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空青,是姜行尧的侍卫,也是他陪着姜行尧去的贺州!

姜行尧坠崖的消息传出后,空青就下落不明,姜行云不是没有过怀疑,甚至还派人四处搜寻。只是当时他的视线都在杜家的身上……

联想到靳苇之前提过,她曾看见刘臣齐出现在杜家,再加上杜千菁说此地与他大哥有关,姜行云心中立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姜行云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这个牌位看了很久。

靳苇赶紧给姜行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坐下。

老翁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牌位上,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这是我的儿子,你们认识他?”

陵游想要开口,但是又怕坏了姜行云的事,只得保持缄默,悄悄低下了头。

思忖了片刻,姜行云回答到:“我二人与令郎只是一面之缘,倒是陵游……曾与他一同共事。”说完,指了指身后的陵游。

老翁一听,立马把视线投向陵游,脸上瞬间多了几分亲和:“孩子,你也在刘府做事吗?”

姜行云心里咯噔一下,他与靳苇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数。老翁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刘家做事,这说明了什么?

他大哥的侍卫空青,竟然真的是刘家的人!

一听刘府,陵游一脸懵,空青是先太子的侍卫,他是二皇子的侍卫,二人最初便在宫中相遇,与刘府哪有半点干系。他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姜行云。

接收到陵游的眼神,姜行云替他解围道:“陵游先是在刘家,犯了错,这才跟了我,刘家是勋贵之家,规矩多。”

对于姜行云的话,老翁深有感触,毕竟他每次见了刘府门前那两个石狮子都会吓得发抖。

“是啊,所以青儿去刘家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做事。后来我还去求了刘大人,毕竟是本家,请他多担待些。”

至此,一切都清楚了。因着本家这层关系,空青被父亲送到了刘家,刘家后来又把他送到了姜行尧的身边。只是,姜行尧遇刺后,空青便失踪了,老翁又是如何得知他去世的消息,还在家摆上了牌位。

“老伯,不知空青……”姜行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着老翁那沟壑遍布的脸上,充满着悲戚,姜行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如果有别的可能,他真的不想揭人伤疤。

可是他大哥现在还草草葬在皇陵里,至今没有等到一个真相,他这样,何尝不是在揭自己的伤疤?

“刘家的人过来传消息,说青儿为了救刘家公子,死在了外地,天气炎热,怕尸身腐坏,他们已经就地将他厚葬……”

老翁的声音越来越小,两行浊泪直直流了下来:“可怜我的青儿,至死都没能回家望一眼。”

老翁的话中,满腔痛苦,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良久,陵游看着姜行云,小心地问:“公子,我能不能给空青上柱香?”

他已然知道,空青的死,多半和先太子有点关系,他这样的请求,多少会让姜行云心中不痛快。但是他与空青相识一场,如今人死灯灭,不管他生前做了什么,老翁是无辜的。

他这柱香,权当慰生人,让老翁知道世上除了他还有别人惦念着他的儿子,多少心中会有些宽慰。

出乎他意料的是,姜行云不仅没有拒绝,反而顺手拿起案旁的散香,递给了陵游和靳苇:“都来吧。”

陵游有些感动,靳苇则是对姜行云多了几分钦佩,他有这样的气度,是万民之福。

从空青家出来,姜行云和靳苇上了马车,一路上一言不发。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陵游敲了敲车壁:“殿下,到了。”

“殿下,我走了。”靳苇看着姜行云,轻声地说。

姜行云没有吭声,她也没有丝毫不悦,她心里很清楚,他今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在靳苇起身准备下车,姜行云却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

靳苇回过头看着他,此时的他坐在那里,垂着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没有挣脱开,耐心地等着他,他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拽着她。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他通身的孤独。

“殿下要进去坐坐吗?”她试探性地问。

“好。”他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黎叔和春婶儿都还没有睡,像往常一样等她回来。

看见姜行云跟着她进来,黎叔毕恭毕敬地问好,而春婶儿,仿佛格外高兴。

“晚膳早就备好,不知公子这会儿才回来,热了又热,公子可要用膳?”

