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没想到将军夫人忽然提起这事,虽说有些尴尬,但是人家要去探望,自己也没理由拦着。
想到殷蕙兰还昏睡着,应该闹腾不出什么来,老夫人就点头道:“夫人有心,蕙兰知道后必定感激。”
她还想亲自过去,被将军夫人拦下了:“老夫人陪着我说了一会话,瞧着有些倦了,很不必跟着走这一趟,让素闲丫头领着我过去就行。”
将军夫人这是想跟沈素闲单独相处一会儿,老夫人琢磨着她们都快要成为一家人了,私下有什么体己话想单独说说,提前亲近几分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笑着应允,又让身边的心腹嬷嬷去殷蕙兰的院子那边提前说一声,免得奴仆见着将军夫人又一个个不得体的模样丢人现眼。
沈素闲领着将军夫人去殷蕙兰的院子,一路上既没有谄媚讨好,或是介绍殷府院子里各种出彩之处。
她只略略提了从老夫人的院子过去殷蕙兰那边要走多久,又怕将军夫人晒着了,让一个力气大的嬷嬷撑着伞落后将军夫人半步,替她遮阳。
这安排细致又周到,沈素闲既没有自认要跟将军夫人做一家人了,贸然亲近,却也不会过分沉默谨慎,更没有当她是殷府的主子一样招待将军夫人。
倒像是个普通晚辈一样,体贴长辈。
当然了,在沈素闲心里,对上将军夫人这样的美人,谁能不体贴呢?
将军夫人被沈素闲这番体贴,心情倒是不错,面上都带出一点笑来。
她微微侧头看向沈素闲,美目波光流转,叫早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的沈素闲还是被迷惑了一瞬。
“旁人第一次见我,都被我的容貌所慑,大多回过神来。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第一回见面,对待我的时候相当从容。”
将军夫人忽然微微垂下眼帘,面上带着两分委屈和娇憨之色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不美吗?”
沈素闲被她结结实实震撼住了,自己这是被将军夫人使了美人计吗?
之前沈素闲觉得将军夫人已经够美了,如今看美人难过,更是让人揪心,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了她!
饶是上辈子她见惯了不少美人,也差点受不住将军夫人这波美貌攻击。
沈素闲定了定神,认真答道:“夫人自然极美,曾听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我如今有幸亲眼得见了。”
将军夫人一怔,倒是收起了刚才难过的样子,扬眉一笑,更是风情万种:“我当初选了将军当夫婿,一来他武功高强,二来对我一心一意,最厉害的还是嘴巴甜得很。”
“如今我却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的嘴巴比他甜多了,你要当我的儿媳就好了。”
“只可惜我那儿子容貌似我,皮囊不错,却没随了我的聪慧,实在是金玉其外,倒是配不上你。”
将军夫人对她这评价够高的,让沈素闲面颊一红,有几分不好意思:“夫人谬赞了。”
将军夫人却摇头道:“我这人不爱说虚的,清川虽然是养子,能耐品性脾气都极好,就是人沉默了一点,嘴巴好像被缝上了一样,。不太会来事,沉闷得很。”
沈素闲有些疑惑,将军夫人对左清川是夸赞还是嫌弃呢?
见她秀丽的面庞上难得没之前的沉稳从容,眼里带出点疑惑来,倒是有几分少女的稚嫩。
将军夫人对沈素闲的聪慧颇为满意,却也担心她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左清川就是个不爱表露,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
要沈素闲也是这样,两人大眼瞪小眼过日子吗?
而且她憋着不说,这憋的是好还是坏,那就无从得知了。
将军夫人哪怕对沈素闲的第一印象不错,左清川才是那个认识多年的晚辈。
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孰轻孰重,她自然更偏袒左清川了。
她们说了一会话,没多久就到了殷蕙兰的院子。
早有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外边候着,引着两人进去。
院子里的仆从早就被打发,如今冷冷清清的。
她们一路顺顺当当到了里头的卧室,刚踏进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沈素闲注意到卧室里的窗户都关着,药味闷着不好闻。
只是大夫人正坐在榻前,守着殷蕙兰,估计是怕她吹着风,这才把窗户都关上。
沈素闲要是提醒,大夫人未必高兴,索性闭口不谈。
将军夫人却没她这个顾忌,一进去就用帕子捂着鼻子道:“殷姑娘病着,这屋内的味道如此熏人,她还怎么养身了?”
