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会儿才恢复听觉，我听见一个男生的哭声，和一群成年男性不知所措的讨论声。

余燥眼神好像突然沉了下来，很冷静又很锐利。他起身快步走到了包间另头。

我跟上去。

在哭的是一个金发的男孩——哦，他叫小金，好像是。

丘帆他们在安抚他，问他怎么了。

余燥上前，周围的人给他让了条道。

“怎么回事。”余燥问。

“小金好像是喝醉了……”丘帆求助地看着余燥。

余燥弯下身去看那正哭的喘不上气的男生。

——这是今晚余燥第一次把眼神从我身上分给别人。

金好像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我只看着余燥的一举一动。

余燥凑上耳朵，都快贴到人嘴上了。

我皱了皱眉，又缓缓松开。

“你说什么？”余燥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

燥儿都没这么和我说过话。

“……硅哥？”余燥就这么弯着腰听了会儿后说道。

他起身转头看向丘帆。

“他有个名字带‘gui’的哥哥吗？”

丘帆思考了会儿摇头，“没有，他只有个姐姐。”

余燥垂眼，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丘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金有个很好的发小，名字带‘瑰’，他一般叫他‘瑰哥’。”

余燥闻言点了点头，又俯下身子去看金。

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恶劣。

“可以告诉我，瑰哥是谁吗？”

他语气温柔地像是下了药。

那金发男孩毫无所觉，仍哭着，抽气。

“瑰哥……瑰…瑰哥，是……是我的！”说完便见他笑了起来，笑得很明媚，“是男朋友的……”

余燥僵了一下，我看他一副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怅然若失的样子。

丘帆这时好像唏嘘了几句，我没听。余燥还没完。

“那你的瑰哥在哪儿呢？让他来接你，好不好？”

我不喜欢他这样和别人说话。

“瑰哥……瑰哥不要我了……他不会……不会来接我了。”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我看见他们几个无奈地扶额——余燥这家伙是最会问问题没有了。

余燥向丘帆问来了金的手机，拿着金的指纹开了锁，翻弄了几下，拨了个电话。

他不喜欢管闲事的，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直起身一手将手机拿在耳边，头微微向手机方向侧着，我得以看到他的正脸。

燥儿在生气。

我有点不知所措，眼神不敢再放在燥儿身上，便失了焦散在沙发上哭着的男孩身上。

男朋友……啊。

燥儿会不会有男朋友呢？……

我在想什么，真奇怪，别想了。

……燥儿要是有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呢？

他会撒娇吗？

燥儿撒起娇来是什么样呢？……

他脸红时很可爱，也很漂亮。

那……他脸红着撒娇一定更好看。

……他和男朋友吵架了会哭吗？

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呢？

不过有燥儿这样的男朋友……会舍得和他吵架吗？

我一定不舍得让他哭的。

我要是燥儿男朋友，一定对他很好。

不会让他难过，不会让他哭，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外头喝醉……不会让他哪天，又孤零零地靠在某处的栏杆上吹着夜风抽烟。

我神游着，没注意眼神已经完全投在了那哭着的男孩身上。

我头可能是低着的，因为我看见燥儿弯腰仰头凑到我眼前。

——我没看过那男孩，眼神却猛地给燥儿撞了个满怀。

余燥皱着眉，眼里带着探究，他好像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没说。

“林巍，看什么呢？”他还是说话了，不过我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好像想说又不愿说。

我说没看什么，我不想告诉他我刚刚在想什么，毕竟我不是他男朋友，没资格让他不要哭。

好吧，我想的越来越奇怪了。

余燥手中的电话接通了，他又盯着我看了会儿，随即走出包间去接电话了。

我无事可干，坐回沙发上发呆。

脑子又不受控制的想回了刚刚的问题。

余燥会有男朋友吗？

他会有吗？——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燥儿啊……燥儿能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我想不出。

燥儿不会喜欢人最好了。

……可是不行，燥儿要是没有喜欢的人了……我不知道他哪天就跳下去了，他还是得要有喜欢的人——事也好。

这人、事还须得是长久存在着的，好永远牵着燥儿，从空中落回地面。

就是落不下，远远地飘着能够瞧见也是好的。别让他飞走了。他别被风吹走了。

燥儿要不喜欢我吧，我能一直在，我会牵住他。

他那么苦，那么浓，那么沉重，也只有我这么淡，这么薄，这么没味的人能试着去中和他吧。

说不定还有机会泡出他的甘来。

我自私，我也想沾上他的香，

他要找男朋友的话，不如找我吧。

就找我吧。

燥儿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和平日没什么分别。

金这会儿可能是哭累了，已经睡过去了。

余燥把手机放在他边上，然后伸手，很轻地揉了一下金的头发，嘴里说了句什么。

我眼神盯他盯地死紧，看清了他的口型。

【真好。】他说

我有些疑惑，又有些闷地透不上气。

我真的不喜欢燥儿对别人那么温柔又亲密。

他应该冷漠一些的好，只和我亲密的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我会这么想，但我不在乎。

余燥和丘帆说了句什么，向我走来。

“走了，一起走吗？巍哥？”

我点了点头，又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那不知何来得了燥儿温柔的金。

再回头就径直撞进余燥深深的眼中，他眼中的探寻和警醒不加掩饰。

我有些惶恐。今晚余燥异常的症状，像初见那晚。像发了病。

我怕他做出极端的事来。

他没说话，转头走出包间，我跟上。

外头的空气出乎意料的好，我深吸了几口，看余燥垂着眼，没什么神色。

余燥又翻出一只烟来了。他拿着烟又去掏口袋，转头向我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将烟叼进嘴里。

哦，他好像没打火机。

我问他要不要去旁的小卖部买一个。

他叼着烟抬眼看我，一只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

余燥眼神深深地盯着我，笑了，抬手摘下了没点的烟。

“你不觉得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