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龙，第一次以人的立场参与到和人的斗争中。

「舒春岚？好哇，原来是你绑了我儿子，快把他放了！」

郭家老爷翻身下马，看到牧姨也是一愣，随后毫不客气地指着牧姨命令，但是牧姨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轻蔑嗤笑了一声。

「郭献，居然是你呀。年轻时候妄图用下作手段诱骗良家妇女，生的儿子也学来了强抢民女这一套，不愧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

牧姨懒散地倚靠在门边上毫不留情地讥讽着，一点儿都不怕他背后跟着的那群护卫。

她向外看了两眼，似乎是在找谁，不过没有看到，才收回目光。

郭献被揭了老底儿，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臭娘们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把我儿子交出来！他不过是闲暇时候过来随便逛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强抢民女？」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对牧姨动手。我和大姐立马站到牧姨面前，隔开他俩，一齐恶狠狠地瞪着他。

大姐拿着剑推他一把，横眉竖眼：「狗东西，你怎么跟我娘说话呢！」

郭献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幸好护卫接的及时，不然他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真可惜……」

阿元躲在牧姨身后，抓住她的衣角，小声嘀咕了一句。

「黄口小儿……愣着干嘛，上啊！」

郭献耳朵灵敏，听到阿元的话后气急，大手一挥，身后的护卫正要拔剑动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慢着！」

众人像被突然按住暂停键一样顿住，齐刷刷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群穿着红白制服的人迎面走过来，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白发老者。老者被牧叔和陆高搀扶着，神情严肃。

郭献震惊地望着老者，呢-喃着：「师父？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去朝拜圣女……」

我眉头微动。圣女？

「师祖？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爹，你也回来啦！」

大姐激动地喊道，瞬间多云转晴，笑了起来。

我茫然地看着现在的场面，不明白为什么面对想要伤害牧姨的敌人时，大姐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还不是为了这个孽障！」

老者气得重重拄了一下拐杖，，一道强劲的气流散播开来，地面立马发出一声巨响，裂开了几条小小的缝隙。

感受到这股气流，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这股微弱的气息……我似乎曾经在哪儿感受过，然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究竟是谁的气息呢……

我陷入沉思，眼看着郭献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又变成一副圆滑谄媚的模样。

他强笑着向老者狡辩：「师父，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是师妹她有错在先，伤了我的儿子，扣留他……」

「我可没你这个师兄，二十年前你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别乱攀关系。」

牧姨冷漠地打断他。

郭献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孰是孰非，自有公正。现在乡里邻居们都在这儿，我倒要问问，究竟是谁先找事儿！」

老者目光如炬扫了一圈周围人，他们立刻表现出一副屈辱愤懑的样子，向老者告发郭家父子的恶行。

「老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群小流-氓见牧家小女儿一个人站在门外，就对她做了坏事哩！」

「可不是嘛？我和我家汉子想要上去救小妹子，结果被他们一群人拦住了！」

「老大人，您是郭老爷的师父对吧？您可一定要替咱们做主啊！郭家父子一直欺男霸女，几年前我刚成年的侄儿去隔壁村干活儿，不小心撞了一下郭少爷，结果……结果他就活活把我那侄儿打死了！」

「还有我家的女儿也受过郭家欺负，后来她被掳去隔壁村，郭家怎么都不肯还给我们老两口。我们两口子仅此一女，还等着她给咱们养老送终呢……」

一群人擦眼泪抹鼻涕的，让人感到动容。

不过我听他们说的那些事情，却无法共情。

这许多年来，我只遇到过阿观一个能够让我感到情绪波动的人。除此之外，我觉得其他人类已经无可救药，他们似乎是恶的化身，却又披了一层伪善的面具。

当然，牧家让我对人类稍稍有些改观，不过他们也是和阿观一样的例外。

「师父！」

郭献猛的扑到老者脚下，仰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他本就不像寻常富人那么胖，气质勉强算是儒雅，还生着一副良善的面孔，和老者有几分相像。如果不是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血缘关系。

