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佳肴一醉休，散场的时候王辛和柳梅还算意识清醒。

王辛是因为酒量奇好，且有心在结束后送几人回家，所以在后半场没敢多喝，仅浅酌几口。几趟厕所后，王辛已经差不多醒酒了，看着桌上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的脑袋连连摇头。

而柳梅则是不会喝酒，不过即使滴酒不沾，也被这个欢乐且闹腾的夜晚沾染上了几分醉意，连脸蛋都是通红的，她现在被罗亚娜手脚并用地牢牢抱紧在怀里，挣都挣不开。

来不及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他俩一个负责送客回家，一个负责安顿醉得稀烂、干脆让她带娃住在自家的罗亚娜。

王辛把程欢送回家后，陈俊威便借着酒劲在车里闹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要回家。王辛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连连敲着紧绷的额头，听着坐在副驾驶的陈俊威扯着脖子的嘶喊，说就让他睡在车里吧，反正他就是不想回家。

“这都入冬了，晚上这么冷，那车里能住人吗？你听话啊，你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不得担心啊。”王辛企图和陈俊威讲道理，可喝醉酒的人根本听不懂道理。

陈俊威执拗着，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什么，王辛听不大清，不过他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给委屈哭了，边哭还边抱着王辛的一只胳膊不撒手，不让他开车。

王辛被他磨得没了脾气，“行行行，不送你回家，不送你回家行了吧？”他恼火地看着陈俊威，心想这家伙自家不爱回，他家又没地方住了，让他把这醉鬼送哪儿去？总不能给他扔大街上吧！

王辛身叹了口气，把车启动，开往五金店。吉普车到了五金店门口，王辛直接把人拽出来，撂到了店内他平时午休支的折叠铁丝床上。

“把手撒开！挺大的老爷们，不害臊。”王辛用了力气，把抱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下子打开，陈俊威吃了痛，握着被打的那只手，又委屈地哼哼两声，喘着酒气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夜半时分，室内温度极低，王辛嘴里一边骂着娘，一边把店里的大衣、小被都扔在陈俊威身上，然后转身又把屋里炉子给升起来。

火炉燃烧着，木炭时而发出噼啪的响声，昏黄的火光映在漆黑的石灰墙，屋里可算有点热气了，陈俊威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鼾声大作。

王辛松了口气，又填了一锹碳块，把炉子封好火，穿上大衣准备回家。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陈俊威，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便给家里去了电话后，拉出柜台后的躺椅，盖着一条薄毯在火炉边上将就了一宿。

夜已过半，陈俊生这头一通折腾之后总算归于平静，可柳梅那却还不得安生。

罗亚娜被她连拖带拽地回了王奶那边的小屋。到了小屋后，她恢复了些神智，还知道不能吵老人休息，刚开始很是省心的脱衣盖被睡觉，见她已经安然入睡，柳梅便想回去看看三个孩子。

哪知她刚走到门口，罗亚娜就开始吐，炕沿、地上一片狼藉，饶是醉成了这样，她还知道一边吐一边说对不起，弄得柳梅既手忙脚乱、又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收拾了那一大摊呕吐物，柳梅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给她擦擦嘴和手，没料罗亚娜又抱着她不撒手了，哼哼唧唧地，像个生病撒娇的小孩子。

柳梅挣不开，索性拍着她睡觉，在一下下温柔的安抚中，罗亚娜的身体慢慢松弛，呼吸浑长，沉入了梦乡。

柳梅停下了动作，枕在罗亚娜的旁边，看着罗亚娜这张醉态尽显也不失俏丽的脸蛋，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这么漂亮，这么好，应该去过花团锦簇、无忧无虑的生活，应该有人迫不及待把心掏出来爱她、呵护她。

可命运残酷起来，是丝毫没有道理可言的。

越熟悉她，就越佩服她；越亲近她，就越心疼她。

“俊生……”

一声轻浅的梦呓，就像一片来自遥远外空的纯白雪花，一路飘落，带着往日的欢乐与哀愁，直到落在女孩的载满心事的眉梢上，最终化成两行缱绻的清泪。

柳梅叹了口气，轻轻拭去女孩眼角残留的泪水，小心地帮她盖好了被子。

冬夜漫漫，沉入故梦酩酊一场；待旭日东扬，扬首挺胸接着履步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