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图谶

明日就是除夕,梅擎霜也比平时要忙一些,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兰松野起得晚,往往到了晚间才能见着他。

今日又是这样,下朝之后他就被梅枕霜叫走了,去的路上梅擎霜便有揣测,他叫自己去府上,应当是为了明日除夕宫宴上,给父皇献礼一事。

果然,一到了安王府,梅枕霜便将他带至书房,迫不及待的从秘格中拿出一个龟甲,上头隐约有些图案,显然是一个图谶!

梅擎霜微愕:“皇兄从哪里得来的这图谶?”

梅枕霜隐隐有些自得:“为了准备除夕夜献给父皇的贽敬,本王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手下的官员搜罗来一些奇珍异宝,我瞧着都俗了些,不怎么满意,本以为今年可能寻不到什么能让父皇眼前一亮的东西了,却不曾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多年前我拔擢的一个地方官员于前几日差人送来了这么一个宝物,实在是让我惊喜不已。”

梅擎霜语气里带了几分艳羡:“还是皇兄别出机杼,不像我,只有些书画能勉强拿得出手。”

“诶,五弟何必自谦呢,心思到了就好。”梅枕霜只客套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言,左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紧接着便问起正事:“你快帮皇兄看看,这图谶到底预示了什么?”

梅擎霜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半晌后惭愧的摇了摇头:“让皇兄见笑了,这图谶的天机臣弟参悟不透,怕是帮不了皇兄。”他想起什么,提议道:“皇兄府上不是有几位清客?何不让他们帮着参详一下?”

梅枕霜摆了摆手:“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若论真才实学,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抵不过你一人。”

这是实话,梅擎霜的才情在整个朝堂无人能出其右,所有朝臣都知道这位五皇子只爱吟风弄月,却不擅攻于心计。

梅枕霜也是看中了他这点可用之处,才将他带来府中,谁曾想连他也窥不透这图谶上的预言。

梅枕霜不死心:“一点儿都看不出么?前几日这龟甲送到我手中后,我召集府上清客来讨论了一番,但他们只会说些华而不实的话来逢迎圣意,我若照他们的意思解释给父皇,难免有几分谄谀之嫌,怕父皇听了厌弃。”

梅擎霜闻言又端详了片刻,而后沉吟道:“皇兄,你瞧这图谶,像不像乾卦?”

“乾卦?”梅枕霜凑近了去看,虽然有些模糊,但这龟甲上的图案与晟国的山川地势极为相似,有六条河流横贯其中,确实有些像乾卦的六爻,梅枕霜惊呼:“还真是!乾卦……乾卦的卦辞是……”

梅擎霜适时提醒道:“元亨利贞。”

“对对!”梅枕霜一拍他的肩膀,喜道:“元亨利贞,是吉卦,吉卦!”

他捧起那龟甲又细细的看了半晌,而后对梅擎霜道:“五弟果然才思敏捷,比我府上那些清客不知强出多少倍。”

梅擎霜略显几分羞赧:“皇兄谬赞了,臣弟不过是恰好瞧出来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

既然有了头绪,此事便不难筹划了。

梅枕霜找来了府中熟知卦象的清客集思广益,为此图谶做了一番注解,以便明日进献时用。

梅擎霜在一旁淡淡的瞧着,冷眼看他们一群人各抒己见,自己丝毫不干涉。

其中有一人久仰五皇子大名,虽平日里自诩饱学之士,可在梅擎霜面前却不敢恃才傲物,见他一言不发便有心讨好,于是巴结道:“久闻五皇子才高八斗,今日不妨指点一二,也让我等见识见识?”

