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拜相和蒋鸿鹰二话不说,直接拔腿就跑。
身后,只留下沈缃叶的叮嘱,“两人分散跟踪,莫要在一处,有个照应。”
王双喜坐在灶膛前的山石上,摸了把脸,闷闷的,“确实,我们大意了,以为是认识的人,就。。。”
“没什么,吃饭吧,病人饿不得,家麟,家麟,让你高叔把汤药先喝了。”沈缃叶端菜盛饭,没去管还在低头沉思的王双喜。
王双喜看着沈缃叶忙碌的背影,心内惶惶。
张尖子是他们的人,一直都在外围监视和保护。
这几天发现有莫名其妙的人,在山上转悠寻找,怕将军的藏身处被发现,所以趁机杀了他,哪知用力过猛,便掉进那山缝中。
恰好被王拜相看见。
身边有外人,两人不便说话,哪知一进洞,就被看出端倪。
到底是他们‘父子’俩,为了救人心存侥幸。
杀气,是能感受得到的么?
王双喜一寻思,觉得,能。
以后看来还要更小心些。
饭桌上,气氛沉闷,尤其还少了两人。
即便是严家麟,也乖巧的扒饭不做声。
高青山吃完饭,在洞里散步,严家麟牵他手,走得缓慢。
沈缃叶没有过多责备,趁自己洗碗收拾场地时,还和正在灯下做木工活的王双喜,时不时搭上几句话。
张弛有度,该摆的立场,她不会含糊。
为了众人安全,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等到众人睡下,两人还没回来。
这就很不对劲了,天还未亮,沈缃叶一袭紧身衣,高扎马尾,背着弓箭出洞。
她没下山,而是直接从右侧朝山上爬。
找个离路口最近的树杈,宛如一只野猫,扒伏不动,警惕看四周。
夜色朦胧,所有的树草都像怪物。
王拜相和蒋鸿鹰兵分两路,王拜相走惯常的那条山路,蒋鸿鹰腿长轻功好,走的是另外的一条崎岖山路。
两人紧追慢赶,蒋鸿鹰赶路时,脑海里也没闲着。
他不明白,沈缃叶的态度,为何会相距这么大?
在镇上,热心热情,即便是个杀猪匠的老娘,即便得知她得了瘟疫,也不避讳,上前嘘寒问暖,即便回来还需泡汤药浴,喝汤药,都不觉得麻烦。
今日这可怜的山夫,怎么就冷心冷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想到她问自己的那些话,蒋鸿鹰觉得,好像还不够。
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掰细了说。
忽地,他闪躲到一处树后。
王拜相的五短身材,正匍匐在一处田埂,和一个黑影凑头,说着什么。
须臾过后,那黑影迅速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而王拜相,摸摸裤腿站起,继续沿着这条路走。
蒋鸿鹰顿觉浑身发寒:那身影瘦小脑袋尖,正好是右边一瘸一拐。
不是他们救的张尖子,又是谁?
为何要这样?
脑海里一帧帧闪过当时救治的画面:王拜相发现的,建议把他拉上来。
当时他还说了句,“这样不好吧?谁知道是不是坏人?”
“他,我认识,乙村的,在镇上还一起喝过酒呢,知根知底,不是坏人。”
没法子,他才出手帮忙。
等到王双喜从对面追来时,亲眼看到,王双喜惊诧之后,迅速瞅了眼自家儿子。
因为他身量高,那病人自然由他来背。
至于他们在后面有没有说悄悄话,他不知道。
只是王双喜那表情,他一直记得。
回去时,沈缃叶面对这位山夫的态度,和她说的话,他是百分百相信的。
一个患有疫病的老妇人,她都有悲悯之心,这个山夫,如果没问题,她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一定是有不对劲。
现在,山夫和王拜相接头,着实诡异的很。
要不要说?要怎么说?
沈缃叶会不会信他?还是会信跟她一起更久的王家人?
从树后出来,蒋鸿鹰脑袋嗡嗡发懵。
他没再继续去追,直接找处山石,坐到天色熹微,山下村民出来到处找水。
他都还在思索。
正要下树,忽然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夹杂马蹄踩踏地面的嘚嘚响。
来不及多思考,他仔细看了眼,朝着山洞的方向奔。
一队人马,正朝着山这边来。
沈缃叶跳下树,看到急奔回来的蒋鸿鹰。
他那一身湛蓝色的粗布长袍,在树林间穿梭,虽然不是很显眼,还是被沈缃叶的眼睛捕捉到。
“有部队来!军旗写的周,是我叔叔的另一个副将!”
沈缃叶骇然,这大白天的,往哪里躲?
