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黄粱(本章红包)

夭夭第二天睁开眼时,沈阙已不在房内了,初秋的晨光照进来,在软烟罗的帐子上留下一片暖黄。

她迷迷糊糊的起了身,问青杏:“九皇子呢?”

青杏尚未经人事,还未说话脸先红了,小声道:“走了。长公主发了话,说是娘子要觉得九皇子伺候的好,晚上再送来。”

晚上再送来?夭夭觉得,果然是她的阿娘能说出来的话。

永善托了一套艳红的骑装,打帘进来,絮絮叨叨:“娘子,这套骑装也太艳了些......”

今儿个皇家秋猎,夭夭本不欲去,可这京中不知何时,竟开始盛传,说是长公主嫡女被太子退婚后破罐子破摔,竟选了九皇子,如今伤心欲绝,闭门不出。

长公主听闻后,冷笑一声,指了夭夭道:“去吧,让他们瞧瞧,我儿好着呢,是我们公主府不要这门亲事。”

夭夭没接永善的话,执意换了那套骑装,骑马狩猎,多畅快的事,自然要做最烈的儿女。

今儿个天朗气清,夭夭出门的时候,随行的车队早候在了门前。

她利落的上了车,还未坐稳,忽被一股力道推到了车壁上。

咚的一声,夭夭的后脑勺在车壁上重重磕了一下,她吃痛的嘶了一声,抬眸便见了暗影里少年苍□□致的脸。

沈阙的脚踝上依旧戴着粗重的铁链,腕上那只蚀炎镯已牢牢嵌进了皮肉中,冷白的肌肤上翻卷着鲜红的嫩肉,颇有几分骇人。

他浸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一双漆黑幽深的眼格外明亮,里面有掩不住的憎恶。

夭夭被他吓了一跳,恼怒道:“你怎么在我的马车上?”

少年轻嗤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夭夭的明知故问。

夭夭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长公主将人扔进来的。皇家放出了那样的口风,长公主便要让世人都瞧瞧,九皇子成了公主府的面首。

再怎么说,沈阙也是皇家子,做了公主府的裙下之臣自然让皇家脸上无光。

沈阙方才一动身,又被铁链重重拽了回去。他靠在车壁上,长睫轻颤,漂亮苍白的让人心疼。

夭夭瞧着他艳红薄唇上干裂的痕迹,默了一瞬,大抵也能猜到,如今沈阙被拘在公主府上,可能连口热茶都没能按时喝上。

她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声,不管如何,这些都是长公主府施加于他的。

她忽而挺了挺小胸脯,作出趾高气扬的模样:“你,来给我煮杯茶水。”

大周贵族,秋冬之时,皆有在马车上置备铜炉茶具的习惯,好方便贵人们能喝上新煎的热茶。

夭夭以为这阴鸷的少年,估计又要恨恨的瞪他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沈阙只是垂下浓密的眼睫,乖顺的接过了铜火炉。

他坐在小几前,炙茶、点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少年人收敛了浑身的戾气,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身姿端正,眉眼温顺,竟有十分贵公子的矜贵气度。

这一瞬,竟恍惚有了余渊帝君的影子。。

夭夭好奇的看着这样的沈阙,心道这小变态果然善于伪装,只要他愿意,他便是这世间最清朗、最美好的少年。

他的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美好中又带着点羸弱的苍白,让人忍不住心疼。这会子煮起茶来,又能有矜贵的风雅

她忽而明白过来,怪不得她曾听闻,京中竟有不少贵女暗中心仪过九皇子,大抵又因着他卑贱的身份,不敢有半分表示。

夭夭想,若是沈阙是个受宠的皇子,应当会是这京中最耀眼的儿郎。

她看了他半晌,忽而想起沈阙自小到大都无人教养,不禁好奇道:“谁教你煮茶的?”