此言一出,众人才惊觉他们在这位五皇子面前高谈阔论确实有几分不自量力的意味了,于是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还请五皇子说说吧。”

未料想梅擎霜却面带惭愧之色:“承蒙各位抬爱,只是在下于卦象一道不过偶有涉猎而已,并不比诸位有见地。”

他们这几个人虽然各自都说了不少,可其中不乏卖弄之嫌,是以梅枕霜便道:“五弟不必自谦,你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听听。”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梅擎霜便不好再推脱,略一思忖后说道:“依臣弟愚见,皇兄不如从这卦辞入手,想想如何利用元亨利贞四字称颂父皇,而不必将每一爻都说的十分详尽,父皇不喜欢听人掉书袋,若是说的太多了,反倒显得皇兄有些刻意。”

此话甚是有理,梅枕霜琢磨过后,又让几位清客从卦辞上下功夫,几人一直讨论到傍晚,方觉满意。

梅擎霜很是得意,只等着明日除夕宴上再讨得晟帝的欢心,但一念及梅隐霜那边,就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老三准备了什么贽敬。”

梅擎霜道:“不管他准备了什么,都不如皇兄的图谶来的巧妙。我朝开国以来未曾出现过图谶,如此祥瑞的兆头,父皇见了定会龙心大悦。”

这番话听得梅枕霜十分称心,他拍了拍梅擎霜的肩,开怀道:“此次多亏了五弟,你的这份功劳,为兄不会忘记的。”

梅擎霜只不冷不热的笑了笑:“皇兄抬举了,臣弟不敢居功。”

既然梅枕霜这边的事了了,梅擎霜便不再多留。他只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家中还有人等着自己,他不想耽搁太久。

梅擎霜回到府上的时候,兰松野也刚从质馆回来,赶明儿就是年节了,他在晟国暗中经营的几处铺子,在每年的除夕之前,都会将一年的盈利奉上,兰松野今日出去这一趟就是收钱去了,本是个高兴的事儿,却瞧着他有些恹恹的。

梅擎霜一进屋就见桌上摊放着一堆银票,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梅擎霜走过去扫了一眼,打趣道:“狐狸耳朵垂下来了。”

兰松野知道他这是揶揄自己呢,遂拍了拍那些银票,闷声道:“我投了不少本钱在晟京开铺子,可一年到头只赚回这点银子,舅舅那边花钱如流水一般,再这样下去,我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将突火枪拿到手里。”

梅擎霜戏谑道:“你那些铺子,要么卖糕点,要么就是质库,本就没有多大赚头,依我看,你还不如少去几趟山横晚,少去一趟就能省出他们半个月的盈余。”

兰松野嗔了他一眼:“胡说,自打同你滚到一处之后,我去山横晚就再没付过银子,所以我去不去的根本不碍事。”

梅擎霜失笑:“怪不得前几日我问起山横晚的帐,寒漪瑾欲言又止的,感情是你赖账了。”

“唉……”兰松野叹了口气,转身歪倒在梅擎霜怀里,声音略显几分烦闷:“我得想法子赚钱才行,你那二十万两扔进去连个响都没听见,这样下去还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梅擎霜轻抚着他的后背,温声道:“我这些年存了不少,你若要用,同管家说一声便是。”

兰松野往他肩窝处蹭了蹭,哼哼唧唧的:“终归不是个长久的法子。”

倒不是兰松野要在突火枪一事上与他划清界限,而是这东西耗费的银钱实在太多了,且按照目前的进程来看,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的用在战场上,所以不能这么无节制的用梅擎霜的银子。

梅擎霜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安抚道:“梅枕霜在鬼市建造的那栋楼宇,他应当是用不上了,你以后想做什么生意?”

兰松野闻言“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此事交由我定夺?”

他这“见钱眼开”的模样将梅擎霜逗笑了:“总不能见着你为了此事日日愁苦,你若有好主意,大胆一试也未尝不可。”即便是不挣钱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建造这楼掏的是梅枕霜的口袋。

兰松野喜不自胜,他捧起梅擎霜的下颌,对准他的唇角就啄了一口,喜笑颜开道:“容我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梅擎霜“嗯”了一声,由着他去寻思。

除夕这日,宫里按例要举行大傩仪,借此祭礼驱鬼消疫,祈求来年岁稔年丰,穰穰满家。是以梅擎霜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他就醒来准备入宫了。

兰松野感受到枕边异动,迷迷糊糊的往他身边蹭了蹭,半睡半醒间嘟哝道:“早些回来,今晚同你守岁。”