可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让人找到洞口。
两人不约而同到达洞口时,把洞外面的痕迹,迅速清理干净,又把鬼难走复原遮挡洞口,两人才匆匆分散开来。
沈缃叶躲在一块山石后,拿出弓箭。
蒋鸿鹰飞到一处树丛茂密的树杈上,“人太多,边打边退,咱们把人引到洞穴的左侧去。那里有处好地界,能一夫当关。”
沈缃叶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哪里。
有人上来,再有人上来。
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急促而忙乱。
一个带着兜鍪的脑袋,手里拿着长枪,长枪上的红穗子,比血还红。
沈缃叶拉弓上弦,对准眉心,啪地一声轻响。
咚。。。
兵卒倒下,身子被树干拦住,晃了几晃。
又来两个身着铠甲的兵卒,沈缃叶这次没用箭,直接长刀利落横拉,一个伤在肩膀上,血流如注。
一个直接被割头,身子倒下,而头颅隆隆朝山下滚去,滚到上来的人脚下。
有兵卒朝沈缃叶扑来,蒋鸿鹰从树上飘落,长剑挥出,划出弧线银光一道,血喷涌,人哀嚎。
前面的兵卒被后面的兵卒推着走,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接踵而至。
两人边打边退,默契把人从洞口引开。
直到山洞左侧的一处。
这里有两块巨大山石,而夹缝处,直接一落千丈,直至深渊。
两人一人守一边,直接把敌人朝那夹缝引。
两人迅速占据有利地形。
沈缃叶开始狂杀狂砍,嗜血的眼睛,几乎看不到别的,砍一个,推一脚,惨叫环绕整个山谷,惊飞山谷间的雀鸟。
蒋鸿鹰双手握紧剑柄,咬牙瞪眼,一剑划过,再来一脚。
两人节奏越来越默契,直到剩下的兵卒,连连后退,不敢拢来。
两人大口喘气,准备迎接下一拨兵卒时,队伍开始慌乱。
“你们还好么?”是王拜相的声音,急切而高亢。
沈缃叶梗起脖子答,“死不了。”
两人一人薄刀,一人长剑,呈现夹击,把兵卒砍得落花流水,坠崖的坠崖,逃窜下山的逃窜。
尤其是那位将领,跑得比谁都快。
那面写着‘周’的大旗,直接被王拜相扔下山崖。
王家‘父子’看到沈缃叶的衣裳前襟,朝下流血时,都是面色惨白,双眼睁大。
“不是我,是敌人。我没受伤,鸿鹰,你呢?”
“还好,只是手上有个刀口。”
四人一通收拾,武器归集山洞,没被踹下山谷的,扒去铠甲和兜鍪,尸体再次踹下去。
等到收拾完,沈缃叶抹了把脸上和脖颈的汗珠子,“还会在来,王大哥,赶紧做陷阱,这次是兵卒不多,侥幸获胜。
而这里,显然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
沈缃叶精疲力竭,她没精力参与他们的布置,倒在一块山石上闭眼休息。
自己终究只是个女人,不是久战沙场的将军。
昏昏沉沉睡着,直到侄儿在耳边呼唤,“小婶婶,起来用饭。”
胡乱吃了些,沈缃叶一睡睡到下午太阳西沉。
起来后,只有周青山在洞里,在案板上写写画画。
“缃叶,过来瞧瞧。这个东西对你有用。”
沈缃叶拿起纸,一条细细的长链子,用一个个的圆环扣起,长链的尽头,是一个尖利的五爪钩钉。
“这里的岩石,我仔细看过,用我那精铁打造的钩钉,绝对能扒得住,你看,链子的长短可以伸缩,我五爪钩也能伸缩,方便你携带,有些时候,还能当武器。”
“哎呀,高哥,真有你的,这个太好了,我兴许没轻功,也能上山下壑。”
沈缃叶喜出望外,直接拍他肩膀,“好好,等你康复后在做。我来仔细想想,看不能弄得更得心应手。”
两人在那案桌前,仔细研究,慢慢画图,直到男人们一身脏污,从洞外回来。
蒋鸿鹰过来,沈缃叶把图纸给他瞧,“想想,哪里还需改进?”
这下,三个脑袋凑在那。
严家麟见‘王家父子’有些恹恹,丹凤眼微转,连忙打圆场,“小婶婶,做饭,我们都在外面干了活的,就你没干,所以该你做饭。”
“好,好,你们都歇着,我来,家麟生火。”一薅袖子,沈缃叶脚步轻快去灶间。
家麟赶紧给王家‘父子’倒茶水,还故意咕哝,“我小婶婶哪里像个女人,看到兵器就兴奋,赶明儿见到针线兴奋一把才好。
王叔,拜相,你们莫要给她找那些,不然,她连我这侄儿都忘记。”
王家‘父子’,凄然淡笑,终究是把攻不可破的关系,划了道伤痕。
沈缃叶其实很有些想法,不止因为昨夜贸然带人回来的事,还有今天白天官兵骤然到来。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不由得她不多想。
虽然上次也有官兵半夜上山,是侯癞子带队。
可谁能保证,这一次不是侯癞子,而是其他人呢?
涉及到安全,她不会马虎。
尤其是得知西边的山,已经没有什么可采的。
资源就那么多,为了活,只能死守。
饭菜摆上桌,沈缃叶还要包粽子,用饭时吃的飞快。
糯米早已泡发,粽叶已经洗净,咸口的有肉糜,甜口的有红枣。
吃完的人,自觉开始干活。
只是,都是男人,手笨的很,一个个包的,要不是捆的死死的,几乎把糯米胀出来,要不就是松垮垮,一拿就漏。
最后,沈缃叶把人赶走,自己一个人慢慢弄,直到深夜。
躺床上,她才想起,该问的洞口上面有什么,竟然忘记了。
翻个身,甜梦酣睡。
王家‘父子’,轻手轻脚出洞外。
假装睡着的蒋鸿鹰,猫腰尾随。
正醒来的高青山,佯装睡着,只是两只手,紧紧蜷在身侧,一动不动。
只有婶侄俩,是真的睡的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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