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麟一直都在前院子踮脚巴望,小婶婶没回来,余叔一家,一大早就收拾行李离开。
他只好回家,把鸡喂了,想到明日就要把鸡带走或者杀了,心里有些不痛快。
好在,这种忧伤的情绪没维持多久,隔壁的李荷花,顶着一张肿胀的大红脸,就来家里闹事。
“就是你们害的!你们这家没好人!”
声色俱厉间,两侧脸颊一颤一鼓,好像嘴里含了个青蛙。
嘴巴肿的翻起,能看到红红的牙肉和白惨惨紧咬的牙齿。
太丑,丑的污他眼睛。
严家麟不纠缠,反手关门,置之不理。
李荷花见状,以为他害怕,开始叉腰谩骂,“你家小婶婶,半夜和男人私奔,都不要你了,你还神气什么?一个破烂货,算什么东西!。。。。。。”
有村民路过,可没谁停留看热闹。
都要活不下去,谁有心思管别人?
李荷花没招来看客,骂的更凶更狠了。
全然忘记,自己是个还未成亲的姑娘。
严家麟本不想理会,可听到她一口一声的骂小婶婶,他哪里忍得住?
拿起八仙桌上的一把菜刀,赤红眼冰冷脸,冲了出去。
“你为何要骂我小婶婶?小爷我砍死你!”举起菜刀,对准她骂人的嘴,直接劈过去。
菜刀在她嘴边擦过,一股凉风在耳畔,快速掠过,甚至,她还能闻见菜刀上依稀有肉香。
李荷花尖叫中不断往后退,李富贵过来,脑袋放低,直接对准严家麟的肚子撞来。
严家麟没防备,摔倒在地。
他马上站起,手里的菜刀,朝着正逃走的李富贵扔去。
李富贵倒下,菜刀哐当落地。
鲜血,染红他的半旧衫子。
严家麟吓懵,以致于李家夫妻出来,使劲抽打他嘴巴,都纹丝不动。
李家老婆直接薅住严家麟的布衫领口,把他半提起,眼睛喷火,牙齿咬的咯咯响,“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赔命!”
另一只手,劈天盖地朝他打来。
发髻散了,白玉簪子掉地上碎了。
衣裳也被打的肩膀露出来,甚至挣扎中,掉了一只鞋。
尽管这样狼狈,严家麟还是在哭泣中辩解,“我...我没有,是他。。。是他先惹我的,是你们家先骂我小婶婶的,你们都是坏人。”
李富贵并未死,只是吓晕而已。
后背被菜刀剐过,一道血痕冒出血,看上去恐怖。
李家丈夫赶紧把儿子抱回去拍醒,连大夫都不打算请。
李荷花赶紧在一旁怂恿,“把我弟弟砍了,我们不让他们好过,爹,去,沈家好东西不少,你赶紧去拿一些。若是狐狸精回来,就没机会了。”
李家丈夫没迟疑,直接冲进沈家大门,进去后到处翻找。
严家麟扯起嗓子叫喊,“有强盗,有强盗!来人啊。。。”
还在变声的鸭公嗓凄惨高亮,瞬间吸引来住在附近的村民。
李家老婆,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用脚踩住他乱晃的脑袋,大声狡辩,“他把我儿子砍了,我们拿他家一点东西怎么了?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没人回应,也没人出来为严家麟说句公道话。
沈缃叶在村口正好听见侄儿的哭诉,加快脚步中,箭镞出手,直接对准踩着侄儿的女人后背射去。
女人倒地,箭镞穿过前胸,血迹漫散开来,在她胸前开出一朵花。
疾步奔,开口骂,“胆大包天,我沈缃叶让你们见识见识,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下场!”
箭簇从胸口拔出,插回身后弓箭袋。
女人气若游丝,捂住胸口,吓得连连朝后躲。
男人闻声出来,手里还拿着沈缃叶的首饰盒。
见到沈缃叶,下意识把东西朝身后放,可惜,被看见了。
“放回去,慢一息,我剁你一只脚,不信,试试看。”
冷冷说完,沈缃叶拉起侄儿,拿帕子擦他脖颈和脸上的灰,“是怎么回事儿?慢慢说。”眼神如刀,扫过一圈,“今日沈某已经见了血,不在意多砍个把人。”
拿出右侧背着的长刀,左侧的弓箭袋,而长刀刀柄上,还有和抢骡车的人打斗后留下的血迹。
围观村民一见,吓得各自散去。
李家丈夫灰溜溜退回,把首饰盒归置在原处。
想要后院爬墙回去,被沈缃叶叫住,“走正门,趁我不在偷我东西,你还想要脸?”