梅擎霜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低语道:“好,你今日出去的时候小心些,我留了几个人给你,若遇到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便是。”

兰松野不清不楚的“唔”了一声,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又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

他睡觉不老实,翻个身也能露出一大片肩膀,虽然屋里未曾点灯,但梅擎霜能想象出自己昨夜在他肩膀上留下的痕迹,应当如同雪中的红梅那样猩红刺眼,梅擎霜给他将被沿掖到下颌,遮住了这冬日里若隐若现的春色。

梅擎霜穿戴好后,就带着江吟时和颜松落入宫了。

兰松野一觉睡到辰时还未醒,楼东月和燕识归候在廊下,等着屋里的人起身带他们出去。

每逢佳节倍思亲,燕识归年纪小,先前从未离开过昭国,又赶上今日是除夕,因而心里少见的有股子酸涩情绪,他用脚尖戳了戳地面,闷声道:“楼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昭国啊?”

楼东月揉了揉他的头顶:“还得有段时间,主子自行设计离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更强势的回去。”

燕识归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嘘声道:“那主子若回去了,他与五皇子怎么办?”

这小子想的还挺多,楼东月笑了笑:“你觉得主子会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燕识归觉得这话问的没水平:“肯定是都要啊。”

“那不就得了,”天太冷了,楼东月向手心哈了口气:“他二人的心眼加起来比天上飘的雪花都多,哪用得着你我替他们操心。”

“也是,但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有点想皇后娘娘和南将军,今年主子不在他们身边,也不知他们会怎么过。”

“嘀咕什么呢?”身后的房门打开,兰松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寒噤:“真冷,进屋来吧。”

两人进屋去,燕识归道:“主子,我方才在和楼哥说,今年咱们不在昭国,不知皇后娘娘和南将军要如何过年。”

兰松野忙着盥栉,闻言“噢”了一声,不假思索道:“母后忙得很,宫中有不少事务要她费心操持,没时间像你这般忧愁,至于舅舅么,他应当正为了突火枪一事费神,想必早已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燕识归哑然,但听他这样说又觉得分析的很对,于是方才那一腔思乡的愁绪忽然就没了寄托之处,顿时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兰松野回味过他话里的意思,反问道:“怎么,你想家了?要不过了年之后我想法子送你回去?”

燕识归摇了摇头,急忙道:“不不,不用,我还是跟着主子吧。”

楼东月见他转眼间就恢复如常了,还惊讶这小子的情绪一来一去的也太快了,果然是又长大了一岁,已然渐渐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刚想着开口夸他两句,就听得燕识归情真意切道:“回去南将军就得管着我,他不会让我去山横晚那种地方的。”

兰松野闻言手上的动作僵了片刻,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楼东月的表情更是十分微妙。

感情你留在这儿是为了去山横晚快活的?

两人的心情很是复杂,原本淳朴憨直的小伙子,才来晟京不过几个月而已,就被荼毒成这样,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我怀念以前那个简单又天真的燕识归。”兰松野没头没尾的感慨了这么一句。

燕识归:???

兰松野简单的用过早膳后,便带着他二人往鬼市去了。

挛鞮贞元还在鬼市,兰松野和梅擎霜想让梅枕霜被革去朝中一切职务,就得借用挛鞮贞元这把刀,谁让他千里迢迢的跑来晟京先得罪了兰松野。

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掳走了兰松野,上一个招惹兰松野的是梅擎霜,现下已经被收服了,挛鞮贞元却没有梅擎霜这样的好运,毕竟他招惹了兰松野的同时,就等于把梅擎霜一起得罪了,是以挛鞮贞元绝不可能在晟京这趟浑水里全身而退。

但兰松野来鬼市却不是奔着挛鞮贞元去的,他听说梅枕霜在鬼市经营了一个赌坊,除了银钱之外还可以拿别的作抵押,便想来看看,临行前他同府中的管家知会了一声,午饭不必备着他的,管家还以为公子兰又要去山横晚,便乐呵呵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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