不过老者依旧不动如山，不为所动。

见对方无动于衷，郭献又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师父，我这些年已经改过自新了，只是教子无方，让他走上了偏路。至于这些人的说辞，师父您并未亲眼所见，又怎么知道是否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呢？」

看他倒打一耙，大姐义愤填膺：「师祖，您可别被他的伪装给骗了，他当年叛逃师门，侮辱我娘，现在又矢口否认自己做下的恶行。如今他满口谎言，您可不能轻信啊！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若有所思，心中对郭献升起几分厌恶，想到了曾经遇到的那群人类，他的所作所为倒是挺符合我过去对人类的刻板印象。

老者目光沉沉看着郭献，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脸上出现了让人看不懂的表情。

良久，他才无奈地闭上眼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长叹一口气：「罢了，你不必狡辩。多年前我已经念在父子情份上饶你一命，如今你又不思悔改鱼肉百姓。这次我不会再保你，就当是我为民除害。」

郭献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老者：「爹！你果真如此绝情？」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猜到二人大概有些血缘相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父子关系。

我以为郭献会出手，然而他只是跪在地上突然低下头对着地面发呆，一言不发，双拳紧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好吧，您非要如此，那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爹了。」

他平静的说道，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不过，儿子还想最后送您一个礼物，以报养育之恩。」

老者听到这话，眼神微动，拄着的拐杖微微颤-抖了一下。

郭献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躬身毕恭毕敬把它双手送到老者面前，垂下的头发遮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牧叔正要代老者接过来，却被他伸手拦住：「我来吧。」

老者才摸到袋子，突然手一抖，发出一声闷哼，香囊掉到了地上，他的手也渗出几滴血来。

郭献保持着原先低头的样子，弯腰把手撑在膝盖上轻笑了几声，然后退后几步癫狂大笑起来：「老东西，没想到我留了这一手吧？」

老者面色煞白，嘴唇发黑，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众人大惊失色，对郭献怒目而视。

牧叔扶住老者，怒道：「你做了什么！」

郭献挑眉，眼里尽是恶毒之色：「我做了什么？你说我做了什么？」

他「唰」的撕开衣服，露-出身上斑斑点点发黑发紫的印记，目光狠戾地盯着牧叔：「其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心中有些诧异。他的身上应该是被各种毒虫叮咬后留下的痕迹，我之前在阿观身上看到过这种印记，不过他居然没死，真是怪了。

牧叔陷入沉默，没有回答郭献的质问。

「牧英纵，你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有神将血脉，你怎么会懂我呢？老东西把屠杀恶龙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你的身上，还给你娶了个身份不凡的媳妇，却从未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心上。我为了救你被毒虫咬了之后，不仅失去修行的资格，还要日夜忍受被毒虫啃噬般的痛苦。说什么‘以毒攻毒’，能够保我性命……我宁愿不要！」

郭献面目扭曲，嫉妒疯狂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屠杀恶龙？我心下一沉。

老者的呼吸渐渐变得越来越重了。

「够了！」

牧姨喝道，目眦欲裂。

她突然挽起袖子划破手臂上的那块鸟一样图形的印记，血液顺着皮肤流淌下去，那块印记突然发出红光，仿佛有了生命，一只火红色的神鸟从中飞出，最后停在牧姨肩上。

我和其他人惊呆了，阿元发出一声惊呼，村民们面露骇色，齐齐跪倒在地上高喊「神仙保佑」。

牧姨双目发红，一改往日和气爽朗的模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差点以为她跟我是同族，难怪当初牧叔牧姨看到我的眼睛不觉得害怕奇怪。

牧姨把火鸟变大，让它飞到牧叔身边：「你和陆高快把师父带到圣女那儿去，她能想办法找人医治师父，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她杀气腾腾地走向郭献，眼神像要吃人一般。

「郭献，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想找死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