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窦里琪走后,畅畅和李超的交集就变得少了起来。
那时李超还是和吴迪形影不离,和其他调皮的男生每天在幼儿园里风风火火的,总是被老师揪着耳朵教训。
“淘孩子”阵营里的成员固定,做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也不太愿意和班里其他的乖小孩玩,所以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畅畅和李超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说过一次话了。
甚至有两次畅畅在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都觉得李超好像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自打升入小学以后,她在二班,李超在四班,班级分别分布在长廊两端,平常能见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吴迪转学后,畅畅便有些担心李超,怕他会因为好朋友离开而难过,所以特地在课间的时候去一年四班找他。
她刚站在四班门口寻人,便听见了屋里传来的打闹声,朝里一望,才发现声音的来源正是李超,此刻正一脸嬉笑地和三四个男同学打闹摔跤,看起来好不热闹。
畅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还要不要叫他出来。
“你几班的?你找谁啊?”
四班班长戚书俊见这个面生的女生在自己班门口流连好一会儿了,还时不时地朝内张望,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畅畅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脸谨慎的样子,和当年在广场上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也长高了不少,而且看起来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畅畅连忙一面摆手一面后退,“没事,没事了。”直到退出戚书俊的视线范围后才转身回班。比起来时的忧心忡忡,畅畅的脚步轻快了不少,看见李超过得还不错,貌似没有太受影响,她就放心了。
仔细想想,原来不光她自己,其实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动地面临着不可避免的别离,也正因为告别不可避免,所以大家都在不断地适应着新的环境,找到新的位置、结交新的伙伴。
除了窦里琦和吴迪,之前幼儿园的同学们有不少转学到了b城,或者随外出打工的爸妈去到大城市里。而就算留在王庄镇上学,孩子们也已经在升入小学后被打散分到各个班级,曾经朝夕相处的很多面庞,畅畅都许久未曾见到了。
新的校园生活、新的班集体无缝衔接上来后,留给缅怀过去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开学两个多月没碰面,如今看见李超对她笑,畅畅觉得一阵熟悉,好像又回到了窦里琦还在王庄镇的时候。
李超从原地走了过来,畅畅晃神结束,正想趁着这段路程和李超好好说说话,人走到她面前时,畅畅还没来得及开口,李超便对她小声快语道:“班长,今天我值日,先走了啊。”
还没等王畅畅回复,说完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我早就不是……班长了……”
这句解释他当然没听到,不过李超跑远了一段后,还不忘礼貌性地从背后对她挥了挥手。
畅畅笑着摇摇头,调整了下书包肩带,然后和柳柏杨和往常一样徐徐而行。
路上,她对柳柏杨说:“以后咱们可以邀请李超来咱家玩,就算琦琦不在这儿了,咱们也得和李超常联系。”
柳柏杨冲着前方扬了扬下巴,说道:“我看他好像不太乐意。”
“他不是不乐意……”
只是难为情罢了。
人们不常吐露内心悲苦,一旦对谁袒露无遗,若没有亲密无间,便只会渐行渐远。
毕竟比起再相见的心知肚明,还不如厮混在一帮人中间佯装无忧无虑。
柳柏杨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觉得无趣,便往前快走了几步。
吉祥缀在后面,见前面二人越走越快,不禁边追边喊道,“突然走这么快干什么啊?”
柳柏杨停下,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一下车就喊冷吗?就不能快走两步少挨点冻?”
“都怕冷是吧——”畅畅突然坏笑起来,突然伸手薅住柳柏杨一侧的胳膊,另一只手拉住吉祥,拽着他俩一路呼啸向前跑去。
柳柏杨没准备被吓了一跳,连忙喊停,可无奈她力气又大,连吉祥都能轻松拽动,所以只能翻着白眼被她拽着一路飞奔。
等跑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两个男孩都累的气喘吁吁地,柳柏杨弓着腰,双手扶着腿,额角、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而吉祥则直接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冷吗?”畅畅欢快地笑着。
“……”吉祥累的说不出话。
柳柏杨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畅畅走过去一把把吉祥拉起来,又拍了拍柳柏杨的背,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如果有一天,我们和李超成为了好朋友,有些事他会自己对你说的。”
柳柏杨哼唧一声,低头抖了抖雪地靴粘上的雪,含糊地回了句:“我才不想听。”
话虽这么说,不过看起来到底是气顺了,当然主要也是现在没有力气置气了。
吉祥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问:“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畅畅和柳柏杨一起转头,然后齐声说:“没什么。”
吉祥用手指了指他们两个,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说:“好好好,你们两个也有小秘密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生气了?”
