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储物袋取了一些自制的柚皮糖、橙子糖，摆在茶几上，对江韫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江韫勾唇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柚皮糖？回家以后，让人试着做了好几次，都不是这个味。”

他顿了顿，又道：“你再考虑一下，跟我回清徽派。你要是就喜欢开医馆，我把归凰城地段最好的商铺改成医馆。”

莫惊春有些丧气：“其实这次的仙门纳新，我也报名了。初选的前夜被申屠无咎打伤，没赶上。”

她来钟离无梦城开医馆，就是为了赴约。假装狗胆包天，要去现场捣乱，所以她报名参加仙门纳新，合欢宗的同门没有一丁点怀疑，她可以趁机去归凰城和师兄见一面。

江韫一抚掌；“这好办，初选只测灵根和修为，我给执事弟子打个招呼，你补测一下，直接参加相应等级的入门试炼。”

仙门纳新是由崑崙墟、清徽派、重华门、涿光山这四大顶级的修仙门派牵头，所有通过仙盟认证的门派联合举办的春季招生活动。

修真文明发展了近万年，每个孩子五岁入蒙学，打基础。十岁入县学，开始修炼入门功法，十二岁才分院。小孩子的灵根、灵脉都非常脆弱，天赋还处于觉醒阶段，不稳定。太早检测容易伤到根骨，还会出现一些沧海遗珠，天赋被埋没。所以十岁才正式登记灵根的属性，等到十二岁再检测灵根的品级，然后实行分院教学。

有灵根的学生进入各地的鸿蒙书院，没有灵根的学生加入各地的儒道院。

仙门纳新四年一度，招收年龄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从鸿蒙书院毕业的学生，或者修为达到炼气七层以上的散修。

莫惊春咬着一块柚皮糖，含糊地嗯了一声。

江韫突然捏她脸上的软肉：“万一选不上，还有个办法，我勉为其难认你当弟弟，以后生辰都一起过。”

莫惊春：这话听起来有点欠揍。江韫今年也是十七岁，生辰和她在同一天，只比她早出生半个时辰。

她拍开江韫的手，“我、选、得、上。”

江韫还想说什么，口中陡然被塞了一块柚皮糖。

莫惊春原名莫问，十四岁就从虞国的鸿蒙书院毕业，任谁也不会怀疑她是个能够进入顶级仙门的好苗子。十五岁那年却出了变故，莫问的命牌碎裂，在书院已然算作死人，学籍作废。她只能以散修莫惊春的身份报名。

“莫神医、莫神医！钟离城主旧伤复发……请您……立刻过去。”

堂外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带着喘出来的气音。

门帘一掀，一个急得满头汗的青衣小厮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扑倒在莫惊春的脚边。

莫惊春单手揪住青衣小厮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打量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龟十二？”

青衣小厮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拱了拱手，“在下正是城主的家仆龟十二，莫神医好记性。”

钟离城主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莫惊春对江韫说：“我去一趟城主府。医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永昼天的魔修杀上门，你们只管跑。”

她在药房取了一大批伤药，装满两只储物袋，这些药足够钟离鹤年用上十年的，就当是临别的赠礼。

莫惊春跟着龟十二走出医馆，上了一辆马车。

她前脚上车，医馆的小学徒后脚就溜达出来，把那块写着“申屠无咎和狗”的牌子放倒。小声嘀咕：“我等蝼蚁，委实不想被永昼天的二弟子活活碾死。”

小学徒看向目瞪口呆的江韫：“江道友，如果莫神医问起来，就说是风吹倒的，拜托了。”

马车平稳行驶。天马奔跑起来像风一样轻快，转眼就穿过闹市的烟火，跑向了未知的区域。

莫惊春手中的纸扇倏地展开，露出一幅锦绣山河图，“这不是去城主府的路。”

城主府那一带的街道，都是铺着雕花地砖的。

眼前却是杂草丛生的土路。

“那边街上拥堵，车马排成行。莫神医不是赶时间嘛？绕个路。”

龟十二陪着笑脸，掌心汗渍湿腻，加快了赶车的速度。车轮碾过泥土地面，扬起滚滚烟尘。

这也绕得太远了一些，越跑越偏僻。有细微的铃声，若断若续，针尖一般从耳朵孔扎进来，搅得莫惊春心神不宁。

她心中警觉，“停车，我自己去找钟离。”

龟十二不听。莫惊春一挥山河扇，将人扇了一个跟头，死狗一般从车上飞出去，半个身子嵌进了路边的院墙之中。龟十二直接被强悍的雷灵力扇晕，全程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莫惊春从容起身，跃到驾车的位置，勒停了天马。

尘埃散尽，露出街道尽头的一个人影。

居然是穿书者！

还真是阴魂不散。

穿书者发现莫惊春提前识破骗局，略微僵硬地转身逃跑，她行动的姿势十分诡异，仿佛膝盖不会打弯，摇摇晃晃地跑。她脚腕上挂着一串颜色古旧的青铜铃铛。

莫惊春下意识要追，刚追出去两步，一脚踩到地上折断的树枝，又蓦地想起什么。她手中的山河扇倒转，面前七丈之内，地上的小石子、小土块、烂草叶纷纷漂浮起来。密密麻麻，雨点一般朝穿书者打过去。

穿书者跑不快，被劈头盖脸地淋了满身泥土，脸上手上都是让草叶划破的伤口、小石子砸出来的淤青。这副狼狈模样，仿佛一具刚从乱葬岗刨出来的走尸。

街角的灯笼被草叶分割成细小的碎片飘落，地面被小石子打得坑坑洼洼，现出几个魔修的身影，以及隐藏传送阵被激活特有的光芒。

五个永昼天的魔修，用捆仙绳绑着合欢宗的左护法郎嫱。外加至今还没引气入体的穿书者，一共七人。

莫惊春有些后怕，她刚才要是就那么追过去，鬼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

“虫二姑娘，莫神医身上真的有天阶法宝？”

穿书者代号虫二，寓意“风月无边”——风月去掉边框就是虫二。

穿书者虫二的新身份是申屠无咎养的小情儿，没错，就是月初上吊自尽的那位。

这里毕竟是修真界。死遁这种事，次数多了，总有失手的时候。比如上一回，虫二这人是吊死了，但并没有逃离魔爪。她被永昼天新一代魔修之中排名第二的申屠无咎炼制成了傀儡。

一种必须对主人唯命是从，不能有半点违逆的尸傀儡。定期服用主人的血才能维持行动能力。

“莫神医独创的美颜法术，就是借助天阶法宝施展，每天赚的灵石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你们拿下她，死的活的都行，天阶法宝和灵石归你们，她归我。”

虫二一开口，那种犹如砂砾碾磨着老树皮的沙哑嗓音，听得莫惊春一个激灵。

原来傀儡的声带会逐渐磨损。

莫惊春猜不透虫二为何执着于夺舍她、取代她，但她的身体又不是梨子，不能让。一想到虫二要用她的脸去讨好申屠无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谁不喜欢美颜法术？谁不想要灵石？几个魔修被虫二蛊惑，互相使了个眼色，留下一人看着郎嫱，其余四人分别从前后左右围堵莫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