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鱼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可能是在父亲皮带的抽打下。

可能是奶奶喊自己一定要把弟弟照看好的叮嘱下。

也可能是在经常梦到面容模糊的母亲的梦境中。

不过自李如鱼有了记忆以来，她最开心的一个新年就是禹青竹回到千山市的那个新年。

从此，李如鱼开始期待起了寒暑假。

第二年的暑假和寒假，禹青竹都没有回来。

当李如鱼问起的时候，闫阿姨说这两个假期禹青竹都去参加舞蹈比赛了，暑假期间就留在学校集训。

李如鱼也不懂集训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非要留在学校？

她只是知道禹青竹不回来了。

第三年，李如鱼六年级。

开始准备考初中，家附近周围的初中不差，但是李如鱼考上了市里主城的一所重点初中。

她的成绩一向都很好，考得上市里主城的重点初中也很正常。

当时李如鱼也有些难以抉择，虽然她一方面很想要留在这里。

但是另一方面她考上了一个主城的好初中，她也想要去。

主城那里，很繁华，很漂亮。

有天上穿梭的铁盒子，在商圈的广场上面架着的轻轨道。

高楼大厦交错林立，大江支流广阔无垠。

人潮涌动，夜色璀璨。

李如鱼跟着禹叔叔和闫阿姨去过几次。

晚上的主城哪怕是十一二点，外面也就是灯火辉煌，马路上各种烧烤摊和蹲在路边撸烤串的人。

周晓萱成绩不够，考市里面的高中就差一点点，不过周爸爸找了点儿人脉关系把周晓萱送去了主城读书。

之前也听到闫阿姨说今年禹姐姐是要回来，开心得李如鱼晚上都睡不着觉。

甚至脑海中也冒出了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在这里可以等着她。

但是李如鱼听到老师说，她这个成绩上了主城的市重点初中，一直保持到高中，以后可以考上一个好大学。

在主城的学校里面，也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的学生。

她自己也会变得更加优秀。

李如鱼听到老师这一番话之后，甚至已经坚定了要去主城读书的打算。

她只有考上大学，变得优秀。

以后才能在禹姐姐不能回来的时候自己跑过去见她。

可是意外来了。

李如鱼还记得是六月份的雨夜，她回到家的时候，一开门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哭声。

王翠华仰天长哭：“怎么会这样呢？这真是造了什么孽呀！”

孙莹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十分隐忍沉痛地哭泣，李国富默默不作声。

李得水依旧平静，如往常一样只有看到李如鱼的时候才活了起来。

“姐姐。”

“怎么了？”

雨声掩盖了一切的声音，除了李得水之外没有人回答她。

“我不知道。”

第二天，李如鱼才知道孙莹的儿子，也就是李如鱼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望景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胎心很弱的原因之一。

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可能没有明显的症状，可以通过药物治疗、定期观察和心脏康复等方法来管理病情。

但是李望景的房间隔和室间隔都有一定程度的缺损，等他年纪再大一些需要通过矫正手术来修复或改善心脏结构。

现在才一岁的李望景，在成长的道路上比其他小孩儿夭折的几率大得多，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

最后，李如鱼的长辈们决定她就在家附近的那所初中读书。

奶奶对她哭着说：“如鱼啊，现在家里面出了这种情况，你两个弟弟年纪也都还小，我们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来照顾你了。弟弟们也需要你。”

李如鱼犹豫了。

班主任甚至都来李如鱼家里面做思想工作。

那一所主城的市重点初中，对应的高中部就是千山市最好的三所高中之一。

每一年千山市七八十个清北的苗子都是从三大高中出来的。

如果李如鱼能够在初中本部的时候保持优异成绩，高中的时候顺利进入本部，至少好大学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王翠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班主任这个外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老师，你看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

“除了如鱼不让我们操心之外，得水读不了书，性格又内向，不说话。”

作为李如鱼的班主任，杨老师自然也是知道李得水。

不过李得水这个孩子大概率是有自闭症。

并不是王翠华口中所说的性格内向那么简单。

“现在我小孙子身体也是这么个情况。”

