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怀疑姜行云是故意的,但是他的表情正正经经,看不出一丝戏谑。
靳苇不得不告诉自己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让自己赶紧镇定下来:“臣睡的很好,谢陛下关怀。”
这厢话刚说完,杜千菁便进来了,靳苇心里暗忖,看来姜行云找她过来,是为昨日的事。
“见过陛下。”杜千菁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起来吧”姜行云摆摆手,紧接着问道:“青烟巷的事,你如何得知?”在她面前,姜行云一向开门见山。
杜千菁理了理思路,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她既然决定彻底背弃杜徳佑,便一定会不遗余力,把他那些事一件不落揭露出来。
“你是说,你亲眼看见刘臣齐交给杜徳佑一个包袱?你如何肯定那与先太子有关?”靳苇问道。
“我不能肯定。”杜千菁实话实说,她并未看见包袱里装了什么,与先太子相关,只是她的猜测。
靳苇和姜行云对视一眼,对这个说法并不能完全信服。
“那天是六月十六,是……我母亲的生日。”杜千菁解释道。
六月十六,是姜行尧遇刺三天后。
杜千菁提到她母亲时已然能够一脸平静,饶是如此,靳苇心中还是有些内疚。因此,尽管还有些疑虑,但是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杜千菁离开后,姜行云看着靳苇问道:“夫子怎么看?”
靳苇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在心中反复梳理着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良久,才缓缓开口:“陛下认为,刘臣齐为何要帮杜家?”
刘家与杜家同为世家,一个书香门第,一个武将世家,向来看彼此都不对付,而且这些年,杜家风头正盛,远远盖过了在官场深耕的刘家。
贺州的事,说到底是杜家自己的事,如果被捅出来,杜家受到重创,刘家该喜闻乐见才对,为何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刺杀先太子。
“刘家的野心,从来都不小。”姜行云似是想起了什么,冷冷地说道。
靳苇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八岁那年……”姜行云的思绪回到了那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自他有记忆以来,父皇与母后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那一年,宫中来了个刘贵妃。父皇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一下朝就往刘贵妃的宫里钻,渐渐冷落了母后,也连带着对他们兄妹几人不闻不问。
不久,刘贵妃怀了孕,他彼时年纪小,听宫里各种各样的传说,对刘贵妃很是好奇,于是有一日,背着母后和大哥,偷偷来到了她住的宫殿。
那日正好父皇在那里,八岁的他把窗户纸戳了个洞,踮起脚尖偷偷往里看。
却听到刘贵妃娇滴滴地对父皇说:“臣妾定要为陛下生个小太子。”
他那时年纪小,但也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那个时候,他的大哥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是大臣们交口称赞的储君,这个女人居然敢觊觎。
可他的父皇,对她的僭越丝毫没有生气。只是一脸笑意地摸着她的肚子,什么都没说。
姜行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不过看后来情形便知,刘贵妃并没有得逞。
“陛下是说,刘家只是把杜家,当成挡箭牌?”让杜家把不臣之事做尽,刘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姜行云点点头。
靳苇的脑子转的飞快:“既然各怀鬼胎,刘、杜两家,便不是铁板一块。”
“夫子是说……”姜行云看向靳苇,却看到她憋着一丝坏笑。他微微有些吃惊,平日见她都是一本正经,没想到还有蔫儿坏的一面。
靳苇胸有成竹地说:“陛下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反击了。”
杜千菁往杜府传了那么多次信,姜行云那些起居琐事,杜徳佑都快背下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陛下近来时常对着一个女子的画像发呆……”
若是身边人,触手可及,不可能整日对着一张画像肖想,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人不在宫中。
但是姜行云整日待在宫中,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别的女子?
他思来想去,决定从靳苇身上下手探听探听。
靳苇看着桌上的帖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很显然,鱼儿上钩了。
不得不说杜徳佑心思着实多的很,明明是自己要见靳苇,却偏要借杜千荧的名义将她约到杜府,然后在她陪着杜千荧把府中盛开的菊花赏了一圈之后,才制造了一出菊园的偶遇。
看到杜徳佑对靳苇和颜悦色,明显很是器重,杜千荧心里很是高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交谈中,她已经把她的父亲卖的干干净净。
靳苇随着杜徳佑来到书房之中,寒暄过后,杜徳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姜行云近来的情况。
“陛下一切如常,只是……”靳苇一脸犹豫,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见靳苇吞吞吐吐,杜徳佑着急地问:“只是怎样?”
