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正值雨季，叶白到了才发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星空看不到了，只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那座小村庄。

过了两年那里一点都没变，原来拍摄综艺的地方成了旅游打卡景点，上面还挂着综艺节目的牌子，叶白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隔壁院的阿婆在叶白走的时候就搬到养老院了，叶白轻轻推了一把已经有些腐朽的门把手。入目依旧是熟悉的小院，只是没人住草长的格外茂盛些，老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叶白来到二楼，他住过的那间房落了锁，走廊尽头的小桌边还有以前吃饭的时候摆的两个小蒲团，只是染了灰尘。站在走廊尽头看屋后绵延群山，压抑了很久的心情似乎有些缓和了，叶白突然感觉累到站不住脚。

走廊上放着一个椅子，反正没地方去，叶白扶着把手坐下来。

山间空气清新宜人，鸟儿依旧吵闹，外面偶尔有村民的声音传来，叶白听着这些逐渐放松下来，很快就靠着椅背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一盆火，叶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年迈的阿婆正挑着柴火让它烧的更旺些，看他醒来笑眯眯问到：“乖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叶白猛然坐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默默低头看了看火堆，“我.........刚来。”

“来了多住几天，不着急走。”阿婆继续说到。

“好。”叶白点点头。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阿婆将火挑旺后靠着椅背慢慢摇，叶白手放在火盆上方，也不冷，但是驱走潮湿的感觉很不错，叶白呆呆看着指缝间的通红的火盆，就听得阿婆突然又开口：

“瘦了，是不是吃苦头了？”

叶白猛然抬头看她，半晌又掩饰般低下头哑着嗓音，“没有......”

阿婆笑着看他不说话了，眼神里担忧很明显，叶白不知道自己现在状态看起来有多差，但肯定是不怎么好。

想了想还是找补了一句，“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

“晚上就住这，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阿婆絮絮叨叨开始说，叶白坐在旁边听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平常很无聊，但最抚慰人心。

晚上叶白睡了近些天来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醒来时依旧阴雨连绵，西南进入雨季后几乎没有放晴。午后才觉得乌云散了些，傍晚时分又重新聚拢到一起。

叶白总是一个人坐在走廊尽头听风看雨，一整天都不怎么挪动位置。阿婆许是年纪大了，偶尔陪叶白坐会就靠着椅子睡过去了。

如此呆了两天后，叶白自觉不该再逗留了，订了一天后离开的机票。

大雨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和缓的意思，叶白站在走廊边看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取消通知，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今年西南的雨季似乎很反常，叶白查看过往年的记录，似乎今年雨水格外多些。

原本定的明天的航班全部取消了，自下午起手机上不断提示发布的地质灾害气象风险预警。

“别急，多呆几天，雨停了走也不迟。”阿婆说道。

叶白点点头，

来到这里叶白睡眠相对之前好了很多，今天却有些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大半夜才有些睡意，却被一声惊雷吵醒。

叶白猛的坐起来，惊恐的看向四周，待看清周围环境后，才捂住胸口长长喘口气，坐在床上缓了一会还是有些心发慌，只好起身去走廊转转。

后半夜了，外面除了下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叶白站着吹了会冷风打算回去继续睡，突然听到雨中似乎有动静。

他走到廊前，黑乎乎的山间划过几道强光穿过雨幕照过来，叶白心悬起来，随着亮光逼近，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有人在用喇叭唤醒村民，听了好一会才大概听出来似乎是需要帮忙。

左右睡不着，叶白回屋穿了件雨衣就下楼冲进雨里。

“怎么了？”

他人还未到跟前，就有远处来的人高声问道。

“旧养老院被水淹了，随时有塌的风险，得把人转移走。”看不清模样的人喊到，“西北角已经被冲塌了，得想个办法。”

“往哪移啊？这么多人呢。”人群里有人发问了。

“那座院子怎么样？”叶白一指之前录综艺的地方。

“那不错！”