王翠华像是把杨老师当成了一个可以诉苦的垃圾桶一样，越说越哭，越哭越说。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我们一家人也都是普通家庭，没几个钱，小孙子又生了这么一个不能风吹日晒的富贵病。”

“就算是我们家跟人家禹老板家里面有点儿关系，但是总不可能靠着别人吃一辈子吧。”

“我也想如鱼能够上个好初中，可是现在家里面没有了她帮忙。”

“真的不行啊！”

说完，王翠华呜呜地哭了起来。

杨老师：“如鱼奶奶，如鱼也还是个孩子。”

“说几句话你不要不爱听，她现在最应该的就是读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改变家庭，甚至是缓解家人的一些痛苦。”

“现在你让她这么一个小孩子管这些大人的事情，真的是有点不合时宜呀。”

王翠华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杨老师呀，你说读书在哪儿不是读书？”

“离家近一点我们也好照顾得了她。”

“人心也是肉做的，我也心疼我这个孙女呀。”

杨老师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如鱼最后上了家旁边的那一所初中。

她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

情绪慢慢地就变得比四年级五年级的她要淡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初中长大了的原因。

李如鱼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

她不知道的是，家人的决定有一部分是因为去主城的市重点读书每一年还要交学费和住宿费。

家附近的那一所初中承诺的是这三年李如鱼的学费和生活费全免除，能够一直保持成绩优异的话，每个月还有学校两百块钱的奖励。

那个小学毕业的暑假。

禹青竹在京都的一所艺考机构里面当了舞蹈老师，开始自力更生赚钱了。

李如鱼没有见到她。

不过听到禹青竹已经可以自己开始赚钱之后，心中除了为她感到开心，对她更加崇拜之后，心中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整个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面，除了预习功课，李如鱼就呆在家里面守着那个不能受到半分惊吓和伤害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时间就这么飞快地流逝。

李如鱼初一的时候，禹之若开始上幼儿园。

三岁的禹之若比小时候瘦了不少，脸型也从小时候的圆脸变成了稍微有一点轮廓的椭瓜子脸。

那两颊边标志性的肉膘子也消下去了一半，脸虽然还是圆圆嫩嫩的，但是看起来秀气多了。

她的皮肤是一如既往地细腻和白嫩。

头发也长了，可以扎两个可爱的细麻花辫子。

闫月霜笑着说禹之若去看了亲戚家的女儿结婚，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嚷嚷着要结婚。

问她跟谁结婚，她说她长大了要跟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还有如鱼姐姐结婚。

问她为什么想要结婚。

禹之若说，因为跟别人结婚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了。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还有一些苦恼，因为她看电视剧里面好像三个人不能结婚。

为了这个解不开的问题，禹之若还黯然神伤了几天。

不过几天之后她就想通了。

“那就爸爸妈妈在一起结婚，外婆外公在一起结婚。”

“我就和如鱼姐姐在一起结婚吧！”

宋小延当天正好和闫月霜一起在天台享受下午茶，听到这话后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的乖乖，你以为结婚是在玩消消乐呢？”

禹之若看向了宋小延：“结婚可以永远在一起。”

闫月霜把禹之若抱了起来：“宝宝，女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结婚的。”

禹之若：“为什么？”

宋小延在一旁吐槽了一句：“封建。”

闫月霜：“因为女孩子要跟男孩子一起才能结婚，才能组建家庭，才能生宝宝。”

禹之若轻轻皱眉，小脸上满是愁容。

没想到解决了第三者的问题，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严峻的问题。

宋小延：“别听你妈的。”

禹之若从妈妈的怀里挣脱，走过去拉住了宋小延的裤子，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期待。

“姨姨，我可以和如鱼姐姐结婚吗？”

宋小延被这一声脆生生的姨姨给喊得心一化：“哎，我的乖乖。当然了，只要你想你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

闫月霜机智：“那大家都成双成对了，你小姑姑怎么办呢？”

禹之若又被一个问题难住了——对哦！那小姑姑怎么办呀！

此刻的禹之若急需李如鱼为她排忧解难。

“妈妈，我想去找如鱼姐姐玩。”

闫月霜：“妈妈喊眉婆婆送你去。”

禹之若走后，宋小延也像是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你说到时候若若长大，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女孩儿怎么办？”

闫月霜一滞：“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宋小延：“怎么就没可能呢？”

闫月霜：“一般来说，女...额。”

对于女同性恋这样的词语，即使是在闺蜜面前，闫月霜依旧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不都是原生家庭不幸福，儿女缺少关爱。”

“家庭中父亲对女儿不关心或者是不作为。”

“应该有会有一部分是因为在感情中被男性伤害过所以才...”

