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还是如以前一样

猝然,惕爻挺直了腰板,拨弄开挡在他腿前的木牌,手心间触到潮湿。

惕爻指尖一顿,有所察觉般斜眼看下去,瞪着眼珠揣摩一阵后,又若有所思的把木牌打横着举起。

上边的字符同晕开了的墨迹一样,模糊不清,惕爻睁大眼睛看了看,瞧不真切,也就作罢了。

江咎昀全程没有吭声,直到惕爻把手上的木牌扔下,他才不咸不淡的扫了眼木牌上用显眼的朱红画满的字符。

“还魂咒”,他的视线在字符上停留了片刻,眼神瞬间冰冷的泛起波澜。

是有人想用千命换一命,活人换死人。

他看着地上的木牌,眼里翻起不正常的雾霾,着了重墨般的眼眸抹上狠意的猩红,本该是气淡风云的神情,却在一瞬间陷入疯狂。

此等在邪界都设为禁术的符咒,早在万年前便让这位受万人景仰的浮生仙祖誊抄了千遍万遍,烂熟于心,险些就要在一具毫无回天之力的死身上施行。

惕爻还在一旁偏着头,呆呆的摸索着路线,必然是没有注意到他这白捡的师尊此时眼里冷锐的寒意,在他揣摩不透的木牌上一路延伸。

两人就这样在拐弯处的两个洞口前定住,江咎昀撇到眼前停下的身影,放下手中的动作。

他走过去,抬眼不加掩饰的打量起惕爻,接触到他眼里的躲闪,江咎昀轻微挑眉。

“既抓了那女妖,何不问问她婉儿姑娘的下落?”

惕爻微微低头,他被江咎昀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的发慌,这才想到他们如此毫无头绪的找人,好像确实是能跟无头苍蝇相提并论的。

“这个嘛... ...你看她都那副样子了,还一脸无谓,怕是严刑拷打去逼问,也都不会泄露半个字的。”惕爻明亮的眼睛扑朔不定看向别处。

不紧不慢的胡绉道。

“那可不一定,你没问她,不是吗?”江咎昀含着笑追问。

惕爻抬起脸面不改色:“都说是妖了,妖的话哪能轻易相信!万一她要设计害你... ...”

“这样吧,我们分道走,待会儿在困住那女妖的阵前碰头就好了。”惕爻抬起脑袋,就看到江咎昀一如既往的朝他回了个和煦的笑容,好像不是那么冷淡了。

“嗯,依你。”江咎昀嘴角轻挑,分外顺口的回应了一句。

然而惕爻顾自走向两个洞口处徘徊着探头半天,只看见江咎昀的嘴唇一闭一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隐约觉着应该是些什么附和的话吧。

惕爻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看向他问:“什么?”

“没什么,路上小心,若是在紧要关头,我方才交于你的保命药,可以保命。”江咎昀耐心交代。

“多谢多谢,那回见啊仙长。”惕爻点了点头,目光迟钝的瞥了眼江咎昀,就转身走了。

这人还是如以前一样,整个人都透露着风光霁月的润泽,哪怕失了记忆,眼中的清辉依旧叫人挪不开眼。

江咎昀直直的盯着黑暗中那道单薄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随后,他回过头,脸上立马恢复一贯的臭脸表情,目光鸷冷的向另一边的洞口看去,抬手之际便将其燃起了个窟窿,只听见“撕拉”一声,洞里的石头完全塌落,狭窄的道路一下子被坠石堵的没了缝隙。

隧道般的洞口兀自隐去,在江咎昀眼前化作一道木门,江咎昀握上门柄,直接推门而入。

————————————

倏而,惕爻放慢了脚步,洞内竟依旧有两个路口,他蹙眉审视着这两道路,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狭长,如同黑漆的隧道通往深渊之境。

看着眼前迷惑的景象,惕爻揶揄勾了勾唇。

只见他猫着身子从地上拾起块石头,在指尖摩挲一阵,朝着右边的的路口前发力将其甩了出去。

石头落在半空,似乎是触到了什么,又直直的落下,惕爻俨然是看清了石头砸上的地方泛着微末的光泽。

他从衣袖里翻腾出符纸,正当疑惑这符纸该如何施展,这原身如何不再暗中帮他操控灵力时,惕爻扶着法阵的手被重重拍下,这阵法竟自己破了。

惕爻的手指无端的攥紧了符纸:难道这原身已经强到挥手破阵的境界了??

他当即扬起袖子一头扎进刚解锁的路口,往里探,还没走到几步,就怔在原地不动了。

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象,让惕爻暗道不好,再猛的转身,阵法里被困住的女妖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痛苦的说着什么,切切絮絮的。

惕爻一时没忍住惊的张了张口,面色泛难的四处张望:这是又转回原地了。

注意到女妖逐渐放弃挣扎的动作,惕爻沉默扶额。屏息敛声的绕着四周兜兜转转,最终,他终于拿定了主意,悠悠的往反方向走去。

“主上......”一声气若游丝的语气从阵里传出,轻的跟气音无异。

惕爻瞳孔放大,手指不自然的揉向耳垂。

背后那女妖莫不是在喊他!?

惕爻心里掀起波澜。

他脸上神情疑惑,一双清明的眼眸写满了不可置信,在一瞬间又恢复平淡了,确实听错了罢。

惕爻薄唇紧抿,故意又放轻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还没移动两步,就听到女妖使出浑身的劲朝他喊道:“主上!阙明知错,还望...求主上垂怜!!”