“对啊，那里好。”旁边有人附和。

几人说着就要行动，叶白也跟上去。等下了坡旁边的大叔扭头看了一眼，慢了步子跟叶白走到一起，

“小伙子你是哪家的？”

“我......”叶白犹豫了一下。

“啥？”大叔凑近耳朵。

“我是来旅游的，飞机延误了。”叶白大声说道。

“好好好，辛苦你了！”大叔拍拍叶白肩膀。

叶白笑笑没再说话。

旧养老院在对面半山上，到了底下叶白才意识到雨水有多大。之前走过的小路已经快被水淹了，下雨冲击下来的泥土淹了好几块地，而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几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专心走路。

“等会分两路，一路去养老院，另一路去老房子叫人，这种天躲一下比较好。”村长语气沉重。

叶白跟着同村的两个村民去养老院，里面大多是孤寡老人，将人全部叫醒后，考虑到年纪都大了行动不便，自己走更危险，最后商量几人背着走。

一直到天蒙蒙亮，转移工作才顺利完成。等把最后一波人接出来，上面山头终于不堪暴雨的冲刷，大面积坍塌，遭殃的首先就是养老院和附近一大排老屋。

“得亏走的早。”同行大哥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说到。

雨水还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叶白跟着众人躲在村民活动中心帐篷下又看了一眼航班信息，依旧是取消和大面积延误。

“下游估计要遭殃，外面来人招志愿者了，政府也派人来了。”村长披着蓑衣从门外进来说道，“咱们村问题不大，原本都是要拆迁的老屋子，留下的去几个人帮忙，其他的人去那帮忙吧。”

叶白看了一眼周围的老弱妇孺，默默站起来跟在后面。

等殷隽赶到的时候，叶白已经跟老乡去了。

“你小子好久没来了。”村长乐呵呵看殷隽，现在的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他在西南时的样子了，人内敛了很多。

“叔，村里情况怎么样？我阿婆呢？”殷隽没有废话。

“养老院被冲塌前阿婆就回家住了，好着呢，你别站这，把你衣服弄脏了。”村长不让殷隽帮忙。

“您怎么见外了都。”殷隽笑着说道。

村长也乐呵起来，刚才见到殷隽有一瞬间的恍惚，现在听他说话仿佛还是没变。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错！”村长竖起大拇指，左右看了一眼又凑到殷隽跟前说道：“之前来过咱们村拍综艺的明星前两天也来这帮忙了。”

“明星？”殷隽有些意外。

“就村里拍综艺那个，以前看着文文弱弱，倒也是个帮手，不过一直戴个帽子口罩，估计怕人认出来，我也没拆穿他。”村长嘿嘿一笑。

是吴玉吧，殷隽笑笑没说话。

等这边清理完，殷隽又将带来的物资分发给大伙，独自去找阿婆了。他等会就得走了，原本就是路过，听闻灾情严重他特地跑了一趟，顺路看看阿婆。

阿婆自打见到殷隽就一直笑眯眯的看他。

“乖仔，歇一会。”阿婆招招手。

“阿婆，我呆会就得走了，去跟大部队汇合，这会帮你把能做的都做了。”殷隽说道。

“什么都不用做。”阿婆慈祥的看殷隽忙前忙后，“你等会去哪啊？”

“上游那灾情重，有大批人员没有转移，我应该是去那。”

“那就不顺路了。”阿婆有些失望。

“怎么了？”殷隽好奇，什么时候又出现让他阿婆牵肠挂肚的人了。

“小叶去下游了，大泽乡。”阿婆语气颇为担忧，“就他一个。”

“谁？”殷隽停下手里的动作。

“小叶，我看他呀不好！来了几天话也没说几句。”

