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门口并没有安排守卫，因为那里有绝对精密的仪器可以直接判断每个进出的人是变异者还是普通人类。

人的判断会出错，但机器不会，没有谁比它更适合当人类基地的守门人，如果有人试图攻击它，将会启动基地最高等级的警报，防御系统会自动反击，军队也会出动，没有人可以轻易攻破人类的堡垒。

唐洲又一次出现在基地门口，扶了把眼镜，带着赌一把的想法，再次踏入防空洞的黑暗。

一步，两步，三步。

走出十几步头顶都没响起声音，好像根本他这个人不存在。唐洲心放了一半，对眼镜的话信了八成。

通道一直在往下，唐洲感觉自己在漆黑空旷的地道里往下走了非常深，怀疑这样走下去能通到地心。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远处传来被地道扩散开来的模糊声音，也看见了一点光亮。

“我算安全了吗？”唐洲没忍住，小声问眼镜。

“‘守门人’系统只在通道入口五十米内检测，你已经蒙混过关了。”他从地道穿过一道光墙踏入光明的那刻，眼镜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地下城。”

唐洲仰头望着看不见顶的漆黑“天空”，以及远处大约是地下城中心区域那些一栋栋在地下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由衷地感叹：“……哇！”

地下城，真的有一座城市那么大。他听见这座城市各处发出的声音，是人类生活的动静，自从大变异开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一座“活着”的城市。

他背着双肩包慢慢走过街道，看见不用穿着防辐射服就能在街上自由行走的人们，眼眶一酸。

要是一开始他们一家也在这个基地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只剩下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还变成了死不掉的怪物。

“你哭了？”眼镜不带感情地问他。

“我是激动的。”唐洲想擦眼泪，抬手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手背。他先是滚过泥，又从垃圾和死人堆里出来，现在应该脏得狗见了都要绕着走。

路过的人总是盯着他看，应该也是因为他太脏了。要洗个澡，还得换套衣服，唐洲想。

他身上带了钱，但在路上丢了一些，也偷偷给路阳他们留了不少，剩下的放在以前只能算他一天的零花钱，还不知道这里能不能用。

“你帮我进来，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唐洲随口问着，他仰头看两边的门牌，想看看有没有旅店或者澡堂一类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是坏人？”眼镜反问他。

“……”唐洲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眼镜解释，想了想说，“算了，我随便问问。这里没有旅店吗？”

“我没有见过。”眼镜回答他。

唐洲皱起眉，也是，人类幸存者基地好像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东西。

“我想洗个澡。”唐洲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眼镜说：“回家。”

唐洲：“……”

他现在确定这个眼镜是被设定了程序而不是眼镜发生变异或者成了精，它竟然判断不出唐洲无家可归。

“我没有家。”唐洲好脾气地跟它解释。

眼镜有被为难到，想了想说：“地下河。”

它原先的主人是做不出在地下河洗澡这种事的，但根据它的常识判断，无家可归又想洗澡的人只能去那种地方。

唐洲见过的河水也都很臭，但再臭大概都比他现在干净。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唐洲先找到服装店在店门口让老板随便拿了两套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这里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贵，付完钱手上已经没剩多少了。

他带着新衣服，在地下城某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条细细的小河，看了看水流猜测这里应该是下游，水看上去意外的干净，也没有明显的臭味。

看来地下受辐射污染影响很小，也对，如果这里也有强辐射人类根本不能这样随意活动。

这里很安静，周围没有人。唐洲把书包丢在岸边，把胸口叶子形状的胸针拿下来放在包上，眼镜也摘下，三两下脱掉已经不能看的衣服，用脚尖碰了碰凉飕飕的地下河水。

“嘶，好冷。”他一缩脚趾，但脏兮兮的身体更难以忍受，咬着牙慢慢把自己浸到冷水里。

水面泛起了一点浑浊，唐洲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干净的水就被他给弄脏了，希望这里的人不会拿这里的水当饮用水吧，不然他就……

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唐洲三秒就决定把自己的良心给暂时扔掉，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乱糟糟的头发浸透了水柔软地耷拉在脑袋上，又黑又亮，每一寸皮肤也恢复原本的嫩白，在水里更被冻得没有血色。

连指甲缝都洗干净了，唐洲伸手够向岸边的衣服准备穿起来上岸。他探出半个身子，忽然惊闻一声轻佻的口哨，唐洲愕然地回过头，才看到岸边石头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一个人影。

他这个摘了眼镜的视力，要不是那人动了起来，他到现在还会以为那是个石头。

“谁啊？！”唐洲立刻缩回水里，只露出肩膀以上在外面，警惕地看着那边，“你、你偷看我洗澡？”

“Omega？”那人站了起来，问。

“……”这不是废话么，唐洲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看外表从头到脚都没有哪点不像个O。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后颈：“你退开，我要穿衣服。”

“还真是。”对方嗤笑起来，不但没走，反而走到唐洲的衣服边上。唐洲有点懵，赶紧伸手护住衣服，生怕对方把他的衣服拿走，好多钱呢。

看着唐洲顾头不顾尾的样子，对方笑了起来。现在这个距离，唐洲眯着眼终于能模糊地看见面前人的脸，一个长相不算差的男人，皮肤偏黑，看这嚣张的气势八成是个Alpha。

“三千一晚，走不走？”Alpha挑着眉问他。

唐洲茫然地：“啊？”

三秒后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拔高声音：“我不是！”

Alpha嗤笑：“一个Omega，敢脱光了在光天化日下洗澡，还说不是？”

哪里来的光天化日！这里没有天也没有日！而且哪条规定说在外面洗澡的就是卖的？！

唐洲一下子气得不知道该怎么骂人，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重复道：“我不是，请你放尊重点。我要穿衣服了，请你离开！”

他这话已经说得非常客气了，唐洲倒是不信，一个现在人类文明仅存无几的基地里，还有人敢强买强卖？

这里总有人管的，唐洲想着底气就硬了，直直瞪着他，输什么不能输气势。

“行吧，那没办法了。”对方见他态度坚决，摊开手，从口袋里拿出通讯设备，在唐洲感到不妙的目光中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治安队吗？”他戏谑地看了唐洲一眼，“里士河下游有个人在洗澡，麻烦处理一下。”

切断通讯，他看见唐洲空白的表情，“好心”地告诉他：“在地下河洗澡和游泳是被明令禁止的，视严重程度可能要吃枪子，你不知道？”

唐洲干巴巴地：“我……我不知道。”

“跟我说没用。”Alpha耸耸肩，“进去慢慢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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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