沈阙被她一问,抬起漆黑的眼,有一瞬的茫然。

他做过无数次梦,梦里他一身白衣,一遍又一遍教一位红衣的少女煮茶。

那里青山苍翠,薄雾袅袅,少女面目模糊,清脆又明媚,她说:“帝君沏的茶水真好喝”

可所有不真切的梦境最后都散去,成了姜林雪真切的温柔的笑,她问:“我教你煮茶好不好。”

少年将茶盏放在茶几上,吐出三个字:“姜林雪。”

又是姜林雪啊,怪不得沈阙心仪于她,夭夭了然的想。

她端起茶盏闻了闻,嫌弃道:“煎的一点也不好,你自己喝了吧。”

沈阙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微凉的手握着那杯热乎乎的茶,安静又好奇的审视了夭夭一眼。

可很快,他长睫垂下来,遮住了那丝好奇的探究,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端起玉盏,一点点润湿了干裂的唇。

夭夭瞧少年用了茶水,清咳了一声,扬声唤永善:“永善姑姑,拿钥匙进来,把九皇子的铁链打开。”

永善掀帘进来,犹豫着不肯:“娘子,长公主吩咐过的,不可……”

夭夭朝永善做了个鬼脸,伸手便将她手里的钥匙抢了过来。

她俯身过来,柔软的发丝垂在少年的脚踝处,去开他脚上的铁链。

那缕发丝又轻又柔,带来微痒的颤栗,少年猛然往后退,却被铁链拽住了。

他温顺的伪装褪去,涌起戾气:“谁要你碰我的!”

夭夭横了他一眼,哼道:“谁要碰你,铁链开了赶紧滚下去,我才不要跟你坐一辆马车。”

咔嚓一声,那截铁链从沈阙的脚踝上脱落下来。

沈阙抬眸,茫然的看了夭夭一瞬,问:“你要放了我?”

夭夭小手叉腰,睨他:“你既作了我们公主府的面首,我自然不能擅自放了你。”

“只不过……”她狡黠的眨眨眼:“你肯定不会跑的对不对,你看这蚀炎镯已吞噬了你全部的法力,你若跑了,这断筋蚀骨换来的一身本事就要废了,又怎么甘心?”

夭夭不想丢了长公主的蚀炎镯,可也不愿再看见沈阙像个玩物一样被铁链锁着,如今只希望他能待在公主府,等她解开了蚀炎镯再放他离开。

沈阙眼里的审视意味又浓了几分,他垂下长睫,又成了乖顺无害的模样。

辰时一过,忽而起了风,待夭夭到达京郊的皇家狩猎场时,已是伴了烈烈秋风。

宁昌公主正同贵女们挑选骏马,她指了一匹赤红大马,嚷道:“本宫就要这一匹了。”

那匹马皮毛鲜亮,体格匀称健壮,确实格外惹眼。

一侧的马奴却惶恐起来,战战兢兢道:“公主,这匹马太烈了些,不是好降服的,您……您还是换一匹吧。”

宁昌不悦的很,气道:“狗奴才,怎么,本宫还骑不得这匹马?”

那马奴更惶恐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太子朗声道:“宁昌,勿要逞强。”

太子一身霁篮箭袖骑装,风度偏偏的走来,实足的兄长模样,劝宁昌:“这匹马约赤骝,乃是西域进贡的烈马,曾将去年的武状元甩在了马下,踩踏而亡。这样危险的骏马,为兄怎敢让你冒险?”

宁昌撇撇嘴,哪里还敢再逞强。

兄妹二人正说话,忽见长公主府的华盖马车进了猎场。

锦帘打起,一身艳红骑装的少女跳了下来。

她红衣娇艳,合体的骑装束出一段纤细腰身,眼角眉梢都带着娇俏笑意,像是暖日东升,给这苍茫的猎场带来一抹浓艳的色彩。

太子看着这样的姜岁岁,如玉的面上像是罩了一层阴影。

他没想过,退了婚,她还能笑的这样明艳。

宁昌看见夭夭便来气,当初在寒蝉宫,她被夭夭一鞭子甩过来,差点伤到眼睛,好不灰头土脸。如今看见太子哥哥都对着夭夭失了神,心里更气了。

她看了看那匹赤红骏马,转头对身侧的奴仆道:“去,把这匹赤骝赏给姜家大娘子。”