“您是说他自己去救灾了？”殷隽皱眉。

“跟村里的小伙子们一起走的，走了两天了都。”阿婆说道，

山间泥泞难行，暴雨将原本就模糊的小路冲刷的都快看不清本来模样了，殷隽背着包埋头朝前走，丝毫不被脚下的泥泞影响。

“队长？”电话接通。

“你小子又掉队了。”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男声。

“是，大泽乡汇合，我临时有点事。”殷隽解释道。

“也就你小子不归我管，不然饶不了你。”对面的人有些无奈。

“你自己小心，随时联系。”对面的人叮嘱几句挂断了。

殷隽望了一眼笼罩在山林云雾中的村庄，想到阿婆说的话忍不住的叹气。

叶白来大泽乡两天了，灾情比预想的严重，只是这地方颇为闭塞，路也难走，即便有消息出去，救援恐怕也一会难到。加上附近村镇受灾严重的不少，一来二去恐怕暂时不敢期待被人救了。

大泽乡地势较低，山体滑坡堵住了村里唯一一条能排水的河道，加之连日暴雨，几乎整个镇都被淹没了。

来救援的人在半山地势平坦的地方临时搭建了帐篷，供村里的人居住，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有人被困在家里，而现在雨只是短暂的停了一会儿，预报还会有大雨，只能趁着现在抢救。

叶白跟随村民发放物资，有一家老小被困在家里出不来。

“来两个人抬着梯子跟我走。”那边有人高喊，叶白腾出手来跟上去。

平日一人都能搬动的梯子，因为雨水的浸泡，加上过膝的水，和路况不明的地面，两个人抬着足足走了半小时才到被困人家。

家里几人都聚集在房顶，叶白先将食物水扔给他们，让补充了体力，才准备接人下来。

等他架好梯子，按压了一下觉得没问题，才冲上面的人说道：“可以了，慢点下来。”

“房顶上的小孩小心翼翼探出一只脚，踩到梯子才慢慢下来，等人接近水面，旁边的人将他一把抱起来往救生艇上送，边冲上面喊：“后面的可以下来了，加快速度！”

叶白抬头向上看去，这回是个大人，下来速度挺快，许是突然承受的重量大了些，到中间时候，被水冲的坑坑洼洼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块，梯子倾斜了一下，朝叶白压过来，叶白用力扶住梯子才免得倒下来被砸，但他人被压着不能动了。

毕竟梯子上是个成年人，加上水底流动，叶白即便用尽全力扛，还是没扛住梯子倾斜的更厉害，送小孩的人还没过来，叶白正想着要不用脚跟膝盖支一下，耳边突然有人沉声说道：“松手。”

下一秒一道力量将叶白拉到旁边，紧接着将梯子稳稳当当扶起来。

“老张，拿两块砖来。”

“好嘞。”

来人说话的声音熟悉到叶白都有些恍惚，他抬起头，挡在前面的正是好久好久都没见的殷隽，叶白愣了一下又左右看了一眼，接着重新看向殷隽，

不是做梦！

“好了。”老张在水底摸索了一下说道。

“嗯。”殷隽应了一声，又扭头看了一眼叶白，叶白低头将脸隐藏在帽檐下，顺从站到旁边。

“昨回事！”梯子上的人慌了一下，抱住梯子向下看，就见下面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正分散开来检查附近有没有被困人员。

“没事，下来吧。”殷隽说道。

救生艇带着人往回走的时候，叶白一句话也没说，殷隽也没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挨着坐在一起。

对面的小女孩时不时看一眼殷隽，看完又紧盯着叶白不放，眼里全是好奇。殷隽扫了她一眼，她又乖乖低下头玩手指。

“这小哥戴口罩不闷吗？”对面大哥问。

“没事。”叶白摇摇头，将帽檐往下拉拉。

“老张，换换位置。”殷隽朝后面的男人说道。

“行！”

“大哥，你坐这边来，左右失衡了容易翻。”老张将两人换了个位置。

后半段逆流上不去，殷隽看了一眼，果断下水去拉，老张见状一块下水。

叶白正要跟着一起下，肩膀被摁住了。

“你坐着。”殷隽语气有些冷淡，说完就拉着皮划艇往前走。

“是啊，这小哥瘦的，下去水都能冲走你。”对面的大哥帮忙解围。

叶白没说话安静坐回去。

到了后殷隽想扶他一把，叶白避开他直接跳下去，殷隽只好将后面的人扶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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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