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同事也投来目光。
向远骑虎难下。
在这种公开场合，他如果表现得过于冷漠抗拒，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他只能压下心里的烦躁，勉强凑过去一点，接过她的手机和耳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了蓝牙设置列表，重新连接了一下。
“好了。”他把手机递还回去，声音冷淡，立刻又缩回自己的座位，重新闭上眼睛，希望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徐璐接过手机，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又继续戴上了耳机。
向远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他刚才凑过去帮徐璐连接耳机、两人头几乎靠在一起看向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坐在前排负责单位公众号运营的同事，正好觉得车厢里大家状态不错，举起手机想抓拍几张出差途中的工作花絮。
手指轻轻一点。
一张非常容易引人误会的照片被定格了下来。
照片里，他和徐璐头挨着头，状似亲密地共同看着一部手机，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们到了地方，先是开了一天的会，晚餐结束后，出差队伍才抵达下榻的酒店。
这是一家在当地颇有名气的温泉度假酒店，环境清幽，设施豪华。
向远和同单位的男同事被分配在同一间房。
房间很大，是标准的双人间，带着一个可以看到远处山景的阳台。
安顿好行李，同住的同事就兴致勃勃地提议：“听说这儿的露天温泉不错，我去泡会儿，你去吗？”
向远心里惦记着要跟于姜视频，便摇摇头：“你先去吧，我打个电话。”
同事也没多问，拿着换洗衣物就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向远算着时间，于姜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便拨通了视频电话。
于姜很快接了。
“到了？酒店怎么样？”她好奇地问，语气轻松，似乎心情不错。
“刚安顿好，酒店挺不错的，是家温泉酒店。”向远把摄像头切换成后置，绕着房间慢慢走了一圈，让她看了看房间的内部设施和窗外的景色。
“哇，看着真不错，你出去走走嘛，让我看看外面，听说那家酒店的花园很漂亮。”于姜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向远笑着应道，心情也因为她愉悦的语气而放松了不少。
他拿着手机走出房间，沿着酒店内部幽静的小路慢慢走着，摄像头对着沿途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和夜间点缀的灯光，边走，两个人边慢吞吞地聊着天。
正说着话，突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条小径窜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摄像头能拍到的正前方。
是徐璐。
她似乎刚泡完温泉回来，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微湿。
她脸上带着一种过于熟稔的笑容，对着向远挥了挥手，语气轻快：
“晚上好啊，向远，你也出来散步？”
她甚至没有给向远任何反应的时间，话音未落，就好像只是偶然遇到打了个招呼一样，匆匆忙忙与他擦肩而过，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条小路的拐角。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
视频那头的于姜显然也看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愣了一下，原本带着笑意的声音顿了顿，才轻声问：“徐璐？她也去了啊。”
向远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赶紧把摄像头切换回前置，对着自己，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试图解释：“是啊，我也是今天上了大巴车才知道的，他们单位宣传口也需要跟个人过来，就派了她。”
屏幕里，于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并没有立刻沉下脸，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神色看起来还算正常。
她又随口问了几句出差累不累、明天什么安排之类的话，语气听起来依旧平和，但向远敏感地察觉到，之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已经消失了。
又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于姜便说：“嗯，那你早点休息吧，坐车也累了。”
“好，你也是。”向远心里七上八下的。
视频挂断了。
向远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站在原地，心里一阵烦躁。
徐璐这种无处不在的状态，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又恶心人。
而他最担心的是，于姜那声平静的“哦”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
之后出差的两天里，两个人没再视频，但日常的分享并未中断。
他们习惯互相分享午餐，第二天，向远照例拍了工作餐发给于姜。
于姜很快回复：【看着很好吃。】
向远问：【你今天吃了什么？】
于姜发来一张熟悉的食堂餐盘照片：【还是老三样。】
向远看着手机，忍不住笑了笑，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他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两天的行程很快结束。
周五下午，出差队伍返回县城。
刚好第二天就是周末，向远回到家放下行李，就给于姜发了消息：【明天周末，过来吗？】
于姜回复得很快：【可以呀。】
向远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他特意去超市买了菜，晚上赶在于姜下班前，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想做一顿好吃的。
于姜下班后准时过来了。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气氛融洽，聊着些日常琐事。
饭后，他们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轻松的爱情电影，于姜靠在他怀里，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向远仔细观察着她，确实没看出什么明显的异样，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暂时落了地。
他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于姜是信任他的。
这种信任感让他又有些愧疚，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彻底解决徐璐的问题。
电影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
两人先后洗漱完。
躺在床上时，氛围自然而然地变得亲密起来。
或许是为了弥补出差两天的分离，也或许是为了用行动确认彼此的存在，向远这次格外卖力，在她耳边一遍遍深情地低唤着“姜姜”。
于姜的反应似乎比平时更安静一些，她没有过多回应他的呢喃，只是用手臂紧紧环抱着他的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结束后，向远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于姜轻声说：“挺好的。”
这个回答似乎没什么问题。
向远放下心来，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好像这样就能驱散那些潜藏的不安。
两人相拥着，很快沉沉睡去。
卧室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于姜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挺好的”。
这三个字背后，是她强行压下的、关于另一个女人的所有疑虑。
她选择用身体的靠近来汲取短暂的安全感，用沉默来维持表面的和平。
而她内心深处那片被徐璐的出现所搅动的支离破碎的情绪，并没有真正平息，只是在黑夜的掩盖下，暂时潜伏了起来。
周末两天，两人都窝在向远的公寓里没出门。
中午一起去楼下商场吃了顿饭，其余时间便是窝在家里，有时一起看部老电影，有时各自刷着手机或看书，互不打扰，却也不会觉得尴尬，像是一对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
周日晚间，窗外华灯初上，于姜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向远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换鞋，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于姜疑惑地抬头看他。
向远的目光很认真，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温和：“姜姜，我们订婚吧。”
于姜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随即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
订婚，这本该是她期待已久的承诺。
如果没有徐璐的出现，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开心地答应。
可是现在，徐璐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横亘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忽视。
她笑了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澜，避重就轻地说：“再说吧。”
向远脸上的期待凝固了，他握紧了她的手，追问：“再说？再说是什么时候？”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解，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水到渠成。
于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话赶话到了这里，她原本不想挑明的话，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她收敛了笑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反问：“你明白的吧？”
向远的脸色变白了。
他像是终于被点醒，瞳孔微缩，声音有些发干：“原来你介意，那你怎么一直都不说呢？”
于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我说了就能解决吗？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不想真的解决？”
向远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不是吗？”于姜看着他，“如果真想彻底解决，和一个人划清界限，真的需要那么久吗？”
向远脸上带着点难以置信：“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于姜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下去，“重要的是，你确实没什么行动让我看到。”
向远感到一阵无力，试图解释：“我不知道到底还要解决什么，她现在只是跟我有工作上的正常交集，也不再提想复合的事了，行为举止都很正常，我难道要莫名其妙跑去跟她说求你离我远点吗？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于姜沉默了几秒，只回了一个字：“哦。”
向远看着她这副样子，心慌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表白：“姜姜，我心里只有你，你相信我！”
于姜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我要是不相信你的话，早就跟你分手了。”
正是因为还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才一直忍耐到现在。
向远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爱你，绝不会跟她有任何超出工作之外的接近，我发誓。”
于姜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嗯，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