大夫人面色一红,有些窘迫道:“见过将军夫人,我怕蕙兰吹着风。她如今身子孱弱,担心着凉,雪上加霜。”
将军夫人没好气看着殷蕙兰身上厚厚的被子:“都盖这么多了,哪里会着凉,倒可能要被熏晕过去。”
“殷姑娘昏迷迟迟不醒,不会真给熏着的吧?”
这话说得大夫人的脸色更尴尬了,毕竟是老夫人发了话,担心殷蕙兰醒来又闹腾伤着自己,每天喂了安神汤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她只能吩咐嬷嬷去开窗,却只开了两指宽,好歹味道是稍微散了一些。
将军夫人上前想撩起帐子看看殷蕙兰,被大夫人赶紧过来拦着:“蕙兰一脸病容,实在不宜见客。”
这话叫将军夫人更不高兴了:“我自然知道她病着,这不是探病来的吗?总不能我来探病,回头兄长问起殷姑娘的情况,我却说连一面都没见上,只隔着帘子看了一眼。”
她把丞相抬了出来,大夫人就不好继续拦着,勉强退后一步。
将军夫人撩起帘子,飞快瞥了一眼:“瞧着殷姑娘暂时不会醒来,气色看着尚可。”
就是殷蕙兰脖子上的红痕还清晰可见,显然是上吊留下来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士族养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娇弱,规矩还比天大,殷蕙兰倒是难得有胆子,竟然真的寻死。
将军夫人原本以为殷蕙兰就是意思意思做做样子,都好几天了,看这红痕还如此清晰,足见当时是对自己下死手了。
大夫人估计觉得将军夫人来探病,隔着厚厚的纱帐看一眼而已,哪里想到她真的掀起来仔细看。
所以在殷蕙兰的伤口上没有做遮掩,叫人一目了然,心里不免忐忑。
将军夫人瞥了大夫人一眼,看得出她这一身虽说已经往低调里去,选的不是最鲜艳的颜色,衣服上的绣纹却极为精致,应该是压箱底的好衣服。
大夫人脸上还有淡淡的脂粉,这香气不算浓郁,却肯定是短时间内上的。
将军夫人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点嘲讽来。
大夫人守着受伤的女儿,居然因为她来探病所以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模样,生怕被将军夫人比下去,实在太可笑了。
难怪大夫人养出殷蕙兰这样的女儿来,显然是大事上糊涂的人。
将军夫人心想好在殷蕙兰闹腾这么一出,不然让她顺利嫁进丞相府,必定能闹个鸡犬不宁!
她正要放下帘子,冷不丁对上床榻之人缓缓睁开的眼眸。
殷蕙兰这个时候居然醒过来了!
大夫人更是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把帐子彻底放下来。
将军夫人看了她一眼,大夫人吓得缩回手。
殷蕙兰刚醒来,目光还有点呆滞,很快聚焦,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还立刻捕捉到将军夫人身后的沈素闲。
她的目光立即变了,却在一瞬间垂下眼帘,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平常。
将军夫人却没忽略掉那一刹那看过来的目光,神色顿时十分复杂。
那眼神里透着怨恨和不甘,浓烈得仿佛要把眼前人撕个粉碎。
她来之前没听说殷蕙兰和沈素闲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心下不免疑惑。
大夫人见女儿突然醒来,这时候尴尬得很,却不得不开口解释,也算是打破如今的沉默,还隐晦提醒殷蕙兰不要乱说话:“这位是将军夫人,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
殷蕙兰看了过来,感觉脖子上火辣辣的。
她盯着大夫人的容貌比记忆中要年轻,帐子外的摆设十分熟悉,显然是自己出嫁前的闺房。
殷蕙兰心下狂喜,她这是回到出嫁前的时候了吗?
脖子上的疼痛提醒她,这是回到自己拒绝嫁给丞相的养子,半夜生气上吊的那一年了。
当年殷蕙兰也是被起夜的丫鬟发现,这才没死,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这亲事自然成不了,殷家却不好得罪丞相。
于是老夫人做主收了身边那个叫沈素闲的孤女当养女,记在大夫人名下,然后代替殷蕙兰嫁给了丞相那个养子。
至于殷蕙兰,老夫人也议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让她嫁了过去。
她还觉得自己嫁得不错,对方是殷家的故交,夫君是士族的贵公子。
等嫁过去了,殷蕙兰才发现这位贵公子的后院,美妾多得都要住不下了。
每天黏酸吃醋吵架,让她很快变得憔悴,容颜不如以前,夫君对殷蕙兰就更加冷漠,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这就算了,顶替了自己的沈素闲却过得很好!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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