话音落,薄匕首,直接钉在他脸上。
男人捂脸,惨叫着从前门逃窜。
沈缃叶箭步上前,拔出匕首,两个倒钩,带出两坨血肉。
男人脸上,顿时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夫妻俩都被吓破胆,双双狼狈而逃,回去后关紧大门,在屋里都只敢小声哭嚎。
严家麟的发髻扎好,沈缃叶给他用了个桃木雕喜鹊的,辟邪挡煞。
听完之后,沈缃叶知道,上次偷厨房食材的人,估计也是她。
洒在贵重物品上的药粉,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小妮子,还有磨难在后头。
婶侄俩抱头,沈缃叶不断说着宽慰的话,严家麟一直恹恹的,直说起那些买的宝贝,都要带上时,他才破涕为笑。
王家父子在太阳当顶才回来,沈缃叶和侄儿,正在做在这家里的最后一顿饭。
水缸彻底没水,沈缃叶怔忡看里面,只觉这口的缸,好像一张巨兽大嘴,想要吞噬她和侄儿。
有李家这一出,有些事要重新安排,沈缃叶什么都不打算留下。
除了实在搬不走的家具。
不过,她还会把手里的长效毒药涂在家具表面,让村民心生胆怯,谁也不敢进来。
除非烧房子。
一旦那样的话,谁动手,她不烧,而是去扒了谁家的房子,让他更难受。
王家父子回来,只看严家麟还红肿的脸,哭红的眼,寸步不离小婶婶的样子,便知道有事。
王双喜在家做最后的清理,王拜相在村里转了一圈后,没做什么,只是找了个麻袋,找了个马蜂窝,迅速套上,扔进李家窗户。
等到沈、王两家坐一起吃饭时,李家传来的鬼叫扑打,让这顿饭,吃的有些惊悚。
饭后,各自继续收拾一番,然后,行礼堆满骡车,众人走路,一起出村子。
村长得知时,只看到几团远去的影子。
流放丙村,越来越寂静,也越来越荒凉。
老人长叹,手握拐杖,佝偻的背脊,朝家移去。
四人没直接上山,而是绕道山背后,从一处王家父子新开的近路上去。
骡子好像也渐渐习惯,用舌头卷起山路的嫩青草,吃的惬意。
走走停停快一个时辰,才到洞口。
而故意走在队伍最后,查看情况的王拜相,直到三人放完行李后才回来。
王双喜这两天的忙碌,让整个洞里好像很不一样。
不再是冰冷腐臭,而是很有生活气息。
竹子搭建的家具,摆衣裳,摆米面油,摆厨具。
梳妆台、写字桌、甚至还有衣架。
尽管简易,可竹木的清香环绕,也算是回归野趣。
埋锅烧水,归置东西,严家麟的心情,才算渐渐活跃起来。
王双喜把王家的家当,全部交出来:足足有接近一百两的银子。
沈缃叶早有安排,直接不收,“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要靠你们男人打拼,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钱?有饭一起吃,没饭一起抢。”
王家‘父子’很想笑,可最终还是忍住。
砍人时可不是柔弱样,杀人如切鸡,谈事情时,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比他们俩强太多。
算了,不揭穿,合作共赢。
饭菜摆在一块特意挪来的大山石上,四人石头当凳,在太阳缓缓下到山的另一边时,开始山洞第一餐。
严家麟意外看到专属于自己的那套精致的碗筷勺时,喜上眉梢,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饭后,他主动洗碗收拾石桌,而沈缃叶带着自己在家写满字的纸,就着最后的晚霞,和王家父子在一旁商量事情。
“既然已经住下,咱们该先去采药,囤积药材,等瘟疫爆发时,能卖一笔大价钱,至于是哪几种,明日我带你们父子俩中的一人去辨认采摘。
后续的事情,咱们边走边看,也不清楚山下的村子,会发展成怎样的光景?”
两人颔首,好像都已经习惯,听从她的话。
沈缃叶话语微顿,等他们抬头时,她歉疚淡笑,“我侄儿一个人留在洞里,我不放心,所以辛苦你们留一人和他作伴,可以吗?”
‘父子’俩早已有心理准备,王拜相道,“我跟小婶婶去,爹你再做些家具,还有骡子也要好好养一养。”
王双喜嚅嚅,最终点头同意。
正当四人在山洞安静说话,安稳睡觉时,山下的丙村,却发生了惊天大事。
李荷花气急中,点燃沈家后厨,哪知天干物燥,一把火被风吹燎,火星子嘣进她家屋顶,瞬间李家成为一片火海。
李家夫妻,加上李富贵,逃不出来,在里面起先哇哇乱叫,最后悄无声息。
村民们木然围观,没谁出手。
火势退去时,大家暗自惊叹:沈家人真是有些邪乎在身上的,而隔壁沈家,除了后厨烧掉一面墙外,正屋完好无损。
两家中间有道潮湿的暗沟,上面铺着石板,阻挡了火势,再加上沈家院墙垒砌的高,这把火,愣是躲过了。
李荷花目眦欲裂,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村长出现,声嘶力竭中,查问为何只有她出来时,她只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白日里,沈缃叶无故打伤她父母上。
至于缘由,她故意装出吓傻的模样,用不清楚,搪塞过去。
村长去问其他人,沈家一家已经离开,没谁会站出来,说一句话真话。
村长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摆手摇头,黯然离去。
这把蹊跷的火,他若是深究,肯定能够问出来。
可,沈家人走时,都没和他说一声,那么,他也没必要替她出头。
这世道,自己家人苟且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天亮时,李家唯一的活人李荷花,不见了,整个黢黑的废墟中,依稀能看到在一间房里,三具烧焦的尸体。
村长不得已再次出面,在墓葬山坡,挖一处土坑,把三人埋在一处,这事便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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