“可是仕林作为爸爸一直对若若很好，即使每天很忙但是依旧会关心她。”

“至于以后谈恋爱...”

“我想有若若爸爸这样的标杆在这里，若若找男朋友的时候眼睛一定会放亮很多。”

“更何况还有我们把关，肯定不会让她被伤害。”

“所以我很肯定，我家女儿是不会有这方面的倾向的。”

闫·宇宙大直女·月霜：“不，应该说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同性的。”

宋小延就这样淡淡地看着自己闺蜜理智地分析着一切。

“爱这个东西，可不是能够逐字逐句理性分析的。”

闫月霜总觉得自己闺蜜这句话有些深意。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闫月霜跟宋小延前二十年呆在一起的时间比现在的禹仕林还多。

“我怎么发现这几年你老是去关注这些东西去了？”

“小延，你该不会...”

“喜欢上你们班哪个女学生了吧？”

看着闺蜜开玩笑似的打趣。

宋小延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

闫月霜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瞪大。

她像是一个大眼仔一样，呆呆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

星华初中门口。

放学时刻一群学生涌了出来。

禹之若看到李如鱼的时候，撒开了眉姨的手，朝着她飞奔了过去。

“如鱼姐姐。”

小学那两年，李如鱼飞速长高。

如今初一的她已经166，身高已经可以比肩一些普通的大人了。

三岁的禹之若只有35斤，李如鱼抱起禹之若的时候并不费力。

李如鱼朝着老丽眉打招呼：“眉奶奶。”

老丽眉笑着：“如鱼，若若交给你了，我顺路去菜场买点菜。”

李如鱼抱着禹之若，朝向老丽眉说道：“跟眉奶奶说再见。”

禹之若乖乖招手：“眉奶奶一会儿见。”

李如鱼的同班同学一边向前走一边朝着她打招呼：“学霸，你妹妹又来接你啦。”

李如鱼回以微笑：“嗯。”

熙熙攘攘的小学生中，李如鱼抱着禹之若十分显眼。

禹之若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在李如鱼的怀抱中指着远处的钵钵鸡小摊子。

李如鱼走了过去，一只手拿起来一个纸筒，一只手抱着禹之若。

“海带。”

李如鱼拿了一串海带结。

“蛋蛋。”

又一串鹌鹑蛋。

“要两个。”

李如鱼又拿了一串。

“小丸子。”

李如鱼知道禹之若说的是鱼丸，她不喜欢吃牛肉丸这些带肉馅的丸子。

“那个长的。”

李如鱼拿起白色的鱼排。

“姐姐，花菜。”

“不要了。”

“好，老板结账。”

禹之若不管是吃什么都只吃一两口，剩下的全部都是李如鱼的。

吃饱喝足之后的禹之若看到前面一对女初中生十指相扣，手牵着手十分亲昵。

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问题，她捧住正在吃鹌鹑蛋的李如鱼的脸，小脸认真地问道：“如鱼姐姐，要是我们两个结婚了，那小姑姑怎么办呢？”

“啊？”

李如鱼被这一句话干得CPU有些发懵。

禹之若有些黯然神伤：“小姑姑到时候就一个人了。”

“若若...额...”

李如鱼的关注点还在她们两个结婚的这件事情上。

她什么时候同意了？

而且...两个女孩儿真的能够结婚吗？

这是李如鱼压根就不敢想象的。

可是接下来禹之若的话，让李如鱼彻底蒙圈。

“我们可不可以三个人在一起呀？”

李如鱼嘴巴里停止了咀嚼，抱着禹之若开始思考这关乎同性、伦理、法律的问题。

李如鱼：让我的CPU缓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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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要是我们两个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