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穿过拥堵的闹市区,一座灵兽驿建在视野相对开阔的地带。从外面看仅有半个蹴鞠场那么大,其实内部设有高阶空间阵法,自成一片小天地。闲置的马车、飞舟、坐骑、灵兽都可以寄存在灵兽驿,和驿丞签订租借协议,还能赚取分红。

莫惊春的医馆位于城北,离得不远。

她花六枚灵石租了一只大金雕,拉着江韫和沈晏秋一起坐在金雕的背上。修真者聚集的城池,只要离开禁飞区域,就能随时起飞。

十几个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同心圆在城市上空圈出环城天路——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共七条高低错落的飞行专用通道。剑修为这些彩虹天路的日常维护贡献了大量灵石,比如沈晏秋,他入城三天,已经因为御剑超速被罚款四次。

金雕属于坐骑,默认走绿色的天路。

恰逢三月,城内桃魇秘境开放的一瞬间,满城飞花。莫惊春沐浴着和煦的春日阳光,感受桃花风悠悠拂过面颊。

江韫第一次乘坐金雕,他喜欢一切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兴奋地摸一摸金雕,又俯瞰万家烟火,“莫神医,你快看!城主府像不像一只大乌龟?”

莫惊春和江韫并排趴着往下看,“这叫‘龟鹤延年’,吉利。”

“鹤呢?我怎么没瞧见?”

“钟离城主全名钟离鹤年。”

“我听人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仙盟的罪人、涿光山的弃徒。逃亡到这三不管的混乱地带,建起一座繁华新城。”

“伤好了吗?就出来乱逛。噬骨钉损元气,至少要养足一百天。”

“没有乱逛,专程来找你的。”

沈晏秋看他俩肩并肩闲聊,胳膊肘时不时地碰在一起,年纪也相仿,看上去十分要好的模样。

他根本插不上话,薄唇抿成一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

一只仙鹤坐骑突然从左侧超越金雕,金雕蓦地减速,莫惊春微微一晃,沈晏秋扶着她坐稳,便立即松手,没让她有半点不自在,低声说:“当心。”

莫惊春:“谢谢。”

险些被惯性甩出去的江韫自己爬起来,随即,他看见莫惊春轻轻地抚摸着金雕的小脑袋,浅笑嫣然:“雕兄,到医馆上空了,降落吧。”

江韫震惊:“医馆离得这么近,你租日行千里的金雕?这才几步路?刚起飞就要下来!”回头还能望见城主府和客栈。他飞了一个寂寞!

江韫的新鲜感还没过去:“雕兄,我出十倍的灵石,绕城飞一圈!”

莫惊春小声说:“腿疼,不想走路。”

主要是因为娇气,不过也确实有一点点酸疼。噬骨钉钉入骨缝之中,拖延了很久都没机会医治,落下了病根。

“那算了,降落吧。让我看看。”

江韫俯身去捉莫惊春的腿。

莫惊春用折扇轻敲他的后脑勺,“你又不是医修,让你看看有什么用?”

江韫语气轻快:“我是风火双灵根,特别有用。我爹也是老寒腿,隔块布用热风吹一吹,立马就能背媳妇儿上七楼。”

莫惊春又敲了一扇子。

沈晏秋第一个从金雕的背上跳下去,落地的声音有些重。莫惊春偏头瞥了一眼,跟着跃下去,姿态轻盈如雪花。

江韫也不生气,捂着后脑勺踩上地面,表情略微纠结:“不许敲头!头是男人的尊严。至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敲,你要是实在想敲,我准你私下里偷偷地敲。”

他说着,声音忽然弱下去。

莫惊春忍俊不禁,“哦。”

“你才从鼎香阁救了我,鼎香阁就被我爹和沈师兄连锅端。我爹买到一个消息——那是合欢宗的摇钱树,永昼天也有份。都是些吃人不放盐的魔修,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回清徽派。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我爹一定把你当亲儿子照看。派高手给你当护卫,你去茅厕都不会落单,安全绝对有保障。”

莫惊春:这种消息还用买?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去茅厕都不落单,还能不能有一丢丢**?等等,她只吃以灵植、灵兽为主要材料制作的饭菜,根本用不着去茅厕,瞎纠结什么呢?

她轻咳一声,抬起手,屈指在江韫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别这样,我是对你有恩,不是有仇。”

白皙皓腕上的残红在江韫眼前一晃而过。他一把抓住莫惊春的手,撩起衣袖,从小臂到手背都是一片冰肌玉骨,更显得手腕上那道伤痕鲜红刺目。

江韫眸光微冷,“那些邪魔外道的杂碎果然报复你了!”

