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沈濯清在牵手上吃瘪后,便就没有了动静。

柳恣意心中尚有不快,自然只是跟在沈濯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崖口去。

崖口是宗主殿宇所在,也是沈濯清和柳恣意同住八年的院落所在。

师尊沈卿平日多事务,闲时便去后山静修,这偌大的崖口都是两人的地盘。而自从沈濯清刻意避他后,这崖口上便时常只剩柳恣意一人。

而站在崖口处眺望,收入眼底的尽是白茫茫的风雪——也难怪小柳待不住,这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恐怕还不如杂役峰快乐。

走在前方的沈濯清垂下眉眼,方才在人面前的一切完美伪装都已摇摇欲坠。

就连方才想要伸手去牵柳恣意,也不过是因被内心如潮水般覆灭理智的恐慌和惊惧折磨着。

好像只有握紧那双尚且温热而非冰冷僵硬的手,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五天前,沈濯清在菱州的客栈苏醒,那是他第三次回到小柳二十岁这一年,一切变故还未出现的时候。

不过可惜的是,天道即便给了他回溯的机会,却未曾让他留下清晰的记忆。

这是天道唯一的条件,祂告诉沈濯清,没有人可以拥有完整的记忆回到过去,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太多。

于是他忘却了大部分细节,也模糊了重要的地方。可那刻在神识深处,掩藏在可怖心魔中的记忆却仍旧清晰——

即便只是这样行走在抚剑宗的山道上,那尸山血海也会如幻觉般出现沈濯清的眼前。

那苍白而血腥的头颅早已成为日日向他索命的怨鬼,唤着师兄,哭着问他为何要丢下他。

……

修真者的脚程快,走了一刻钟不到,两人便回到了天霜崖崖口。

这地界较之山腰要更加寒冷,就算抚剑宗弟子早已练出了能够克服严寒的躯体,但仍旧会在这片刻不停的寒风中打颤。

柳恣意缩了缩肩,默默掐诀想用灵力隔开风雪,就像方才爬阶时用灵力拂开阶上的雪一样。

然而动作不过刚做出,就被一道灵力拍散。

“欸!”

柳恣意抬眼看向罪魁祸首沈濯清,却见沈濯清面色如旧地道:“运暖体诀御寒,像这样用灵力做屏障,只不过是浪费灵力。”

暖身诀是抚剑宗弟子学会的第一个法诀,虽然确实很实用很省灵力,但实际上还是要看运诀者的身体素质,也就是说——完全没有屏障的御寒能力强。

而且暖身诀不仅是暖身的,还是疏通经脉的法诀。就自己这日日使屏障的“娇惯”,一天下来他非得筋脉酸疼不可。

但这终究只是无人管教后养出来的娇惯,柳恣意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只得转过身施暖身诀。

“知道啦——!”

柳恣意这边念着暖身诀,还不可抑制地被风吹得瑟缩了几下。

天霜崖崖口的可不是一般的寒风,别说是凡人上来不出一刻便会被冻死,就是筑基期的修士,也得被吹个够呛。

然而等他气呼呼地掐完暖身诀,正感受着体内诀气运转时筋脉的酸痛时,忽然便见身边的沈濯清抬手施诀,反倒给他套了个屏障上去。

“若是因为吹了点风便生病,想来不知要被笑话成什么模样。”

方才还在与暖身诀对抗的寒意瞬息间被阻隔在屏障之外,柳恣意惊呆了。

所以你用就不算浪费吗?

大概是看懂了柳恣意的眼神,沈濯清接着道:“我每日都有进行早晚修,闲时也不忘勤加练习。这点灵力算不得什么。”

言外之意,只有像他整天划水摸鱼的家伙,才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

柳恣意还想辩解自己也不是三年来从不修炼时,便瞧见沈濯清转过身时微不可查转来的余光,莫名又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稍带着些咬牙切齿。

“……那还真是谢谢师兄了。”

要说沈濯清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沈濯清。

哼,莫不是看不得他受冻,又吐不出好话吧?

柳恣意虽讨厌他的严苛,却也明白能够成为洛州仙门百家认可的新一代正道魁首,沈濯清并不会故意刁难他。

早课和晚修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毫无疑问,对战的第一场就以柳恣意的失败告终。

柳恣意收起细柳,抬手摸了摸腰间被人剑身抽过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懈怠了好些年的身体的每一处都既酸痛又舒坦,他已经好久没同人这样对打过,偏又恰好碰上了不会放水的沈濯清。

柳恣意一边查看伤势,一边想:几年没有交手,师兄的剑法好像变了很多,既凌厉又凶狠的……一个人的剑风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师兄到底在菱州经历什么了?

