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月从绣坊抱回做好的新衣裳时已是半个月之后,期间月怂怂一直担心乌月的人会查过来,然而直到现在,魔域中人也没有现身。月怂怂担惊受怕了十多天,长时间的焦虑过后索性开始摆烂,也不管乌月现下在谋划什么,只想着给闫璟做新衣裳。
就在这短短的十多天内,闫璟的个子一天一个高度,明月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子迅速超过自己,甚至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好像在百米赛跑的最后冲刺阶段,对手突然发力,轻轻松松就擦肩超过自己,成为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明月只能站在底下仰望,眼里满是羡慕。
难道是因为化蛟成功的缘故?明月猜测,他们一族的化蛟应该等同于人类进入青春期,这一阶段可不是各方面哐哐猛长嘛!
明月抱着改了又改的长袍子,颇为郁闷。身高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这让明月唯一的优越感也失去了。他们俩站在一起,明月反倒像是闫璟的小妹妹了。
陆云见到闫璟的变化也是吓了一大跳,自上次灵儿从明月家回去之后,无缘无故生了一场大病,原先的课堂停到了现在。
待灵儿痊愈之后,陆云特地送小女儿去上课,乍一见个子窜了老大一截的闫璟,摸摸鼻子看了老半天。
“呃、他体质比较特殊。”明月绞尽脑汁解释,“先前吃不好穿不好自然是瘦瘦小小的,现在日子安逸了,自然就开始长个子了。况且他是男孩子,骨架本来就大些,这些日子个子一直在长呢!”
“哦。”陆云点点头,不再研究,只是将比往常安静许多的陆灵儿向前推了推,笑道,“我这女儿也是,这段时间安定下来之后,反倒比以往文静许多,许是女儿大了,性子也变了。”
“哈哈,灵儿大了,已经是大家闺秀了。”明月笑着寒暄几句,将闫璟送进学堂之后,便去绣坊取衣裳。她要提前洗一洗晒一晒,这样闫璟明天就能穿上新衣裳了。
从绣坊到自家的小院子,一路上都是各种小铺子,虽不如长安街市那样热闹,也自有一种民间自在惬意的生活气息。
包子铺的老板娘将热气腾腾的一笼包子放在桌上,不用多说什么,客人自己捧着小碗取了包子舀了豆浆坐在巷子里的小桌上大快朵颐。金器铺的小二用竹竿子撑开窗户,将店里时兴的头面用玻璃柜子锁好放在了最外面的窗台上。医馆的葫芦挂串上绑了好大一根人参,老先生摸摸胡子写下长长的药方,小药徒在药柜上拿着小秤细细称量药材,再用牛皮纸打包。
大家忙忙碌碌,热情洋溢,明月很是感慨,她最爱这样的生活,也想融入这样的生活。若是没有魔族该多好啊!原主和闫璟两个可怜孩子就能过上普普通通的快乐生活了。明月心中叹气,从巷子右侧的算命铺子旁拐入小路。
此时,长安城门上,乌月的眼神格外黑沉,她的手下在这里找到了月锦,很有可能好继女就在这长安街的某处。
热闹的街市上人头攒动,她的目光在人们的打扮上逡巡,身穿麻布头戴布巾的农民、襦裙轻曼环佩叮当的少女、一身肚兜满街疯跑的孩子……每一个她都仔仔细细地辨认过去。月锦是他们一族特有的衣料,因着轻便柔软可在制成的衣服上附加魔咒防御,成为魔域各路魔修青睐的抢手货。还有一批特制的锦料专门进献给魔宫的魔主,也是因为月锦,她的丈夫谢莲才有机会受到魔主赏识,坐上了族长的位置。
这样的衣料流落人界,她一眼就能辨识。
很快,乌月就将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贵族男女,这些人家财万贯,自然愿意为这少见的料子一掷千金。她冷哼一声,权杖轻点地面石砖,化成一团黑雾随风散去。
随后,身穿鲜红月锦长裙的陈小郡主轿子上便多了一人。抬轿子的家仆,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多了一些,以为是早上少吃了一个包子力气少了些,故而越发卖力起来。
陈小郡主见轿厢内凭空多出来一人,吓得腿一软摔坐在椅子上,正想掀开轿帘大声呼救。面前的妖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她的嗓子立时哑了。她惊恐万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用尽力气大喊,只能发出短短的气音。正想手脚并用爬出轿子,妖人摸了摸发簪上的紫色水晶,她的身子立刻失去控制权,笔直端庄地坐在了椅子上。
“我只问你几句话,你想好再说!说错了……你应该知道后果。”乌月翘着小指头理了理鬓发,长长的指甲如同某种兽类锋利的爪子,一瞬间便可割破猎物的喉咙。
陈小郡主浑身冒冷汗,后背一阵发寒,惊恐地眨着眼睛表示听话。
乌月这才解开她的哑穴,上下打量她身上的衣裙问,“你这衣服的料子极好,是从哪里买的?”
