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酷暑正当之时,即便是放了些冰柱,却难掩验尸房中的腐臭味,然秦昭宁进房中时却是只有一脸肃容。
对于死者,她一向是心存敬畏的。不管对方是何人,既然她知晓了,那便不会由得死者做冤魂。
然如今距离陈芳的死亡时间已过了一日有余,尸首已是恶臭至极,尸僵虽已开始缓解,然膝关节处仍是僵硬状态。秦昭宁看到时,尸首便是仰卧位却呈双腿屈膝之势,犹如隔空朝谁跪着一般,比昨日更加诡异可怖。
“大人,死者确是被绳索缚颈窒息而亡,凶器便是这块红盖头。”周巡见二人进来,放下手中的器具,指了指一旁托盘中已被摊开的红盖头。
“奇怪的是,死者手掌和指尖皆无破损摩擦,指甲缝也无皮屑和任何凶器的毛屑。”周巡又补充。
“这是何意?”徐知砚轻轻蹙眉。
“周大人的意思,恐怕是死者在被杀之时应当没有挣扎的,否则手上应当会留有些许痕迹。”秦昭宁思索着补充道。
周巡已年过五十了,这么多年他配合查案的官吏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然如此一点便通的,秦昭宁是第一个,他不觉投出赞许的目光。
“确是如此。寻常人若是被勒住,再如何也应当想法子挣脱或下意识挣扎,抓住勒在颈上的绳子、指甲刮到颈上的肌肤,或是抓住犯人的手,都会在指甲缝和手掌上留下些许痕迹。但陈芳没有,说明当时陈芳并未挣扎。”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死者被迷晕后,才被勒死的?”秦昭宁看向尸首的口鼻处,又接话问道。
“口鼻周围无香料迷药等残留的痕迹,七窍中也无不明液体和粉末,目前尚未发现有被迷晕的痕迹。”
秦昭宁望着尸首的双膝陷入沉思,随后又问,“周大人,死者的跪姿,是生前摆出的,还是死后摆出的,这可能验出?”
“可以。死者双膝只有地上沙砾形成的压痕,同其他体表部分差异不大,可推断是生前便呈下跪状态。若是死后才摆出的姿势,膝盖不会如此自然弯曲,也会有明显的尸斑。”
秦昭宁了然,看向徐知砚,“大人,死者生前便呈下跪姿势,且无挣扎痕迹,皆表明死者是甘愿赴死的。我认为凶手应当是死者心怀敬畏之人,或是……亏欠之人。昨日在查口供时,有没有人提到死者信奉什么,或是平日里比较害怕谁?”
徐知砚摇头道:“昨日未曾想到此处,并没有问到相关情况。但村里人皆说陈芳虽和大家打交道不多,却也十分和气,并没有和谁产生冲突和过节。非得说关系不好的,那就还是她的丈夫唐川。”
秦昭宁沉吟不语,片刻后道,“从死状来看,凶手必定是恨极了陈芳,讲究又残忍,已不是寻常的杀人方式了。实在想不出,她和凶手究竟有何仇怨。”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还有别的线索,不知是否有用。”周巡开口道,“一是死者胞宫口仍是圆形的,说明她未曾分娩。”
他话才刚落音,秦昭宁便惊愕道:“那岂不是说,唐浩并非陈芳亲生孩子?”
“也不是唐川的。”徐知砚思忖片刻后道,“但无论是昨日或是今晨,唐川都没提过此事。”
怪道如此不用心养!
但孩子从哪儿来的?孩子又去哪儿了?
“孩子的行踪还是没线索吗?”
徐知砚沉默着摇摇头,秦昭宁亦是深深叹了口气。
谁会带走一个羸弱不堪的孩童?
秦昭宁只觉心头有一大团乱麻缠绕。
“还有二呢?”
“二是,她牝户内壁有些许擦伤,还残留少许男子的元液,但因死者呈下跪状,元液或会流出,故无法判断她死前最后一次同房时间是否临近死亡时间。”
“可未听说唐川这几日归家了呀!”秦昭宁头大如斗,“这陈芳,在外头还有男人?”
“姜副手推测也有道理,如此一来也能说得通,陈芳外头有男人,唐川知道后怀恨在心,寻了机会将她杀害。是不是也符合常理?”周巡正拿起器具忙活,但却是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见二人不说话,便搭了个腔。
“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秦昭宁挠了挠头。
徐知砚却望着尸体问:“周巡,可能从陈芳的尸首看出此前她此前做过什么活计?”
“死者指尖有茧,眼瞳较常人凸起,应是做些手工活。”
秦昭宁不解,“这与唐川说辞倒是差不多。唐川口供上说陈芳此前是做绣娘,他在酒楼做管事。有何异常?”
“酒楼的伙计说,以前唐川曾去过一段时间的青楼,然被陈芳发现后,陈芳亲自将他从青楼逮了出来。那时两人争吵,唐川说陈芳是活瞎子。”徐知砚道。
“活瞎子?”秦昭宁一愣,“陈芳看不清?”
“应是。”
“大人,昨日时间仓促,未能好好查探,想必我们都漏了许多蛛丝马迹,不若今天再去一次杏花村?”
嘴上是征求意见,但秦昭宁却是头也不回地直接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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