别看沈濯清一开始为他补早课多么有耐心,对打的时候可半点不心软。

柳恣意摸完腰,又掀开手臂上的衣裳一看,右手那一片都留下了淤青。

让柳恣意不禁想起十四五岁时,他一时兴起上后山挖走长老种了七八年的灵草,灵草离开后山不出半个时辰就枯死,等到长老发现时,沈濯清早就提着剑先过来揍他了。

那一回可足足让他躺了半个多月。

不过柳恣意也是后来才知道,沈濯清不仅寸步不离、满打满算地照顾了他半个多月,亲自操劳他的一日三餐和伤势——

期间也拦住了无数次那长老来找他麻烦,柳恣意才反应过来,沈濯清之所以能够狠下心来亲自抽他,也是为了让他不被长老管教泄愤。

“师兄你真是一点也不心疼师弟,”柳恣意嘴上这么说着,唇角的小酒窝却是隐而将现,“手都伤了,可抄不下那戒规了。”

沈濯清无奈,但望向柳恣意抬起手臂展示的淤青时也有些迟疑。

莫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

他分明有控制力道,奈何柳恣意实在是多年没挨揍了,这几道三成力的剑招都能让人皮青肉肿。

看得沈濯清又是蹙起了眉头。

再娇气也是师尊惯的……

于是默默在心底开始琢磨给人加塞练体训练的沈濯清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戒中拿出备好的药瓶。

他一面为人上药,一面道:“你的剑法有长进,想来是有练习过的。只不过怠于练体,届时也会在修行之路上遇到瓶颈……

一个月后便是比武大会,小柳可还想参加?”

柳恣意这边偏着头,明显对沈濯清为他上药感到别扭,闻言立即摇头。

比武大会的机会靠争,上回他被忽悠着参加那一回便已经吃够苦了。

日日天不亮就要被沈濯清抓起来练剑不说,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地拿到了名额,结果比武大会上还遇到了仇在期那个刀痴!

胜负已分后,竟还想抓着自己与他对打。

对打很累的,你们这些修炼狂魔到底理不理解啊?

柳恣意本以为沈濯清会斥责他毫无上进心,却没想到沈濯清只是专注地敷着伤口淡声道:

“若是小柳不参加这一次的比武大会,机会大概会落到秦笑逸身上。”

柳恣意一挑眉,试探道:“若是我不去,师尊和师兄可不怪我?”

“当然不会,比武大会也只是抚剑宗三年一度的会武,并不是非去不可。若是小柳还未准备好,师兄便替小柳同师尊商讨一番,届时将机会让给其他人。

况且秦师弟近来表现也同样出众,我想伏夜师叔也希望让他得到崭露头角的机会。”

“那可太好啦,正好见不到那家伙——”见沈濯清不像开玩笑,柳恣意心情好了许多,也不似方才那般躲沈濯清躲得老远了。

“那一言为定,师兄可一定要帮我商量好。”柳恣意笑了笑,唇下的酒窝愈发深润。

“当然。”

沈濯清颔首认真地答应了他,抬眼间视线落在他的笑容上,仿佛时间就此停顿了瞬息——

过了好一会儿沈濯清才忽地垂下视线,低声开口道:“待会儿我会去同师尊商量这件事,你手上的伤明日才会恢复,今日就不做誊写了,回去歇息吧。”

没有让他回去修炼,也没有再提下山一事。实在是温柔得过头了。

虽然柳恣意虽摸不着头脑,但却相信沈濯清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于是便乐得撑着脑袋看沈濯清为自己处理伤口。

离得近了,柳恣意便嗅到了沈濯清身上的气息。

灵气充裕,但似乎有些不稳定。

真奇怪。

这样想着,柳恣意不免无意识地又凑近了些——悄默默地又从沈濯清周身抽走一缕气息,藏到了储物戒中,准备等待会独自研究。

柳恣意无觉,但沈濯清却清晰感受到了那气息靠近时铺洒而来的温度。

他身体顿时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瞬间,只有手中的动作悄然放缓。

他贪心地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一切坏事都不要发生,就这样永远在天霜崖上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好。

……

为柳恣意处理完伤口后,沈濯清便找借口回屋去了,留得柳恣意莫名其妙。

不过久违地对战后,柳恣意也有些疲倦,便就安心回到了屋内。

却不想刚漱洗完毕回到榻上,那细柳便嗡嗡嗡地在桌面上震了起来。

柳恣意这才想起方才刚才对打前给细柳封了诀,这会儿还没解开呢。

他抬手将细柳召到床边,一面将储物戒中属于沈濯清的两缕气息取出察看,一面抚摸着剑鞘,安抚着细柳的情绪。

“安静点,等我放出神识察看这些气息后再说。”

说罢,柳恣意便合上眼放出神识,探入了那两缕有些许不同的气息之中。

不过两秒,方才触及那气息,柳恣意便惊得猛然睁开眼,将其中一缕气息抓入手心。

“……魔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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