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捉弄她,似在以此为乐,即使她永远半死不活又面无表情的,不用惊恐、尖叫、逃跑去配合,它也乐此不疲。
旁边走过语文课代表,说了一句:“杨文招,周莲花找你。”
杨文招心里一突:“知道了,谢谢。”
上次被叫去还是她写的作文太差了,生活里丧丧的没什么,大家都独一无二,没必要框起来都快乐活泼,但那些东西可以写到随笔里,在随笔里写想毁灭世界都没问题,但写作文的时候,要积极,要正向,要心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赞美这个美丽的世界……
杨文招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周莲花正在低头改东西,靠近了看到了,是作文!
她这次的作文应该没有半死不活的美了,如果还有的话,她表示她已经尽力了。
周莲花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你爸爸要跟你说两句话。”
杨文招连忙双手接过:“好的,谢谢老师。”
杨文招赶紧瞥了一眼,杨建峰没有打视频电话,不用遮摄像头了。
她们的手机基本关机锁保险箱,教学楼里没有公用电话,老师的手机就成了家长与学生沟通的桥梁。
不过她也有脸说老师的手机摄像头也坏了,遇到他就坏了。
杨文招走到办公室阳台关上门,听完杨建峰的关心,嗯嗯嗯地附和着,终于说到了重点,杨建峰问:“庭在那边有一个小伙,叫李东阳的,你还记得不?”
杨文招:“不记得了。”
杨建峰:“怎么不记得了呢?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的啊……”
其实杨建峰上周末已经说了快一个小时,杨文招出于礼貌,还边充电边听他说得口_干舌_燥,重点就只有几句,彩礼两万八,已打工有稳定收入,家里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就他一个男孩。
读过初中,跟她一样是读书人了,老家有房,年纪相仿,今年可以把婚事办了,明年生娃后年孩子就能跑了,他和百里子杏操碎了心,她再不结婚他们要被父老乡亲的唾沫淹死,说魂说到十八层地狱了。
杨文招还是嗯嗯啊啊地附和了,挂电话前被骂了一通,杨建峰一副要被她气死了的语气挂了电话。
正好晚自习要开始了,杨文招闭上眼睛缓了缓,挤出一个微笑又觉得太假,她还不是面瘫,也不是机器,需要缓缓,再缓缓。
晚上,杨文招在操场上随便走走,一个人走得比较慢,操场上经常有人跑步的。
有时候不舒服了,杨文招就会在放学后去操场上走一走,回寝室就比较晚。
走进走廊,远远地就看见远处走廊上姿势怪异的一群女人,其中要数站在凳子上扒着墙的那个最瞩目。
杨文招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是破口喊出扒窗人的名字:“尤听!”
走廊上陡然爆发的大笑不绝于耳,杨文招努力把自己当空气挤着角落穿过去,走进宿舍坐到位置上。
宿舍里吵吵嚷嚷,很快人满为患。
浴室门被打开,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抓住尤听使劲摇晃:“你个色批,竟敢偷看老子洗澡,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尤听发出一阵尖叫,抓住旁边的人:“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可是为了你才去的呀。”
“本宫何时叫你去做这等流_氓事?休要污蔑本宫。”
“啊!谁撞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敢谋害我儿,拖出去腰斩!”
……
班里总有那么几个人会间歇性发作,带头人好巧不巧在这个寝室。
上次喊的好像是古娜拉黑暗之神和巴啦啦能量,还有代表月亮消灭你,喊得非常起劲。
杨文招感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又想要个地缝,可惜了依旧没有。
虽然没跟着一起,但阿姨来训斥的时候也难免跟着一起接受了训斥,一群人还有钻进衣柜里躲着的,阿姨扫了一圈,警告了几句,看着一群人还憋笑要憋不住的样子,愤声道:“一个个贼眉鼠眼像什么话。”
说完阿姨也有些想笑,破功了半秒严肃了表情:“你们要闹也小点声,整层楼都要被你们掀翻了像什么话,平时嘛声音小点我睁一只眼闭一闭眼,今天跟拿喇叭喊似的校长都要被你们喊过来了,可安生些吧大宝贝们。 ”
阿姨走后,宿舍里又热闹了一阵,有人后知后觉地问:“我们会不会被扣分啊?”