“不用了春婶儿,我们在外面吃过了。”靳苇现在没有胃口,她相信姜行云也吃不下。

春婶儿一脸的遗憾,靳苇只能装作没看见,眼下她更关注的,是姜行云。

进了屋,他二话没说,直接坐在了榻上。

靳苇见他那儿昏暗的很,便将桌上的蜡烛拿了过去,自己坐在了姜行云的对面。

姜行云看着屋内的角落,眼神放空,她看着姜行云,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宫变之前,他是二皇子,她是太子侍讲。他天生贵胄,即使远离朝堂,对官场上的规矩也比她熟稔很多,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给她解围,护着她,那时她从未感受到他的脆弱。

但是宫变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摆在他们面前的路,泥泞难走,她看他直面一切,步履维艰。

对于今天的事,其实她还有别的想法,比如,空青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但是看到眼前的姜行云,她只得作罢。

他虽然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但她知道,他心里其实很难过。

她对空青不熟悉,但是姜行云却是自小与姜行尧一起长大,姜行尧去贺州,谁也不带,唯独带了空青,说明他对空青真的很信任。

但是现在,姜行尧最信任的人,居然有可能是害死他的凶手。

姜行云会不会在自责,这么多年,自己对空青的真实身份居然一无所知。

“夫子,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姜行云突然开口,看向她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乞求和卑微。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靳苇脱口而出。

但是下一瞬,她看到姜行云的眼睛,他看向她时,总是这样,澄澈、真挚,但是她偏偏能从这双眼睛中,读出很多情绪。

像现在,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她却看到了他满心的委屈。

她心软了。

“好。”她最终改了口。

姜行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立刻脱了靴子,缩在了榻上。

靳苇看见他笑了,心情也放松了些,怕他着了凉,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夫子躺这里,陪我说说话。”姜行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靳苇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最终遂他所愿和衣躺在了榻上,只是与他隔着矮几。

说是与他说说话,两个人面对面隔了有三尺远,彼此相互看着,谁也没有开口。

昏黄的灯光在姜行云身上洒下了一层阴影,靳苇仔细地看着他,他的脸棱角分明,像最森严的军法,容不得一点背离,他的鼻梁高挺,像高高在上的仙子,不食一点人间烟火,最英气的是他的眉,寒霜如剑,最动人的是他的眸,含着全部的生气。

最艳的,是他的唇,透着任君采撷的丰姿……

注意到靳苇的眼神,姜行云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整个上身向靳苇那边移了一大步,两个人顷刻间呼吸可闻。

靳苇惊慌地坐起来,嘴里说着:“我去问黎叔水烧热了没。”然后整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一个人背靠着门站在外面时,靳苇大口喘着粗气,想到方才,脸腾地红了。

她不断在心里质问自己,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现在是男子,是要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是要看着大周河清海晏、马放南山的,是要扶着姜行云一步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的……

姜行云,想到姜行云,她脑中不断回放方才榻上的一幕,姜行云,他也太好看了些……

待靳苇完全冷静下来回到屋内时,屋内一片静谧,全然没有别的动静。

她走到榻旁,悄悄地观察,姜行云紧闭着双眼,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一脸平静。

靳苇顿时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给他掖好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到榻上,躺在自己方才躺着的位置。

她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姜行云,看着看着,不自觉红了脸。

她读过那么多诗书,此刻没有一句能描绘出他的容颜,便是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

姜行云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确认人睡熟了后,轻轻吹灭了矮几上的蜡烛,然后整个人像刚才那样,朝靳苇的方向挪了挪。

翌日在早朝上,靳苇全程低着头,直到散朝都不敢抬头看姜行云。

退朝后更是立马就走,谁知刚到殿门口,便被陵游拦了下来。

“靳大人,陛下有请。”

她只得心虚地跟在陵游身后,一路去了重华宫。

刚进宫门,便看见了姜行云的身影,他已经褪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常服,见她垂着头进来,第一句话便问:“夫子昨日,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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