夭夭刚一下车,便见有宫人牵了匹赤红骏马来,恭敬道:“姜娘子,这是替您备下的马匹。”

夭夭瞧着那匹威风的高头大马,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他光滑油亮的鬃毛,可还未碰到,那马儿便喷着温热的鼻息,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

夭夭吓了一跳,晓得这绝不是个好脾气的,连碰都不让碰。

她连忙收回手,对身侧的宫人摇头道:“这马儿太烈了,劳烦换一匹温顺的于我。”

“怎么,姜大娘子这是不敢?”

宁昌坐在一匹棕色骏马上,缓缓踱了过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夭夭,轻蔑的语气。

“我可是记得,长公主最善骑射,怎么到了岁岁你这里便连上马都不敢了?也是真真窝囊,坠了长公主的脸面。还是说岁岁因着被退婚,伤心之下连马也不敢骑了?啧啧啧,我们大周的女儿可不该如此懦弱。”

宁昌提高了音调,惹得周遭的贵人们纷纷侧目。看见夭夭连马鬃都不敢碰,一时露出轻蔑又了然的笑来。

大周的天下是马上打下来的,历来推崇骑射。

这京中谁不知道,长公主曾经英姿飒爽,可惜生了个废物,这废物平素阴郁狠毒,真到了骑射场上,又缩头缩脑、懦弱无能。

夭夭冷眼看着宁昌,并不想理她。今早起的太早了些,又奔波了一路,这会子只想先回营帐休整一番。

她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转身就欲往回走,却被宁昌一马鞭阻了去路。

周遭的贵女们见她如此,更是笃定了这位长公主嫡女连马也不敢上。

林家十一娘哎呀一声,忽而道:“我想起来了,去岁姜大娘子便从马上摔了下来,摔的鼻青脸肿,想来今年是怕了,连马也不敢碰了。”

原主姜岁岁因着长公主的溺爱,确实不善骑射。去年秋猎,岁岁本想在太子面前出出风头,不想硬生生坠下了马,惹了笑话。

想起去年姜岁岁的丑态,几个贵女忍不住掩唇笑起来。

在这些不怀好意的嘲笑声中,忽而一个怯怯的声音,低低响起。

“姜娘子既然不善骑射,公主……公主便不要为难她了。”

夭夭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替自己说话的贵女,她循声望去,便见了清秀端庄的郑家三娘。

夭夭恍惚想起来,这便是当初在寒蝉宫被怨女占了身体,她一鞭子下去,解救回来的小娘子。

郑三娘朝她轻轻颔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那双清秀的眼里藏了些许的感激,显然是记得夭夭的恩情。

她方才是听太子说过这匹马如何难驯的,姜家娘子又不善骑射,郑三娘生怕岁岁被宁昌一激,不管不顾上了马,毕竟被嘲笑事小,真要上了马,那可是有丢性命的风险。

宁昌听见这话,瞬间黑了脸,她看了一眼那个向来怯怯的郑三娘,忽而一扬马鞭,将她发髻上的金钗卷了下来。

那马鞭劈过来,还生生将郑三娘的一缕发丝拽了下来,郑三娘披头散发,低低惊叫了一声。她捂着脸颊,慌乱转头,超旌旗下的年轻贵公子们看了一眼。

郑三娘害怕又难堪的缩了缩肩膀,眼里含了热泪,对宁昌祈求:“公主,请把臣女的金钗还给我吧。”

宁昌把玩着那枚金钗,嗤笑:“一枚金钗罢了,有什么要紧。”

可向来胆小的郑三娘却并未退缩,带了哭腔,一个劲的求宁昌:“公主,您就把金钗还我吧,求您了,求您了……”

夭夭再看不下去,翻身上了一侧的赤骝马,指了宁昌道:“把金钗还给她!”

