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辰时已过半,今儿个望舒起得有点晚。一看窗外,大大小小的铺子已经摆好,街道与往常一样车水马龙。
望舒收拾收拾,用完早饭,准备干活。太久没上场了,一看表演表,几乎全是她的名字,有的忙了。
望舒抱着琵琶走上台,底下四周一片鼓掌喝彩。一首曲罢,大家愣是没听见声,只一股脑的将锦帛银子往台上扔。
刘老见了,赶忙跑上台劝各位客官冷静。又有两个姐妹将锦帛银子收起来,带着望舒离开了。
名气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另外安排几位姐妹表演完,台下才终于安静了许多,望舒准备好再次上台。她朝台下随意看了看,竟看到了门口有个人,与周围格格不入。
言儿?她怎的来了?
不等望舒思考,她已经被拥簇着上了台。
言儿这次没走望舒的窗子,而是从大门进来,好巧不巧就欣赏到了望舒的风姿。
台上望舒正抚琴,欢呼声太大,言儿听不见弹的是个什么曲子,不过这并不耽误她欣赏望舒的美貌。
“各位姥爷小姐,想听望舒抚琴的请等明日。小楼还有其他姑娘合奏,还望大家留步欣赏。”
为了防止望舒伤着身子,还剩几首时刘老便让她回房休息了。
言儿见状也消失跟着进去。
“你怎来了?”望舒开口,很明显是在问言儿。
“我,想来看看你。”
“神仙都这么闲吗?”望舒不理解,不过萍水相逢,怎么就是要来缠着自己呢。
“我现在没活干了,确实挺闲的。”言儿挠挠头,不过还是听出了她的逐客之意。“望舒你别生气,小心身子,我走就是了。”
望舒自觉方才语重了,其实言儿总来找她,她并不是很讨厌,只是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自从秋晚姐走后,她在楼里年纪最大,在妹妹们眼里是温婉少言的姐姐,但不太能跟妹妹们聊得来,除了语嫣。可语嫣现在也有意中人了,很少来找她了。
望舒叹了口气说:“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带你出去逛逛罢。”
午饭后,她让言儿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再给自己抹去浓妆,换个造型,看起来不会太引人注目。
望舒平时上台都是蒙着面纱,出门大概不会被认出来,她可以放心地带着言儿走。
望舒出来才知道,虽然没人认出她,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和言儿的美貌啊。
回头数量过多。
“望舒望舒,糖葫芦!”言儿两眼放光,她见过但是没吃过,黏着望舒说想吃想吃,望舒无奈给她买了。
棉花糖、绿豆糕、驴打滚、糖画、酸梅汤、酒酿……整条街被言儿吃了个遍。
吃灌汤包没注意,洒在衣服上了。
“言……”望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试问谁能容忍自己的漂亮衣服粘上污渍,还是特别大一片!那个汤还在往下边流……望舒忍不了。
言儿拍拍她的肩,哆哆嗦嗦:“望,望舒。”
望舒追着她跑。言儿一边跑一边道歉,还要小心手上吃的不能掉了。“啊啊啊!对不起望舒!”
回去之后,言儿用法术清理掉了衣服上的污渍。
望舒可算是不生气了,言儿抹了抹脸上的汗。
天色不早,言儿知道自己该走了。她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一只小猫,迟迟未开口,她不想走。
“言儿,你还不走吗?”望舒这次语气没有冷淡,只是单纯发问。
但言儿没有认真听,只听到了让她走,顿时急了:“我,我这就走。望舒你,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说完消失了。
“言儿?”望舒发懵,怎么就走了?还没问她明日来不来呢。自己刚刚也没说什么吧?难不成是因为下午追着她打?可她玩得也挺开心的啊。难道是因为上午话说重了?望舒懊悔,自己当时应该解释一下的。
*
兰月午后,草虫喓喓,熏风入弦。
小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舒坦,不需要忧心太多事。望舒无病无痛过了几日,只是少了……少了言儿。
之前见不到人的时候还能闻到她的气息,知道她来了,这几日连闻都闻不到了。
她又用力闻了闻,真的没来……
有必要这么听话么,让她别来她就真的不来了。望舒有些气,可也是气自己,怪自己当时没长嘴,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门外人声嘈杂,门内却出奇的安静。
“望舒……”言儿在远处看着。她果然还是放不下的,掩盖住了自己的气息,想尽办法来见望舒。
她见望舒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摇头,还以为她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可是自己擅自跑来见她已经是破了规矩了,哪还有勇气靠近她。
望舒趴在桌上,想着想着睡着了。
言儿蹲在远处,见望舒趴着许久没动,想她应是睡着了,这才站起来去拿床上的毯子小心翼翼替她盖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望舒醒来发现身上盖着毯子。
房门是锁上的,除了言儿,不可能是别人了。
“言儿,你还在吗?”