惕爻被喊的后背发凉,刚心里头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他赶忙转身。

女妖慌忙的撑起腿,又笔直的落在地上,还在惕爻震惊之余,就看到女妖刚直起的身子“扑通”一下在惕爻眼前跪下。

女妖:“属下知错...”

“你,先起来?”惕爻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慌的,语无伦次的走到阵前。

女妖嘴唇煽动着打颤,此方早已是浑身懈力,她也不吭声,只是跪着,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惕爻伸手在女妖眼前晃着,她这双眼蒙上了雾气只会干瞪,毫无生机可言。女妖像是感受到什么,本来死色深重的双眸红了一圈,惕爻收回手。

“这双眼睛,确实是看不到了。”

惕爻蹲在阵前呢喃着出声,女妖人是跪着不动。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惕爻语气直白,斩钉截铁的问她。

眼前阵法的寒气深厚的渗人。惕爻不过是站在阵外也能感受到一浪掀过一浪的冽风带着尖刺般涌进他的皮肤里,再安静一些,怕是会顺着皮肤刺入骨髓。

女妖哽咽着,本就晕了层薄雾的眼睛又红了一圈,现下是布满了血丝。

“说说吧,你也算帮了我。”惕爻不觉放轻声音,看着跪在他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女妖,不知是出于什么,让他眼里多了些怜悯的色彩。

许是这阵法的寒气作祟,惕爻好端端的蹲着便很明显受了寒气的影响,脸色冻的煞白,没一会儿便成了那种的清癯无血色的白。

他挨着阵坐下,下意识的开始运转丹田,暖和着自己僵硬的四肢。

再看女妖,他瞬间就懂了这阵法的厉害。

“是......是主上你同那老仙设阵抓住我的时候。”女妖说。

惕爻没有答话,女妖感觉出惕爻的疑惑,她手掌撑地,沙哑的声音接着往外吐字:“主上身上的杏香味,自打我跟在您身边那天起就闻到过了,你先前总爱泡在杏林里练功,早被腌入了味,我哪里会认错。”

惕爻听得恍惚:他先前闻到的清香竟是从自己身上散出的吗??

回想起女妖先前同自己说的话,他隐约觉得,原身怕是同这女妖关系匪浅。

“这样啊。”惕爻说。

“不过......”惕爻话锋一转,明亮的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缝。

“听你说的,方才同我一道的是个老仙,何出此言?”

女妖认真听着,所剩无几的力气支撑着她跪在地上,险些就要软下腿去,她只听到惕爻又嚷了一句“不必跪着。”终于瞪着双无神的眼睛瘫痪在地上。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女妖咂了咂嘴。

终究是苍白无力的扬起嘴角:“那人内力深厚,难以对付。能达到这般境界,少说得是个半仙了,修炼年数又哪里敢想,主上当记万事小心才是。”

惕爻收回眼里的波光潋滟:“原来是这样。”他暗道。

“好了,回归正事,我那夜喊人照看你,你是如何跑出来的?”惕爻睨了眼女妖,手肘覆上膝盖,托着下巴等她答复,一脸的风轻云淡。

“我......我我”女妖支支吾吾的说出几个音节,越来越轻的声音卡在喉里没了动静。

“说出来,你刚刚还有求我垂怜的。”惕爻道。

“是我逃出来的...”

“伤的如此严重,还要逃出来,就为了害人?”惕爻语气轻佻。

他看到女妖垂着脑袋重重的摇头:“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我从未害过人。”

惕爻:“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妖察觉出惕爻语气里的不悦,头埋得更低了:“......是在救人。”

“你说什么??”惕爻看着她,不予置否。

“你害得这些可都是无辜百姓,哪里就是在救人了。”惕爻目光冷清,稍微平静了下心态,“你救的什么人,如何救的,同我交代清楚。”他说。

女妖听着,看不清的双眼朝惕爻的方向直直盯了一会儿,又把头埋进膝盖。

“救一个恩人。”半晌,她的脑袋与肩膀开始颤动,发出抽抽噎噎地哭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哽咽。

最后她抬起湿糊的脸,面容憔悴:“她是一个待我极好的人,却遭人陷害......”

“你所说的,”突然,惕爻说话声顿了顿,脑袋里不由的浮现出那天夜里这女妖抱着尸骨,浑身是血的画面,瞳孔猛得一缩。

“......是你那夜抱着不放的尸骨?!”他瞪圆了眼睛问。

女妖反应过来,含糊的应了句“是的”。

“她不是死了么,你如何能救得了一具死尸啊!”惕爻闻言微怔,眼里的惊愕迟迟未散。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人都成白骨了,好生安葬不好吗,死透的人难道还能复生不成。

“不是的!!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 不会的。我寻到了救她的办法,她现在本刻醒来的,是我,我被人利用了......”

女妖咬着唇吐字清晰,待她大声的喊完就又瘫倒了下去。

幽幽的啜泣声在狭窄的空间内无限的放大,扎实的打在四处坚韧的石壁上,像是要散落到每一处角落。

惕爻睁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他缄默地听着她说完话,思忖片刻:“我信你,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你同我说实话。”

“你想救之人是何身份,利用你的人又是谁,此人利用你做了什么事?”

“还有,这两天死了好些人,是你的手笔吗?”惕爻问着,微微敛紧了双眸,眼里的锐利毫无掩饰的展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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