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君心似我心(五)

此时地上的林老板已缓过气来,勉强爬起来之后,立刻离死者远远的,急步走近陆今安,“我来说,我来说。我姓林,是行春街上布衣坊的掌柜,刘老板是妙华阁的掌柜,因为同在一条街上,故而我与他十分相熟。”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黑瘦客商,“这位是孙老板,他平素走南闯北贩卖奇物宝货,这次到庐州带了好些珍稀皮毛和精致珠宝,我与刘老板有心盘下这些物件,就与孙老板约定今日在此设席商谈。”

他又指了指那年轻客商,“酒方开席,这位赵老板就不请自来了。他与刘老板本有些沾亲带故,近来生意不景气,听说孙老板的货不止布匹首饰,就来求刘老板提携一二,想趁机压价谈下其他的货物,与我们也算目的相同,故而刘老板也就邀他一同入座了。只是没想到酒还未吃到一半,忽然……忽然刘老板就倒下了。”

这下实在太突然,他一时也找不到形容,说完又有几分后怕,忍不住又往陆今安身侧靠了靠。

如今看来,最可疑的还是这位不请自来的赵老板,他出现在这里本就过于巧合,事发之后却又立刻想跑,显然心中有鬼。

陆今安又望向一直不出声的孙老板,“方才林老板说的可是事实?”

孙老板此时也镇静了不少,点头道,“林老板所言非虚,方才我们四人一同饮酒,谈了莫约半个时辰,刘老板就忽然双手捏住咽喉,双目圆瞪,不过片刻功夫,就口鼻流血倒在一旁。”

孙老板就坐在刘老板对面,故而看得十分清楚,

陆今安又看向赵老板,“当时赵老板在做什么?”

赵老板被他们揭了短处,正有些羞恼,闻言急声道,“当时我正在看画舫姑娘跳舞,回过神之时,就见刘老板倒在地上,以为有人杀人抢劫,故而扭头就跑。”

走之时还大喊了一声“杀人啦!”,故而画舫里才会一片混乱。

江风忍不住道,“你来谈生意,心思不在几位老板身上,怎么在画舫姑娘身上?”

人群里有认识赵老板的,喊道,“这人平素就爱去烟花柳巷之地,这画舫馔玉炊珠,他平素上不来,此番自然要看个够。”

闻言周围人嗤笑不止,赵老板脸色发红,“我爱看什么与你何干?”

陆今安沉吟道,“当务之急,还需先找出毒药所在。鸩毒毒性剧烈,见血封喉,下毒者定然还来不及销毁。”

孙老板坦然道,“二位尽管查看。”

江风也不客气,上前仔细搜查一番,却未有发现。

林老板和赵老板见此,也十分配合的张开手。

江风仔细检查了林老板,未有所获,反而在赵老板胸前发现了一小块可疑的湿痕,上面有鸩毒的气味。

赵老板没料到真从他身上查出了毒,满脸惊慌,“不是我!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他,若要害他,为何要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江风冷笑一声,“那你身上为何会沾上鸩毒?”

“这……这我如何得知?兴许是方才混乱不小心沾上的。”赵老板眼珠乱转,四处张望,想要寻求周围人的认同。

然而众人望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惊惧嫌恶,仿似对他下毒之事已毫无怀疑,顿时更加慌乱了,“我……我当真没有下毒,定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我。”

他看向林老板,目光有些狰狞,“是不是你?”

林老板连忙倒退几步,连连摆手。

青棠与苏辞站在一旁看了这许久,忍不住凑近苏辞耳旁,低声问,“你们侠义盟都是这样断案的?”

苏辞低头,见她目中有几分讥讽之意,有些无奈,亦跟着凑近她耳边,“娘子,我只是我,不是别人。”

青棠这般模样倒让他想起在离国将军墓之时,她每每提起侠义盟都会带上几分讥讽,因陆今安二人与他交好的缘故,难得今日待他们有几分好颜色,没想到如今说话忍不住又带了刺。

苏辞靠的极近,言辞又带了几分凑趣,青棠自觉有些过分了,略微歉疚,掩在袖中的手探出来,用食指悄悄勾住了苏辞的尾指,小声道,“是我失言。”

苏辞只觉得她的手勾在了他心尖上,莫名觉得心头微痒,眸色都深了几分,悄悄将她的手圈住,握在手心里。

陆今安此时仍有几分疑惑,未敢下论断,沉吟道,“此事尚未有定论,还需交给官府详查。”

坊主胡老板连忙道,“我这就令人将画舫靠岸,待将这几人押送官府,一切定能水落石出。”

官府之事,侠义盟本不该多插手,陆今安点头,刚想开口赞同,忽然一旁有女子出声道,“请问胡老板,画舫多久靠一次岸?”