宁昌倒是没想到夭夭上马动作如此利落,她微愣了下,高高举起了那枚金钗:“好啊,那岁岁便来同本公主赛一场如何,这簪子便算作彩头了,你若赢了,我自然会还给郑三娘。”

她说着便扬起缰绳,打马往前奔去。

只是经过夭夭时,宁昌忽而转头,飞快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赤骝的马屁股上。

这可真真触了这赤红烈马的逆鳞,它扬起前蹄,愤怒的嘶鸣一声,发疯狂奔起来。

夭夭被它掀的身子一趔趄,整个人往左侧坠去,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幸亏她紧紧攥住了缰绳,才免于坠下马。

凛冽的风呼啸而来,摧的人睁不开眼,她娇嫩的小手在那缰绳上一磨,已破了一层皮,血淋淋的生疼。

“禾夭夭,放低身子,尽量贴在马背上。”

重明的声音分外让人心安,夭夭心里的慌乱一瞬而逝,她勉力稳住心神,一个纵身坐了回去,而后尽量俯低身子,贴在了马背上。

可这马儿实在烈的很,狂奔的间隙,还不断腾起前蹄,试图将她甩下来。

夭夭吃力的抓着缰绳,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很快便会力竭,到时不是被甩下来摔死,便是被这马儿踩踏而亡。

她深吸一口气,忽而一咬牙,双手放开缰绳,环住了马儿的脖子。

她用柔嫩的脸颊蹭着马儿脖颈处鲜亮的皮毛,一遍又一遍的呼唤:“赤骝,赤骝……”

这一声声呼唤是极轻极柔的,带着温柔又坚韧的安抚力。夭夭一直坚信,万物有灵,若想要赤骝接纳她,自己要先接纳它,给它安抚给它爱。

赤红的烈马被这样温柔的对待,暴躁的情绪似乎有些许的舒缓,渐渐不再扬蹄嘶鸣。

夭夭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直起腰身,用柔嫩的小手一下下抚摸马儿的脖子。

赤骝似乎被她抚的极为舒服,傲娇的喷了喷鼻息,一点点慢了下来。

夭夭开心的轻笑了声,转头瞥见不远处的宁昌,扬声唤:“重明”

重明的根骨幻化成一柄小巧弓箭,夭夭握着它,慢慢直起了腰身。

少女红衣猎猎,身手利落又矫捷,将一匹入京三年无人驯服的烈马驯的服服帖帖。她端坐上面,芙蓉花般娇艳的脸被日光一转,光彩流转的耀眼。

猎场上的目光都凝在了她身上。

旌旗下的宁王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一脸的惊艳神色,问身侧的太子:“殿下,这真的是那位传闻中阴毒愚昧的长公主嫡女吗?早知如此,你该让给臣弟啊,怎么能便宜了老九那个狗东西。”

太子背着手,目光落在夭夭身上,半晌没做声。

远处的红衣少女长发微扬,忽而抬起双臂,拉满了弓弦。

嗖的一声,箭如流光,瞬间射掉了宁昌发上的玉簪。

围观的男子们忍不住喝一声彩,这样百步穿杨的箭术,这样飒爽的英姿,自从长公主之后,真的再未见过。

可他们喝完彩才发觉,被射中的乃是当今最宠爱的小女儿,又都闭了嘴。

宁昌披头散发,大半的头发都被利剑削断了。大周女子向来对一头秀发看的重,这会子宁昌哪儿还有身为公主的雍容,捂着满头零落的发,惊声尖叫起来。

夭夭纵马过来,一倾身,便将郑三娘的那枚金簪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她握着那枚金簪,端坐马背上,眉眼弯弯,问:“公主,你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宁昌被那笑容灼了眼,气到发抖,转身便要去抽马鞭。夭夭却扬了扬缰绳,纵马跑远了。

少女纵马驰骋,笑的明艳又热烈,在夕阳的余晖中留下一个飒爽的身影。

夭夭返回的时候,猎场边已聚集了不少人。她四下寻了一遍,也不见郑家三娘的影子,便下了马,问候在场边的青杏:“郑三娘呢?”

