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怀鬼胎

在二皇子楚楠负责之下,秋季田猎一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黄道吉日,皇帝仪仗从皇宫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帝陵祭祀天神地祗、列祖列宗,祈求狩猎顺利,随后换上戎装,又浩浩荡荡地往北郊猎场去。

楚楠在京城外二十里处划出一片猎场,连着半座山,外围有重兵把守、黄帷隔绝。甫一进场,见猎鹰乘风、骏马腾蹄,军士整齐划一,皆严阵以待、高呼陛下万岁,尽显皇家威严。

侍从撩开金乌彩绣帷幕,皇帝从缀着金珠的雕车轿撵上缓步而出,走至高台,看到眼前景象喜不自胜。

“诸位爱卿,将士们,孤与尔等共赴田猎之事,一是彰显我大虞武德,展示将士们的雄风。二则以练代战,倘若再有匈奴等异族进犯,我大虞儿郎也可与之一战!”

“往年田猎都是由将士们驱赶包围野兽,众爱卿再射猎搏斗,难以显示出各位技艺。所以本次田猎,不再有围合一说,就在猎场这块地,众爱卿是单打独斗,还是协同联盟,孤不管,最后看谁打到的猎物最多、最凶,谁就拔得头筹!”

话落,满场哗然。围猎本就不是什么安全行动,随行的大臣也不全是武将,大多身居高位、养得身乏体软,让他们直面猛兽,没有士兵替他们打头阵,简直是让他们去送死。

久经沙场的将军们却摩拳擦掌。

“卑职本次一定猎得猛虎,拔得头筹!”一名将军自信粗犷开口,一众武将也随声附和,斗志昂扬。

“陛下,这些畜牲凶猛,若是没有士兵先行驱赶包围,恐是会伤人啊。”

“没错,在场诸位皆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若是不慎伤着,损失惨重啊。”

皇帝轻蔑地看着身披戎装、却胆小如鼠的大臣们,冷哼一声:“若是害怕,就去猎些野鸡野兔。楠儿,田猎场里都有什么野兽?”

楚楠一直站在皇帝身后、不敢吭声,听到父皇点了他,终于站了出来,细细禀报着:“经过儿臣探查,猎场外围有野兔、野鸡等,再往里走有狐狸、梅花鹿等,听附近百姓说还会出现老虎黑熊,不过在探查时只瞧见了熊洞,没瞧见老虎。”

“不过是些小畜牲,瞧给你们吓的。”皇帝不屑:“就这么定了,三天时限。”

奉京皇宫,刘人杰双手攥紧又舒展,派往辛州清许县的书信已经上路了,这杀头的大罪已经难以挽回了。

清许县多山地、闹灾荒,前几个月饿死许多人,据说是河渠干裂,寸草不生,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得一干二净。县尉连上十几封奏折,才换来朝廷发廪赈贷,大皇子楚植于心不忍,主动请缨安排救济粮的运送。期间运送路线、押运粮官都鲜为人知,为的就是不被层层剥削。

刘人杰可以操作之处,就在朝廷的救济粮上。

“哥哥你是中书谒者令,转呈奏章、传达召令,没有人比你更通晓圣意,楚植他要怎么运粮、派谁运粮,肯定都要得到陛下准许,陛下知道的,哥哥你也能知道。”

刘婕妤在刘人杰耳边轻语着,声音温和,说出来的却是掉脑袋的话。

“哥哥你只需走漏一点风声给沿途的官员,他们要是做出了贪墨枉法之事,只怪这些贪官人心不足,怪楚植办事不力,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哥哥身上啊。”

刘婕妤说的没错,身为内侍,他确实能知道一些奏章内容。之后他时时留意,好巧不巧,刘人杰当真看到了楚植上奏皇帝的路线。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楚植继位,哥哥你就只能和我一起,在地下团圆咯。”

“天命如此。”刘人杰无奈喟叹。

清凉殿,刘婕妤高坐主位之上,闭目小憩。下首跪着一个小黄门,禀告她办事进度。

“灾民不日就能到奉京城下,奴才算好了大皇子巡视的时间,肯定能让大皇子遇见。”

刘婕妤并未睁眼,只慵懒地应了一声,柔荑轻挥,侍女拿出马蹄金递给小黄门。

单单一个赈灾不力,不足以拖楚植下水,要切入矛盾靶心。而皇帝与楚植的矛盾之处就在于政见不和,若是皇帝遇见灾民流离,定会勃然大怒,追责到灾民的户籍所在,问罪于当地官员,能赏给灾民一碗薄粥都算他心善,刘婕妤都对他高看几分。

不知道宅心仁厚的楚植,遇见可怜的灾民,又该如何处置呢?

