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门心怀大义,安抚过长老,还不忘从饭堂寻些点心拿去宽慰花音。
今日当值烧饭的是摩云峰弟子,对人的关怀倍至可谓是师门传承,左一块酥饼右一块花糕,把食盒塞的满满当当。
后山地方大,花音自己挑了个环水的地方搭了竹屋,取名“花家寨”。林欢澄才进门,就见音姑娘大剌剌躺在床上,是有些丧气的模样。
林欢澄端坐在桌边,把点心一样一样摆放整齐: “这是拌嘴赢了没有敌手,觉得高处不胜寒?”
音姑娘伸个懒腰:“谁稀罕理他!我这是话本子写到一半,先休息一下。”
林欢澄问: “这次写的什么故事?”
音姑娘一骨碌爬起来,摆弄起那些精致糕点:“我这回写的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二人互有情意,没来得及捅破窗户纸。这男子就远赴他乡求学,三年苦读终于高中榜首。我打算写上一出衣锦还乡后的凤求凰!”
林欢澄便道:“听着挺有趣,可看你有些犯难的样子。”
花音抓抓脑袋,精巧发髻乱如鸡窝:“难就难在表明心意啊。你想,两人三年未见了,一见面,互诉衷肠就太过直白、发乎情止乎礼义又太过寡淡……我比修行还难啊!”
林欢澄笑笑,拿起糕点塞进她嘴里:“音姑娘辛苦,先吃饱肚子吧。”
只听一声轻响,一只隐隐泛光的纸鹤落在桌上,纸鹤左翅上写个“苏”字。
江北清灵派掌门苏远山,是林欢澄祖父。
林欢澄指尖点了点纸鹤,就听一个威严男声:“七娘,听音即回。五柳镇一事,准备的如何?”
林欢澄接过花音递来的黄纸,随手沾点茶水画个符咒,符纸便在她掌心竖立起来,林欢澄对着符纸道:“我明日动身。”话音才落,符纸自行叠成一朵牡丹形状,凌空远去。
大约是符纸带了茶香,让那头的人知道这会儿林欢澄正在偷闲,第二只纸鹤传来的声音便松快了很多:“上次提到的慕容家的二郎,你觉得如何?”
林掌门扶额,音姑娘别过脸,很给面子地没有笑。
这次林欢澄不理会了,另找了纸笔和花音商议起今年过年的种种安排。
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就有六七只纸鹤相继飞来问候。林掌门视而不见。
花音看热闹不嫌事大:“快给你祖父回个话呀。万一他老人家会错意以为你是害羞了,你猜,明天一早慕容世家的家主会不会直接带着他的好弟弟登门拜访?”
林欢澄摆摆手:“再议。”
花音看看阴沉欲雪的天色,又看看林掌门因为被祖父催婚而不善的脸色,忍不住要笑却忽然有了思绪,慌忙去找纸笔。林欢澄见怪不怪,识趣告辞。
“明日下山,万事小心。”
林欢澄点点头。
人影渐远,却还不忘拿纸鹤撒撒气。花音眼见那些纸鹤先是碎成一片片纸屑,又燃成几点焰光,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
……
林欢澄在住所的书阁里铺开竹简,宽大的书桌上方霎时浮起咒文,她对着这点点金光调整了几个术法,又把修改的内容记在一边放着的手札里,再走下旋转的木梯时,窗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和白雪一样厚厚堆积的,是房里的纸鹤。
她叹口气,手指一挥,纸鹤一个接一个的自己发出声音来。
“七娘,人生苦短,修行之人虽然寿元长久但也要有人陪伴相互依靠才好。”
这是《风月情》。
“你孤身一个,总得有人照顾着,才能让人放心啊。”
这是《金玉录》。
“慕容家的看不上,还有别人啊。你正是月貌花容好时光,不能辜负年华空老去。”
这是《凤钗传》。
“你别想跟着外方山的那几个一块打光棍!尤其李无咎那混小子!整天在外头晃荡,从小没个正形!”
这是祖父发火了。
无咎是李曳弱冠之年摩云长老起的表字,寓意不详。
林欢澄左手拈来一只纸鹤,右手凭空幻出一朵牡丹虚影,而后双手一握,纸鹤悬空振翅,稳稳停在林欢澄面前。
林欢澄轻声唤道:“祖父?”