“陛下有一日突然问起封后的事情,大人知道,先帝薨逝不久,这……于理不合。”靳苇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杜徳佑的表情。
“你说的对。”杜徳佑毫无感情地附和着。
杜徳佑在心里盘算着,眼前靳苇所说,恰好印证了前日杜千菁的来信,这事,来的突然,来的蹊跷。
他又继续问道:“陛下近日可有接触什么人?”
靳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随后摇摇头:“不曾,陛下每日在宫中……”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样?”看靳苇这个表情,杜徳佑急切的问。
“月初的时候,陛下说想吃裕香楼的点心,便出宫,去了趟裕香楼,臣陪着去的。”
“可有遇上什么人?”杜徳佑追问道。
“遇到了刘臣齐刘大人……”靳苇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一听刘臣齐的名字,杜徳佑瞬间警醒起来。
“对了,还有他的胞妹。”靳苇漫不经心地说。
是了,杜徳佑在心中冷笑,这不是刘家一贯的伎俩吗,八年前送进宫个刘贵妃,险些如了意。八年后,又盯上了姜行云。
刘家果然还是那个刘家,他就说刘家怎么突然转了性,竟要与他站在一起,原来人家背后有自己的打算。
一旦刘家女进了宫,真生下个皇子,他这一番努力,可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靳苇知道,此番已经成功在杜徳佑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还远远不够,在合适的时机,一锤定音,才能彻底捣碎刘家和杜家的结盟。
刘家那边,也得抓点紧。
在靳苇的怂恿下,姜行云不情不愿地以张太妃的名义给刘家嫡女刘元然下了个帖子,邀她来宫中赏菊。
消息传出去,在京中引来了不小的轰动。谁都知道张太妃还是先帝的妃子时便清心寡欲,先帝薨逝之后,更是在自己的寝宫中吃斋念佛、深入简出,怎会平白生了邀请臣子之女赏花的心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意思。
刘家却犯了难。
此次名义上是太妃相邀,但是刘家自己清楚,是因为姜行云那日在裕香楼偶遇了刘元然的缘故,听说他还画了刘元然的画像,在宫中日日观看。
按理来说,张太妃相邀,刘元然不能不去。
可是眼下,谁都知道杜徳佑的狼子野心,他紧紧盯着姜行云,把他当作他的猎物一般,容不得旁人觊觎。刘元然一旦去了,就算与姜行云没有什么瓜葛,杜家也势必要与刘家翻脸。
当前的时机,躲在杜家身后是最安全的,还远不到刘家冒头的时候。
刘臣齐当然是再三反对,在他看来,刘元然称个病,拒绝了这次邀约,并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如果和杜家闹掰了,他此前铺了那么多的努力,便会毁于一旦。
但是他的父亲,刘家的家主刘豫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刘家什么都没做,就让刘元然入了姜行云的眼,这是老天相助,天予不取,必有殃灾。
所以刘豫不顾刘臣齐的反对,一脸笑意地把刘元然送上了入宫的马车。
八年前他没有得到的,或许这次,可以如愿了。
张太妃只是个幌子,最后陪刘元然在宫中四处闲逛的,当然还是姜行云。
然而有美人作陪的皇帝陛下回到自己的寝殿,却并不开心。
靳苇看着他那副蔫蔫儿的样子,打趣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才貌双全的刘家嫡女,陛下都瞧不上眼吗?”
姜行云斜躺在榻上生着闷气,对她的调笑并不理会。
见姜行云这个样子,靳苇有些不知所以,不就是陪刘元然赏了个菊?自己还不是天天在杜千荧面前陪笑?他这脾气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到榻前,好言哄道:“陛下?”
姜行云腾地翻身坐了起来,眼睛盯着靳苇,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说孟涪被关在祠堂,就是因为不想娶刘家女的缘故……”
靳苇一愣,她从未与姜行云说过此事,他从哪里得知?
姜行云看她这个反应,心里更生气了,他死死盯着靳苇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底。
“夫子这样极力把刘元然推给我,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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