默,道:“黑洞中含有时间和空间的属性,可能是几年后这位小友在战场上出了意外,魂灵入了某个空间黑洞,意外而已,都散了吧。”
修士厌恶怨灵,却都敬仰战士,闻言半信半疑地拱手行礼:“是,前辈。”
云浮回来,他们也没有再跟着的必要,很快就散了。
那个与明若风极为相似的怨灵情绪过于激动,云浮便将他暂时封起来,等将明若风安顿好了再私下拷问,总不能对着活着的孩子审问死去的他自己。
云浮这些天被复杂的信息冲击得头昏脑涨,也急需时间来整理思绪,好确认自己下一步怎么走。
安顿好其余修士,云浮才去见了短暂留在待客厅的金盏和明若风。
好巧不巧,白眠鹤也在。
云浮还以为他回轮回司报到去了,诧异道:“你没有走吗?”
白眠鹤揣着手,对她露出一个愁眉苦脸的笑容:“忙啊,都忙,忙点好啊。”
云浮:“……什么意思?”
白眠鹤丝滑接上:“轮回司太忙了,顾不上我,我就回来投奔道长了。”
云浮还没说话,一边注意到动静的金盏就突然冷笑一声,道:“你那是懒得回去干活吧。”
白眠鹤抖了抖袖子,很温顺地笑笑:“还是我能力不足,不好打扰同僚们忙碌,何况大家的工作都有程序,我随意插手反而搅了流程,实在不好。”
金盏对这副窝囊模样实在看不过眼,她猛地站起身,正要说话,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直接倒了下去。
明若风就坐她旁边,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突然想起云浮在场,又悄悄挪了回去,推了推她:“你没事吧?”
云浮也惊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气晕了?何至于此啊,孩子怎么这么大气性!?
云浮赶紧上前把她抱起来,放在一边的长椅上,先探了探脉搏,又注入灵力细查全身经脉,这一查,反而让她犹豫起来。
……似乎有哪里不对?
云浮只是修为略强于同龄人,但在其他领域并不算精通,她感觉到金盏全身经脉似乎有所残缺。这份残缺让她无法抵御黑雾侵袭,对于其他修士来说只需运转灵力排出去的黑雾,却始终在她身体里淤积。
缺了哪一部分呢?
云浮当机立断,对明若风道:“你去请时顺前辈过来,尽快。”
明若风立刻领命,走出时路过门口的白眠鹤身侧,听对方道:“我去叫医修来。”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有劳。”
时顺道人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来了。他快步走到金盏身边半蹲下来,手指一探,便愣住了:“这孩子怎么对黑雾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云浮懊恼自己粗心大意:“她是凡人,一直在凡间长大,也许是没见过。”
鬼域的黑雾更多是怨气,与修真界的情况还是不同的,她忘记了这点。
“不,不对,”时顺道人沉吟片刻:“这一身修为……”
云浮轻声解释道:“是我们玄天宗的功法。”
时顺道人没有理会这句话,低头沉思许久,突然挑眉,惊诧道:“难怪我总觉得熟悉,我想起来了,这小姑娘……魂魄不全啊。”
“不对,”他下意识摇头否认,最终喃喃了许久,才猛然一惊:“不对,这根本不是魂魄不全,她完全只是个分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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