无人应答。
林欢澄提高声量,又唤一声:“祖父?”
虽然声音不算清晰,但也终于有人冷哼一声:“舍得理我这个老头子了?”
林欢澄道:“祖父,话本子少看。”
苏掌门语气不善:“你少来教训我。”
林欢澄耐心道:“今次仙盟试炼轮到长风仙门主理,待试炼过后便是立秋。近年来门下弟子众多,各峰都有意在来年开课前重新整理授课内容。我身为掌门,总不好任凭旁人出力,坐享其成。”
那头沉默良久,终于骂出了声:“小兔崽子借口多。”
“滋啦。”
纸鹤被那头的怒火点燃,书阁安静下来。
林欢澄心知祖父大约又要旁学杂收一段时间才会重整旗鼓再战,暗暗希望花音姑娘及其同好近日不要文思泉涌。
枯坐半日,天色已暗。林欢澄现下心情颇佳,索性推门而出,踏着满地银白漫步。
前山设有结界,四季都如春日。
后山时节顺应自然,冬日里茂密的树木不免枝叶凋敝。枯叶间杂落雪,走入其中,才发觉原本修葺精致的一条石子路也被杂草掩埋许久了。
路尽头原本做书斋用的房屋砖瓦破损,偏偏从檐上垂落几枝常年碧绿的藤蔓,是这四周唯一一点生机。
林欢澄推门而入,层层床幔掩住一个呼吸沉重的人。
雪停后月色明朗,她靠窗坐着,隐约能看见屋里散乱的奇珍异玩,以及几只眼熟的纸鹤。于是心情更佳,随手拿起一块镇纸摩挲几下。
“喜欢就拿去玩。”
“不要。”
李曳一把拨开帷帐,笑道: “姑娘大了无情,叫我好生伤心。”
这人也学话本里的人拿腔拿调,没有正形。林欢澄倒不在意,只关切一下他浓重鼻音:“伤风了?”
李曳哼哼几声:“我从都城追随那雪妖的踪迹,原本想着找个空旷地方就地正法,谁知皇城附近民宅越发多了,我跟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机会动手!它溜的又快,我索性把它逼到冀阳山附近。这雪妖挺有能耐,雪花和刀刃似的,说下就下。”
林欢澄摇摇头:“以你的修为,不至如此。”
李曳得意:“那是自然!只是刚巧慕容家的三姑娘在附近,你也知道,我怜香惜玉,她修为不高,腿脚又慢,我才把人拉开,就挨了那妖怪一脚。”
林欢澄不动声色:“慕容世家的人怎么会来雒都?”
李曳道:“听她家弟子说,是受邀观礼,慕容世家是前朝贵族,和雒都有些往来不足为奇。”
林欢澄放下心:“明日我让人拿些药来,既受了伤,就好好休整几日。”
疾风掠过,挡住她去意。房中一束刺目的白光从床榻那侧散开发出几声剑鸣,招摇了一番后归于夜色。
林欢澄揉揉眉心:“青帝认主了。”
修行之人的随身武器多因机缘而来。青帝剑是李曳才开始修行时,在雒都城打铁铺子里花了五个铜板买的。小孩子听铁匠说此乃上古神兵,兴高采烈捧回外方山。
铁匠所言不虚。长风仙门众人鉴定多次,确认这就是上古神兵。
只是神兵脾气极大,不知是因为李曳当时太过年幼、又或是因为其灵根受损,总之拒不认主。李曳之于青帝只限于能够催动,这不认主的兵器无法与灵力结合,运用起来不过就是普通长剑的威力。用前掌门林铮的话说,捡根木棍都比这个轻便。
李曳天生犟种,只要打着架不会自己飞走,就当作普通兵器一般也没什么影响,毕竟旁人连催动青帝都做不到,花了钱总不能把再扔进剑冢吃灰!
如今青帝认主,于李曳而言算是一件喜事。林欢澄心想改日可以请花音帮忙打个剑穗挂上去,算是道贺。
“掌门打算如何奖赏我这位百折不挠的下属?”
林欢澄失笑,晃晃悠悠飞过去一个茶杯。
“多喝热水。”
前言赘述完毕,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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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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