啊?这妖人掳了她,只是为了她身上的衣服?陈小郡主心中有一百个问号,可是恐惧让她不敢发问,只能照实回答,“我、我也是经由蒋小姐的介绍才得到的。长安街市的绣坊里有,数量不多,一月才出一匹,很难抢到。你、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派、派人……”
她哆哆嗦嗦,没有了往日身为郡主的张扬跋扈,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猫,乖顺可怜地缩成一团。乌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勾唇轻笑,“小郡主有心了,改日再叙。”
说完,她化作一团黑色雾气,顺着轿帘散了出去。
陈小郡主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惊异的一幕,扶着胸口不停叹气吸气。实在是太吓人了,青天白日竟然有这样的妖人出没,还有没有王法了?她若是被那妖人害死了,一定不会放过那蒋小姐!若不是这衣裙!若不是蒋小姐介绍!她怎么会遇此险情?
乌月沿着长安街,一路去了绣坊。此时客人正等在门口,只为了绣坊今日出售的唯一一匹月锦。老板戴着黑色小帽子,伸出戴着翠玉扳指的手不停招呼着客人,八字小胡子挂在笑开了的嘴巴上一耸一耸,显然是对今日的营收很满意。
乌月站在拥挤的人群身后,权杖轻点地面,所有人感受到地面剧烈的震动,失控地摔了下来。
“哎呀!是不是地震了?”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随后,一批人焦急忙慌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回自己家。余下来的人揉着磕疼的膝盖手肘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乌月并不理会这些人族,踏着虚空飞到了绣坊老板身前,提着他的衣领就飞上了二楼。
“侠女!侠女饶命啊!”老板胖乎乎的脸涨成猪肝色,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惊恐地看着乌月。他只当这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来他的楼里闹事,只能奋力解释,“侠女!我钱某人一直本本分分在这里做生意,从未牵扯江湖之事,更没有得罪侠女的地方!还请侠女明察,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当下解开的好,切不可误杀人性命呀!”
乌月见老板两只肥手就要攀上她的手借力,嫌弃地松开手。老板的身体就这样失去了支撑,重重摔在二楼地板上,胖乎乎的身体实在是太重,整个二楼都震了震。
“我且问你,你们这里织月锦的是什么人?可知道她住在哪里?”乌月问。
“月锦?”老板捡起地上摔落的帽子,哆哆嗦嗦戴上,“我、我不知道!”他显然不想把明月供出去,若是那侠女是对家派来打听月锦下落的,他自是死也不能说出去的!那可是他赚钱的命脉!
乌月眯起眼睛,很显然她并不相信这油嘴滑舌的人族,和那继女一样能说会道,让人忍不住想割了那作怪的舌头。她这样想的,自然也是这样做的。很快绣楼上传来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在场的众人都抖了抖身子,悄悄远离。
老板捂住嘴巴恐惧大哭,割舌之痛撕心裂肺,血水不停地从手指缝隙中涌出,染红了翠绿的扳指。
“我也不想这样的。”乌月语气遗憾,似是不忍,“只可惜你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如今这样,也是你咎由自取。快些告诉我,那女子住在哪里!否则,接下来我割掉的就是你的头了。”
“呜呜呜!”老板眼泪直流,挣扎着趴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指在地板上颤抖着写了“月娘”两个字。
“住哪里?”乌月不耐地问。
老板不敢看乌月,眼里又迷茫又绝望,在地板上继续写,“不知道。”
“呵呵!”乌月冷笑,老板一瞬间明白了,连滚带爬到乌月脚边,又是磕头又是摆手,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别杀他!
格外宁静的绣楼里,只听得“咚咚”磕头声,乌月撤脚从老板身后无声离开,并不理会这人族的求饶。
很快,磕头声消逝。
众人壮着胆子去二楼看,老板跪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他的身边还有一截断掉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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