青杏还未从自家娘子的飒爽英姿中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挠头道:“郑家三娘啊,方才那匹烈马一扬蹄,把旁边的郑三娘掀倒了,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大抵已被扶回营帐了。”

夭夭颔首,握了握手中的金钗,打算给郑三娘送回去。

她甩开人群,顺着溪流而下,只刚走了一段,便见霁蓝常服的太子正负手站在一棵落叶松前。

夭夭没打算理他,礼节性的朝太子福了一礼,便要从他身侧绕过去。却冷不防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子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太子目光沉沉,声音里含着责备:“岁岁,不要胡闹了,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桩婚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给她一次机会?夭夭觉得,太子可能还未从她要退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会子了,还没闹清楚状况。

她清洌的眸子回望他,一字一句:“殿下,您当明白,是我们公主府要退婚。岁岁早便知道,殿下不是我的良人,退婚之事绝无回旋的可能,你我既都挣脱了这枷锁,便该各自安好才是。”

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喊太子哥哥,目光痴缠的凝在他身上的姜岁岁,竟然如此干脆果断要退婚。

太子眼里有困惑有震惊,好半晌,攥住夭夭的手才慢慢松开。

他微微颔首,又恢复了沉稳的储君模样,冷声道:“好,既如此,还望岁岁往后不要后悔……”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夭夭已迫不及待的从他身侧跑开了。

少女蹦蹦跳跳,活泼又灵动,仿佛逃出牢笼的鸟儿,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稀疏的林中,哪儿有什么后悔留恋的样子。

夭夭确实跑的够快,她才不想跟太子浪费时间呢。

被太子一耽搁,夕阳已慢慢沉下去,笼上了暗沉的夜色。

猎场上燃了一排排的篝火,照的各处亮如白昼。

夭夭寻到郑三娘的营帐时,就见几个丫鬟婆子,正垂手立在帐门外。

她几步过去,问为首的嬷嬷:“三娘可在账中?我来给她送金钗。”

那嬷嬷见是今日替她家娘子出头的姜娘子,忙躬身道:“在的,只是方才睡下了,这会子也不知醒了没有。娘子随老奴进去看看吧。”

她说着打起帘账,将夭夭迎了进去。

里面也未掌灯,黑乎乎一片,账内伺候的丫鬟靠在门前,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

管事嬷嬷一脚将那丫鬟踢翻在地,埋怨:“也不知道怎么伺候的,一味偷奸耍滑,竟连灯也不掌。”

她点了一盏莲花灯,绕过屏风,去掀床帐。一壁低声唤:“娘子,姜娘子来了,您暂且起身吧……”

管事嬷嬷这句话还未说完,低头瞧见床上情景,瞬间变了面色,手中莲花灯咣当落了地,竟直挺挺倒在了床边。

夭夭候在屏风外,只听里面哐当一声,便没了声息。

她心口跳了跳,转身便进了屏风,在触到床帐内的境况时,也忍不住发怵。

郑三娘仰面躺在床上,面上带着满足的笑,仿佛正沉浸在无比幸福的美梦中。明明一副安宁美好模样,她心口处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掏空了,硕大的黑洞处,正汩汩往外冒血水。

夭夭抓着屏风的边缘稳住身形,这一瞬间,她一下子想到了永善说过的京中传言,那个在睡梦中变成痴傻儿的京兆尹家九娘子、太仆寺卿家于梦中被掏了心的张五娘,还有……越来越嗜睡的阿娘。

夭夭心里打鼓,上前想探一探郑三娘的鼻息,只刚触到床账,便听见了轻微的西索声。

她转头,便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眼一闪而逝。

营帐外,少年抱臂站在暗影处,静静看着那道绿光飞逝在夜色中。

他冷白的肌肤泛着玉润的光,弧度优美的眼尾微微上翘,是嘲弄的漫不经心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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