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轻轻地抽动着，没有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流，打湿了她的裤子。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好像流干了，心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麻木。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楼下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街上的人和车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要去的地方，只有她，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她想起和叶西宸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想起他对自己笑的样子，想起他说要永远在一起的样子。
那些画面明明还在眼前，却感觉不到温度了。
方淼的话又在脑子里响起来：“你确定你能一直忍受下去吗？”
她当时没有答案，现在好像有了。
她忍受不了。
不是不爱叶西宸，而是这种随时会被排除在外，随时需要担心、需要猜测的日子，太累了，太消耗人了。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提心吊胆的。
她拿出手机，翻到叶西宸的号码。
她想给他打电话，想听他解释。
但她怎么也打不出去。
问他什么呢，问他为什么骗她？
问他到底选谁？
就算他接了电话，就算他说他只是为了陪女儿，他爱的还是她，那然后呢？
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叶曦不接受她，只要方淼还存在，这样的问题就永远不会结束。
她放下手机，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
她开始收拾屋子，机械地擦着桌子，拖着地板，想用身体的劳累来忘记心里的难受。
但没什么用，脑子还是不停地想东西。
她又想到叶曦。
那个才十一岁，就用冷暴力和恳求来捍卫自己家庭的孩子。她有点心疼那个孩子，但也感到一种无力。
她改变不了一个孩子的想法，她也无法取代她母亲的位置。
天完全黑透了。
于姜没有开灯，就坐在黑暗里。
肚子不饿，一点吃东西的想法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叶西宸发来的消息。
他问：【姜姜，睡了吗？我今天有点忙，刚回酒店，你那边一切都好吧？】
于姜看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很久。
以前看到他这样的关心，心里会觉得甜甜的，暖暖的。
现在，只觉得那字里行间都透着隐瞒。
她动了动手指，慢慢地打字回复：【还没睡，我挺好的。】
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只发了这几个字过去。
她没有问他是不是和方淼叶曦在一起，没有问他为什么又瞒着她。
她觉得累了，不想问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问清楚了，也不过是把那些碎片弄得更碎一点，扎手更疼一点。
叶西宸很快又回了一条：【那就好，早点休息，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想你。】
于姜看着“想你”那两个字，眼睛又有点模糊了。
她关掉了手机屏幕，把它扔在沙发上，不想再看。
她想，也许方淼说的是对的。
她还年轻，她还可以重新开始。
找一个简单的人，开始一段简单的关系，不用这么累，不用这么痛。
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像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
这一晚上，于姜几乎没有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但睡得很不踏实，很快就又醒了。
第二天是周日。
中午的时候，她勉强自己吃了几口面包，喝了点牛奶。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她一点也没看进去。
她在等。
等叶西宸回来。
她知道，等他回来，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结果了。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对她，对叶西宸，甚至对叶曦，都是一种折磨。
下午三点多，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叶西宸回来了。
于姜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叶西宸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看到于姜，还是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
“姜姜，我回来了。”
他放下行李，走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抱抱于姜。
于姜轻轻地躲开了。
叶西宸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于姜，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眼睛也是肿的。
他心里猛地一沉。
“姜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担心地问。
于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关心，有疑惑，但有没有心虚和隐瞒，她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也不想再去分辨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沙哑，她说：“叶西宸，我们分手吧。”
叶西宸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没听懂于姜在说什么。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
他慌了。
他立刻冲上前，两只手用力抓住于姜的肩膀，声音又急又快：“为什么？姜姜，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这两天出差没陪你？我可以解释，我……”
“不是！”于姜猛地大声打断他，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她的情绪像是被点着的火，一下子全烧起来了。
她站起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喊，有些失控：“是因为你前妻！因为你女儿！因为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东西？我永远都是那个多余的！是那个外人！”
她一边哭一边说，把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所有害怕，所有生气，全都倒了出来，语无伦次，“你女儿打电话给我，她求我，求我把你还给她！她还那么小，就那样看着我，求我……你前妻也找我，她跟我说，让我放过你，说你们有孩子，永远断不了，说我跟你不会有好结果！而你呢？叶西宸你做了什么？你瞒着我，你骗我，你嘴里说着出差，转头就和她们一起去玩！你把我当什么？当傻子吗？当瞎子吗？叶西宸，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于姜哭得浑身发抖，站都有些站不稳。
叶西宸看着她完全崩溃的样子，心疼得像被人用力拧了一把。
原来于姜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他也乱了方寸。
他再次上前，不管于姜的推拒，强硬地伸出胳膊把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于姜用力挣扎，用手捶打他的后背，但他就是不松手，抱得死死的。
他把脸埋在于姜的颈窝里，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滚烫地落在他的皮肤上。
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姜姜，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告诉你，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会胡思乱想，会不要我了，我怕失去你啊……我和她们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去陪陪曦曦，孩子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心里难受，我只是想哄哄她，我……”
“你放不下你女儿的，”于姜在他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你根本不可能放下她，现在她这样逼你，你前妻也这样逼你，你最后会怎么选？你肯定会选她们，你一定会放弃我的，我知道！”
叶西宸也哭了，眼泪掉下来，和于姜的混在一起。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的决心，他摇着头，声音沙哑地重复：“不会的，不会的，姜姜，你信我！我不会放弃你，女儿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要，但是你，我也要！我不能没有你，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慢慢跟曦曦说，她会明白的，她会接受你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两个人就那样站在客厅中间，紧紧地抱在一起，却都感觉对方离自己那么远。
他们像两个迷路的小孩，在寒冷的夜里只能依靠彼此的体温，却又都知道回家的路找不到了。
于姜的脸贴在叶西宸的胸口，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也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在微微发抖。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么痛苦，那么着急。
于姜知道，他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爱她，真的不想和她分开。
他现在的难过和舍不得，一点都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现实摆在眼前，不是光有爱就能解决的。
于姜的脑子里很乱。
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喊，让她清醒一点，让她狠心一点，现在不断，以后只会更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走，现在就走，不能再心软了。
可是她的心……
她的心感受到叶西宸滚烫的眼泪，听到他一声声痛苦的哀求，就像一块被太阳晒久了的冰块，一点点融化，变得软软的，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她恨自己这么没出息，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心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