刘婕妤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楚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田猎第一天,众人只是在外圈猎一些野鸡野兔,秦书颜对此不屑一顾:这些野物连闺阁中的女子都能手到擒来,猎这些真是浪费时间。

所以她孤身一人,无需猎犬猎鹰,策马往丛林深处走去。

秋风萧瑟,密林深处,草丛摇动。“唰——”的一声窜出来一头梅花鹿,褐色的身影疾驰,几个轻跃就跑远了。

秦书颜见状,立刻夹紧马腹,紧追不舍。眼看就能追上,没想到一根蜿蜒旁出的粗树枝横亘在眼前。若是调转马头,就再难追上梅花鹿,若是径直向前,她就吊死在这根树枝上了。

她大腿发力,夹紧马鞍,往侧后方躺下,骏马飞快,从前面望去好像只有一匹马在狂奔,看不见人影。秦书颜挂在马侧,开弓搭箭,瞄准了疾驰的褐色梅花鹿。

“咻-—”利箭破空,梅花鹿应声而倒,发出哀痛的鹿鸣。

秦书颜把梅花鹿担在马背上,想着先回营安置好再来狩猎。没想到风吹草动,传来细微声响,征战沙场的经验让她意识到,附近有一个不小的猎物。

“真是天助我也!”

秦书颜策马寻着响动来源,远处一片草丛簌簌几声,出现了一个黑影。她立刻开弓射箭,却在利箭离弦前一秒,看清了黑影的轮廓:

竟然是个人!

她臂膀一偏,利箭堪堪划过那人的脸颊,箭矢带着血丝插进地面,迸溅出尘土。

“你不要命了!?”秦书颜居高临下地怒斥着男子,马鞭呼呼作响。

男人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捂着流血的脸颊,呆愣愣地瞅着秦书颜。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跪下,磕头求饶。

“求将军饶命,草民只是走岔路了,真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秦书颜蹙眉,满眼怀疑:“这是皇家猎场,周围都有黄帷隔绝,重兵把守,你走岔了也不可能走到猎场里。”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枯草般的头发半扎半散,短褐穿结,曝晒得黝黑的胸膛可以数清肋排,穷裤草鞋,腰上裹了一条布带,勒着裤子,怎么看都不像行刺的刺客,更像是一个贫苦农夫。

“若是你如实告知,我还能送你到出口,保全你的命。若是你死鸭子嘴硬,等一会侍卫来了,你可是要背上行刺的黑锅了。”

农夫没想到会危及生命,涕泗横流:“将军救救我,我真不是刺客。村里人说这几天大荒山有贵人,我们就想摸进来找找,看能不能捡着贵人们落下的东西,实在是没钱没饭吃,要不也不会翻山越岭地过来。”

灾荒战乱,连奉京附近的农户都没饭吃了吗?

秦书颜摸了摸身上,轻装上阵没带一丝钱财,索性卸了自己腰间佩剑,扔给农夫:“这剑送你了,也能典当一个好价钱,快出去!”

农夫捡了佩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炎炎烈日之下,差点晃了他的眼。

“还有一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南面山上周围确实有人把守,但是北面没有,许是北面太陡峭,我们就从北面爬上来,翻过山头。”

秦书颜了然,楚楠在划定猎场范围时,为了让野兽种类多一点,划了半座山进来,也就是山南。不知是楚楠调动不了太多军队,还是认为山北无需设防,山北无人把守,才让人钻了空子。

真是一个废物,秦书颜心里暗想。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也进来了?”

“我哥哥,他往有人声的地方走了,那边说不定有好东西。”

糟了!秦书颜连忙让他带路,要是遇到其他人,他哥哥就是死路一条了。经过一番搜寻,前方有声音传来,秦书颜赶紧让他躲起来,自己去一探究竟。

等秦书颜到了,一切都晚了。一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身形比刚才的农夫还要消瘦,脖子被割开,还往外汩汩冒着血,一双眼睛恐惧地睁大,死死地盯着马上的公子。

“程遗!”秦书颜呵斥。杀人的正是程端的长子,程遗。

程遗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上血迹,见着是秦书颜,丝毫不慌。秦书颜是他父亲帐下的将军,自然与他同心。

“小秦将军不必大惊小怪,我审过了这人,是附近的村民。要是让他活着出去,或是惊动了旁人,难免会对二皇子殿下造成不利影响,所以一会把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就好。”

程端虽未公开表明支持哪个皇子,但他从未限制过儿子程遗和楚楠走动,许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如果被旁人知晓楚楠办事偷工减料,传到圣上耳朵里,难免会质疑楚楠能力,不利于同党程端扶持二皇子。

“那你也不能杀了他啊!他又是何其无辜?”

“小秦将军你打猎打昏头了吧!这人和供我们射猎的畜牲没什么区别,被我一剑抹了脖子也算他死得其所,难不成让他活着出去坏了国家大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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