吉祥说完,三人互看一眼,然后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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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上完,曲老师宣布这周周末过后,下周一要进行期中考试,等成绩出来,前三名可以获得5朵小红花,第四名到第十名可以获得3朵小红花。
说完之后,她不等下课铃响便提前拎着包匆匆离去。
消息一出,畅畅精神一振,老师走了之后,其他同学们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可是5朵小红花!平时测验得满分才能得一朵。”
“5朵咋了?你能拿到吗?到时候不还得是前排班长和学委她们得了……”
“她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我第三还不行吗?”
“吵死了!闭嘴!”
陈欣澄拿起教鞭走上讲台,有样学样地狠狠敲了两下桌子。
“还没打下课铃呢,不许交头接耳!”
陈欣澄站在讲台上,面容威严地环视一圈。
杜珊也站了起来,回身对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吼道:“老师一走就不得了的是吧!就你们长嘴了?”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冷笑道:“还考第三?凭你们几个那点破分数谁能考第三?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被点名批评的几个人低着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谁乐意平白被同学数落一顿?不过碍在是班干部,敢怒不敢言罢了。
周围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眼里有嘲笑、有庆幸、有不满、有同情,但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民不与官斗啊,再小的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和班委硬碰硬,最终还是自己吃亏,以前王畅畅不就是个例子吗?
无意间被当做反面典型的王畅畅此刻正手拄着脑袋,加入围观群众看戏。
但终究无法熟视无睹,所以缩在角落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宋园长以前说过,越是心里没底气的人越会强装厉害,管理起人来只会装狠逞凶,这样的人大家都面服心不服,自然是带不好集体的。
真正有自信的领导者应该是以德服人、恩威并施,虽然她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以德服人,但也知道要好好对待同学,所以她做班长时,从来不会这么对班里的同学大呼小叫。
能沟通就沟通、沟通不了就找老师找家长,明明大家都是来上学的小孩子,为什么非要摆出个高低贵贱的姿态呢?难道就只是因为在小团体里有了一个称谓吗?
畅畅越看着杜珊珊这吹鼻子瞪眼睛训人的架势越觉得好笑,她发现杜珊珊装腔作势挺有一套的。
管理纪律,班委中除了班长陈欣澄还有学习委员洪思凡、纪律委员许萌,现在哪里轮得到她这个镶边的宣传委员上蹿下跳的?还不是仗着自己和班长关系好嘛?
“王畅畅,你笑什么?”
突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王畅畅抬头坐直,才发现杜珊珊的火气已经发展到了她这边。
啊哦,脑中小剧场开的入迷,被抓了个现形儿。
不用想也知道,杜珊珊这是在为了之前体育课的事明晃晃地给她穿小鞋呢。
畅畅也不怵,心想我又没出声说话,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周围人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王畅畅面色如常,把杜珊珊晾在一旁。
见王畅畅不接话,杜珊珊皮笑肉不笑地抱着手臂,拿腔拿调地说,“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到前面来讲给大家听听。”
王畅畅也学着她的姿势,回敬道,“没什么好笑的事情。”
杜珊珊瞪着眼睛冲她叫道,“那你自己搁那傻乐什么!”
她越是这样,畅畅就表现得越漫不经心:“嘿,我不告诉你。”
杜珊珊吃了瘪,脸顿时涨得像一只充气的河豚:“你什么态度?给我站起来!”
疾声厉色的样子倒是挺唬人的,可惜她偏偏惹错人了。外表再厉害又怎么样呢?抛开事实讲态度,那就是无话可说喽?
畅畅看着她那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又看了看在讲台上冷眼旁观的陈欣澄。
嗯……她突然觉得杜珊珊虽然烦人,但也挺可怜的。
想到这儿,王畅畅又嘿嘿一笑,嘲弄意味拉满。
杜珊珊气极,碰上这个受摆弄的硬钉子,反倒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告老师了!”
王畅畅最近表现不错,被曲老师当众表扬过好几次,她深知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像之前那般扣帽子了。
但她除了搬出这句话来,别的也无计可施了。
杜珊珊打心底期望下课铃赶紧敲响,她再也不要和王畅畅正面开杠了。
王畅畅却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怎么的?又要黑状是吗?快点去,不然老师一会儿可走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畅畅的眼风特地掠过讲台上的陈欣澄,发现她也在戒备地看向自己,却仍旧没开口。
局面又僵持住了,全班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着风暴中心,生怕一错眼就错过了什么好戏。
这时候老师要是在场估计又要说:“上课听讲要是有这份劲头,那班里人人都能打100分了。”
可惜下课铃响,好戏散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口角就这么结束了。
杜珊珊愤愤地坐回位置上,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着,声音不大不小,就是那种既不敢当面指点,又生怕对方听不到,周围也自然有人捧她的臭脚。
畅畅却不以为意,轻声让坐在外面的同桌吕由椅子往前,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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