没人应。
“言儿,抱歉,我之前话说重了,我没有不想见你。”
语落,言儿现身。“对不起,望舒,我还是来了。”
望舒怕她又跑了,拉住她的的衣袖说:“我没有不让你来,我那天上午是无意的,我只是不习惯忽然多了个人在身边。”
可是现在,她好像又不习惯言儿不在身边了。
“那就是说,我以后可以经常来了?”
“嗯。”
“你想听我给你弹琴吗,那天很吵,怕是听不清罢。”
听到这话,言儿眼睛都亮了,乖乖拿个凳子坐下。
……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言儿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松林,清风拂面。不过她没什么辞藻,只能说一句好听,然后鼓掌。
一曲刚弹罢,有人来敲门了。“姐姐这是闲不住,弹琴解闷了?快来罢,有活了。”
望舒应声,站起来抱起古筝,抬眼,与言儿四目相对,突然很想逗逗她。
“言儿,我教你弹琴。”
“啊?怎么教?”言儿诧异,“你不是要上台了吗?”
“隐身。”望舒拉上她的手出门,不作解释。
上台,望舒放好琴,她这次特意坐得离琴远了些,旁人看不懂她意欲何为。
可是言儿懂,因为她就坐在望舒怀里。
言儿有些紧张。“望,望舒。”
“别说话,手。”望舒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言儿大口呼吸,可心脏还是砰砰直跳。她闻到望舒身上蔷薇露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扰了心神。
“望,望舒,你这样弹琴,会不会不,不方便啊?”言儿已经颤颤巍巍,语无伦次。
“恩……是有点。”
望舒抓着她的手,前面舒缓部分带着她弹,不过还是很不方便,有几个音还弹错了,后面难度高时就放开了她的手。
“望舒姑娘这是怎么了?前边状态不对啊。”
“是身子不适吗?”
“望舒多休息呀,我们不急的。”
“对呀不用硬撑的。”
……
总算一首曲子完了,望舒起身行礼。“抱歉,望舒今日身体抱恙,扰了各位的兴致。”
台下又是一片关心她的话。
言儿从她放开手时就溜走了,她还记得言儿脸红到了耳朵根,那景色煞是好看,忍不住想再逗逗她了。
她推开房门。“言儿?”
言儿现身,正趴在桌上,脸上红晕已消散。
“我方才弹得如何?”她走去言儿对面坐下。
“……好听。”言儿根本没听。
望舒见她表情五颜六色,故作伤心说:“言儿莫不是根本没听?真是令人难过。”
“不是。”言儿纠结着道,“你那样……撩拨我,我还怎么听得进去。”
“这还怪我不成?”
“当然了,万一,我对你起意了怎么办?”
望舒愣住,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都是女子,她没想太多。残花阁那么多姐妹,也没见谁对她有意。
她没想过寻个如意郎君什么的,秋晚姐的遭遇对她影响太大了。
两个女子可以成亲吗?她没听说过,至少在虹城没有。
不过两个女子互相扶持的生活也不错啊。可以穿对方的漂亮衣服,可以一起沐浴、一起弹琴,月事来了也懂得如何照顾。
要不……跟言儿过过?可她也没说喜欢自己。而且是个神仙,已经超出人与人的范畴了……
望舒咳了咳,想打破宁静。
“望舒你又犯病了?”言儿已经准备好起来扶她了。
……她只是清个嗓子而已。
随即真咳嗽了。
“咳,咳咳咳。”行罢,真犯病了。
言儿给她倒水,药来了喂药,饭来了还想喂饭,好像迫不及待想照顾她。
望舒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好。”
望舒去洗漱,言儿也跟着,不过进浴房的时候愣是被她锁在了门外。
言儿又想抱她上床。望舒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躺下,被子盖上了。
“言儿,你……还不走吗?”她缓过来,用被子盖住脸。
“今晚我可以不走吗?我想看看你。”也许是望舒说了没有要赶她走,她就有些厚脸皮地想要晚上也留下来。
言儿今儿个是怎的了?蹬鼻子上脸了?还如此积极照顾自己。望舒不明白。
既然不走,望舒就任她去了。不过方才说话怎么像登徒子?她正在想貌美的登徒子能不能被称作登徒子。
没想出来,但是睡着了。
——
兰月:农历7月;
草虫喓喓:取自《诗经·国风·召南》——喓(yāo)喓草虫,趯(tì)趯阜(fù)螽(zhōng);译:听那蝈蝈蠷蠷叫,看那蚱蜢蹦蹦跳。
熏风入弦:取自苏轼《阮郎归·初夏》——熏风初入弦。译:夏日的风微微吹起。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语出刘长卿《听弹琴》。译:七弦琴弹奏的声音清冽,曲调悠扬起伏,琴声凄清好似风入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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