有人答道:“都最后一个月了怕什么。”
“说的也是,可要是最后一个月了还惹周莲花生气是不是不大好。”
“拜托,文明寝室拿了多少次了也不见她高兴过哪一次,扣点分就跟天塌了,我们还每次被连坐。”说话的人模仿了周莲花的样子和语气,“罚跑十圈,通通放学后去跑十圈,跑不完不许吃饭!”众人忍俊不禁,那人接着说到,“要真扣分了,她不得刻骨铭心啊?”
“不说了,我要去洗澡了。”
“我也要去。”
“你们一起洗啊?”
“是的呢,美女就是要贴贴呢?”
“呃,谁要跟你一起洗啊,滚啊!”
……
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人,寝室里没那么人满为患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愤愤拉长:“尤听~”
尤听笑的眉眼弯弯凑过去支起衣领:“给你看,不生气了!”
“臭流_氓。”
“哪里臭了,人家明明是香~的~你闻闻,你闻闻嘛~鸢鸢~”
闹玩,左满鸢吹了头发,洗了手,坐回来后从柜子里拿出糖,吃了一颗,拿了些递到对面的杨文招面前:“吃吗?”
杨文招捏着笔的指尖泛白,牵起笑:“不用了,谢谢。”
“哎呀,可别跟我客气了,我又吃不完,打开了不及时吃完就要坏掉了,多浪费呀,你就当帮我吃一点吧。”
尤听凑过来:“什么东西?我也想吃。”
左满鸢站起身把手中的软糖塞进杨文招手里,赶忙又抓了几颗递出去:“给你给你,我还有很多。”
杨文招道了谢,感觉自己的声音太小,左满鸢很可能没听到,坐直了一些,说大声了点:“谢谢。”
左满鸢:“不客气。”
果然是小了。
杨文招含_住一颗糖,咬开后是爆浆的。
左满鸢很喜欢吃这个零食,时不时买一袋回来吃,偶尔会分给室友们一些,三年来这是第二十九次。
之前,杨文招也去看了一下小卖部里,这个爆浆软糖的价格,十四块八一袋,大致看了一下数量,两只手数得过来,很贵。
手上有四颗,约等于五块钱吧。
留着也没地方放,放了也就坏了,杨文招一边在书上写写划划,一边吃完了。
身上还是有东西在爬,除了那种在皮肤表面蠕动来去的爬,还有跟自己重叠在一个空间里,在五脏六腑上,血肉骨骼里的爬。
感觉自己像在被盲目地重组,脑子塞进嘴里,肠子塞到腿里,手指戳进眼睛里,脚趾长到了耳朵似的。
杨文招翻开一本书:《我在精神科工作的那些年》
一本精神病院的医生写的书,有各色各样的患者,比如在进精神病院之前杀过人的,比如特别爱指点江山的,比如曾经是从事精神科治疗相关的医生的,比如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鬼的,又或者,坚定认为自己的身体世间完美,想要所有人欣赏,会裸_奔的……
正读到一个说是有严重幻觉,能看见无处不在的水鬼,想杀掉那些水鬼的患者。
此时,患者与医生正在坐电梯,患者盯着医生,看见医生身上趴着一只水鬼,在挑衅他,得意地笑话他不敢把它怎么样。
患者想把医生的头从水鬼身上抢回来,但医生已经被水鬼操控,成为水鬼的傀儡,会和水鬼一起攻击他。
很麻烦,他打不过,就只能直勾勾盯着水鬼,面对它的挑衅绝不退缩。
它在杨文招身上爬,正耷拉在杨文招肩膀上,头顶,跟杨文招一起看着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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