陆今安闻声转头,却是青棠。

胡老板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还是如实道,“每月只停靠两次补给。平素客人往返,都是用小船接送。”

青棠继续道,“如今凶手未明,画舫中人人皆有可能是凶手,在查到凶手之前,我认为画舫不宜靠岸。”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议论声指责声四起。毕竟方才他们还是看客,事不关己,如今被青棠一言变成嫌犯,自然心中不服。

围观者里一人高声呼道,“你这女子信口雌黄,他们一桌吃饭,毒不是他们三人下的,还能是我特地跑老远去他们桌上下的?”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一片哄笑。

然而青棠依旧不紧不慢,明明声音不大,却盖过了众人的哄笑,分明传到他们耳中,“赵老板衣襟上沾有毒,手上为何却没有毒?毒如何下到刘老板的杯中?若是凶手故意嫁祸,实则还藏在你们之中,只等画舫靠岸一走了之,各位此番阻拦,岂不是恰好如了凶手的意?”

闻言赵老板连连点头,看向青棠的眼里都带了几分亮光,仿似终于找到了知己,恨不得立刻贴过去寻求帮助。

苏辞有些不悦,上前挡住赵老板的目光,“若想洗脱嫌疑,就该好好回忆一下,方才刘老板出事之前,谁曾靠近过你们?”

画舫本就人多纷乱,其间卖花的姑娘,弹琴唱曲的技人,陪侍的小二,都曾停留在他们桌旁,此时想来,岂非许多人都有嫌疑?

陆今安知苏辞断不会随意出言,对画舫老板道,“画舫上下,所有人可都在此处?”

胡老板回头对掌事的道,“去将他们都喊到甲板上来。”

掌事的不敢怠慢,转头去安排。

苏辞对着三人抱拳道,“几位在此喝酒,多久倒一次酒,是谁负责倒酒?在刘老板喝下手中那杯毒酒之前,所见所闻,烦请事无巨细说出来。”

苏辞穿着青色长衫,手边也没有佩武器,对着他们温和有礼。三人放松了不少,开始仔细回忆。

林老板道,“我们几人主要为谈生意,刚落座时接连喝了几杯,初时赵老板十分殷勤,酒都是他替大家倒的,喝完几杯之后,渐渐没怎么动杯,后来……我与孙老板都给刘老板倒过酒。”

说完他略微踌躇看向孙老板。

孙老板道,“最后那杯酒,是我替刘老板倒的,刘老板当时也起身替我倒了一杯。当时本已商定了价格,正想举杯庆祝,刘老板却又想起赵老板一直未说话,就拍了拍他,问他想定多少货品,让我一并让利。赵老板正在看台上表演,回过神说自己手头紧,能不能让刘老板先帮他垫一垫。刘老板有些生气,斥责了他几句,二人争执间,小二上来打圆场。当时还有个卖花的姑娘,手里拿着刚采的菊花,不小心撞到小二,险些摔在桌上,赵老板眼疾手快,扶了那姑娘一把,还与她说了几句话。因为这一打岔,刘老板就说不再管他,举杯与我和林老板致歉,刚喝完酒,就忽然说不出话了。”

赵老板慌忙摆手,“当时我虽与刘老板争执了几句,但绝无可能因为他不肯替我出资定货,就下毒害他!你们……你们这是想害我!”

他心中只想着撇清嫌疑,只以为他们二人是在给他泼脏水,却没想过几人倒酒争执,混乱之下,所有人都有可能趁机下毒,其实他此时的嫌疑反而被洗轻了不少。

难怪这人会潦倒落魄至此,陆今安懒得再理会赵老板,继续问道,“那小二和卖花女,你们可还记得样貌?”

三人连忙点头道,“见到应能认出来。”

此时恰好掌事已将所有人喊到甲板上,又仔细清点没有少,正回来向胡老板请示。

众人跟着走出去,果然很快林老板就指出了陪侍的小二。

那小二十分慌张,跪下来道,“我一直陪侍在旁,断没有下毒害刘老板。”

苏辞伸手扶起他,温声道,“不必慌张,只是想问你几句话罢了。”

毕竟小二一直随侍,卖花姑娘却只是路过。三人又看了一圈画舫的姑娘,她们穿着打扮都差不多,一时竟想不起到底是哪个。

青棠看向小二,“你还记得当时撞到你的是谁吗?”

小二抖着身子想了想,“是秋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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