莫惊春不说话,默默地抽回手,神情带了几分暗藏的倦意。

这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未来的魔尊申屠无咎的诅咒。伤口虽小,却不会愈合,还经常疼痛。

幸亏捆绑留下的红印已经消退,不然让江韫瞧见,不知会怎么想?

沈晏秋极其生疏地捏了一个医修专用的指诀,默念治愈术的咒语,连续失败了两次,到第三次,一束柔和的白光笼罩了莫惊春。

莫惊春拽着袖口,让柔软的衣料缓缓覆盖下来,挡住窥探的目光。朝他礼貌微笑了一下,“沈道友,我就是城中比较靠谱的医师。”

沈晏秋垂眸:“先去医馆。”

他转身背对着莫惊春,微微躬身,说:“上来。”

这熟悉的情景,让莫惊春恍惚了一下。

江韫还没弄明白沈晏秋是什么意思,莫惊春已经伸手按住沈晏秋的肩,轻轻一跃。

沈晏秋稳稳当当地背着莫惊春,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路两边皆是竹林,风一吹沙沙响。他所有的感观都变得敏锐,能精准地捕捉到莫惊春呼吸产生的微弱气流,交缠摇曳的细软发丝,从他们身上流淌而过的斑驳光影。

江韫一溜小跑,赶在前边,替他们推开医馆的大门。

沈晏秋脚步一顿,心头陡然泛起一种难言的恐慌——师妹,咳,师弟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和谁在一起?会不会连娇妻都有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没去修仙,说不定已经当爹……

正心乱如麻的时候,掌心蓦然落空,同时背上一轻。莫惊春挣脱下去,从地上扶起一块牌子,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牌子上用鲜红的朱砂墨写着——申屠无咎和狗不得入内。

笔画锋锐,如刀似剑,写这字的人,大约很想砍申屠无咎几刀。

医馆不大,前边是药房,慕名前来看病的人排成一条扭曲的长龙。只有一位坐堂医,带三个学徒,一个学徒正在抓药,其余两个跑腿打杂,都忙得不可开交。看见莫惊春带人回来,也只微微点头示意。

中庭晾了许多药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后屋才是莫惊春住的地方。

江韫挑起门帘,一股热气从屋中涌出来。

“等一下,你们先闭上眼!”

“转过去!”

莫惊春火急火燎地冲进屋内,将乱扔的肚兜、睡裙、看了一半的小话本迅速收起。

“好了。”

江韫撇撇嘴:“你不用遮掩。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莫惊春:“……”

到了自个儿的地盘,她散漫地窝进躺椅中,展开扇子盖在脸上遮光:“风火双灵根,特别有用的那个,替我好好招待你师兄,别客气,需要什么东西自己拿。”

沈晏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屋内微乱,桌上还摆着没收拾的剩汤饭,汤饭在锅里,根本没盛到碗中,大约就端着锅吃的。锅边只有一双竹筷子,一个水杯。床是单人床,一只枕头掉在地上。显然是独居。

他放松下来,靠在坐榻边。

江韫去隔间沏一壶茶的工夫,发现沈晏秋已经睡着了。

莫惊春听见江韫突然放轻脚步,移开扇子看了看。江韫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保持安静。他们做贼一般,轻手轻脚地抬起沈晏秋,把他安置在床上。

沈晏秋突然睁开眼,看清是他们俩,又闭目睡过去。

莫惊春领着江韫去厅堂喝茶。

隔着氤氲的茶雾,莫惊春的好奇心又开始升腾。

“沈道友是怎么回事?金丹剑修,少有能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的。”

江韫压低了声音,“沈师兄有个心上人,大约是单相思,对方不知他心意,他也不敢说出口。那人原本应该参加这次的仙门纳新,加入清徽派的。沈师兄约她在归凰城的同心桥上碰面,一起赏花灯。结果仙门纳新的报名都快截止了,他那心上人不但没报名,还音讯全无。他一直找。发现人可能被娄裕炼成炉鼎,卖掉了。”

莫惊春:原来师兄有喜欢的人,还是暗恋。

她和师兄也曾相约:等她参加仙门纳新的时候,师兄会在归凰城的明月桥上等她,不见不散。所以师兄到底约了几个人?

她唏嘘:“得快些找。炉鼎被人采补,很快就会油尽灯枯,少有能活过两个月的。”

江韫:“太迟了,两年前被卖进鼎香阁,命牌已经碎裂,家里给她立了衣冠冢。你听听就好,可别再提起这件事惹沈师兄伤心。他坚持继续找,咱们也别拦着。四处走走,他或许能好受一点。”

莫惊春:难怪师兄这么恨合欢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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