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埃喀尔的军队离开贝安后,城内的钟声在月夜下响起。
一个眼力最好的士兵在瞭望台上,发现了那片被大火烧过而变得稀疏的森林里,有星星点点的光在移动,像极行军火把点燃的火光。
那时已过午夜,亚利娜从睡梦中被钟声惊醒,想都没想,带上弓箭就冲了出去。
所有宫殿都点燃了火把,巡逻的士兵迅速回到了守卫的岗位上。
亚利娜跑到马厩,发现烈火已经不在,立即骑上银甲,冲出宫殿。
大道上,一个士兵正骑着马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守城迎敌!男人出战!妇孺退至宫殿!”
在他喊叫的时候,不少女人已经抱着孩子往高处奔去,而男人则拿出家里备好的武器跑向城门。
亚利娜不得不减慢银甲的速度,以免撞倒迎面跑来的女人。
当他来到城门下,他看到了烈火,听到了塔兰蒂尔在城墙上指挥弓箭手的声音。
他从马背上跳下,朝着最近的楼梯上跑去。
守城的士兵本想阻止他,但他奋力推开他们,竟无一人能挡。
到了城墙上,他的视线越过几排高大的士兵,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较为娇小的身影。
塔兰蒂尔的女战士也在参加战斗,她们全都披上了铠甲,显然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而在城垛上,无数飞箭向着天上的繁星射出,然后像流星一样落下,试图插进城墙外盾牌方阵内的缝隙。
方阵被连续而来的箭雨打乱了队形,但敌军人数接近两千,规模庞大,未被击退,眼看即将冲到城门前。
“石头和热油!”塔兰蒂尔高喊。
几个次级的将领按她的吩咐传令下去,石头和热油很快就运送到士兵面前。
亚利娜也赶到了塔兰蒂尔的身边。
“亚利娜?为什么不穿盔甲就跑上来!”塔兰蒂尔说。
亚利娜没能解释他没有盔甲,而此时,几片被月色照亮的薄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薄云之间有阴影掠过。
“该不是伊索戈吧?”塔兰蒂尔惊呼。
亚利娜按住她的肩膀:“稳住阵势不要乱,我把它们射下来。”
说完,他离开她,向伊索戈飞来的方向跑去。
“亚利娜!”塔兰蒂尔只唤了他一声,便收起杂念,继续命令士兵迎敌。
敌军已经搭上了云梯,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攀爬,黑压压地逐渐逼近城垛。
而伊索戈的出现使得不少士兵开始自乱阵脚。
今夜的伊索戈似乎没有飞入城内掠夺的意图,它们就在城墙上侵扰守城士兵,巨大的双翼压来,遮挡贝安战士的视线,又将他们扫下城墙。
然而,就在敌方所向披靡之际,一头伊索戈忽然中箭,从空中掉落,随之而来的是城墙下的惊叫声。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伊索戈陆续倒下,砸碎了敌军的阵形,压毙了不少敌人。
塔兰蒂尔大喜过望,一回首,便看见举着长弓的亚利娜,在夜色下长发飞舞。
趁着敌方溃乱,贝安战士猛然反击。
但剩余的两头伊索戈仍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贝安的箭雨沾到它们身上全无用处,只有亚利娜的箭能射落它们。
等第四头被击毙,最后一头怪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转身想飞走。
亚利娜连忙搭上最后一支箭,瞄准它的后背准备放箭。
可就在放箭的那一刻,一名士兵被城下的敌箭射中,刚好倒向了他。
他冷不防被压倒,箭一偏,便射了个空,让伊索戈逃掉了。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亚利娜来不及惋惜,摘下那个士兵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将他的箭全部放进自己的箭筒里,然后来到垛口前,对着城下的敌人射箭。
云梯上和地面上燃烧着的热油照亮了敌军的阵势和他们的军旗。
那是塞肯的军旗,亚利娜在白塔书库里见过。
难怪伊索戈会跟随这些敌军而来。
此时塞肯的进攻已变得迟缓又散乱。
在攻城未有进展的时候,眼见五头伊索戈被击落四头,从他们的头顶上坠落,剩余一头又落荒而逃,这使得他们士气消殆,军心大乱。
亚利娜正是趁机尽情射杀,却突然听到塔兰蒂尔传令停止射箭。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停下来,但他依然按照命令放下了弓箭。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打开了,一队士兵在国王的带领下突然冲出,带头的战车和战马更是一步冲散了敌军的阵势,后面跟着的步兵也一往无前。
塞肯军队的士气早已受到打击,在茫然之际看到守城的将士奋不顾身地杀出,也没看出对方数量只有仅仅上百人,竟觉得那气势猛似洪水,不可阻挡。
一时之间,他们什么都顾不上,掉头就跑。
贝安军队没有乘胜追击,倚靠城墙的保护,很快就停止了进攻。
就在塞肯军队溃退时,塔兰蒂尔再次下令放箭,因逃跑而暴露后背的敌人纷纷在箭雨中倒下,最后冲出箭雨逃回塞肯城的士兵不足出兵时的一半。
他们功亏一篑,在贝安城前留下了一片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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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喀尔在带领军队前往拜多城的途中,抓住了一只从贝安城飞来的信鸽。
得知贝安城受袭,又收到了伊图斯的警告,埃喀尔当即下令返城,避过了前方的埋伏。
回城后,看到遍地的敌军尸体和四头伊索戈的尸体,埃喀尔怒不可遏,马上派人调查拜多城。
两年前悬挂在城墙上的四具伊索戈尸体还没有腐烂,如今再添上四具,做成了城墙上最可怕的旗帜。
八具张着巨翼、露出尖齿的怪物,以最诡异的死亡姿态威慑着贝安的敌人。
塔兰蒂尔想将亚利娜的名字刻上功绩碑,铭记他射杀四头伊索戈的成就,可埃喀尔以亚利娜是外邦人为由,驳回了她的提议。
这让塔兰蒂尔十分气愤,她认为埃喀尔就是见不得女子刻碑留名才反对她。
埃喀尔也不跟她吵,只是制止了这个事情,便着手计划对付拜多。
原来拜多和塞肯早已勾结,欲合力攻占贝安。
塞肯出兵佯袭拜多,拜多向贝安请求援兵,实为诡计。他们企图分散削弱贝安城的防御力,在塞肯出兵攻城时,拜多派兵在另一头伏击埃喀尔的军队。
只是,塞肯军队本打算以贝安的森林作为掩护,在深夜施袭,却不想这森林被烧得破破败败,泄露了形迹,让贝安城的士兵提前发现了他们。
加之伊索戈被灭,拜多的伏击也落空,他们没能攻陷贝安城,反而暴露了阴谋,激起了贝安的仇恨。
但贝安国王仍然顾及与拜多的姻亲关系,决定以荣誉战争的形式向拜多宣战,战败方在十年内不得踏入对方领土一步。
拜多似乎无畏无惧,很快就接受了宣战。
对战的地点选在了两邦郊野交界的一处平地,双方各出500精兵,时间定在神王节后的第三天。
神王节当天贝安城内非常热闹,举办了各种露天宴会、奠酒、戏剧和比武,不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在以庆祝的形式感谢神王的保佑,并祈求贝安能在三天后的荣誉战争中取得胜利。
亚利娜没有参加任何一个活动,他只是待在白塔二楼的书库里,查看贝安和拜多这两个城邦的地形和战争史。
尽管在这方面,他相信埃喀尔等人绝对比他更了解,但他仍然心系此事,不住地查阅资料。
拜多建城历史短,记载下来的战争次数不多,战争概况也不甚详尽。
他埋头苦查,却被前来寻他的塔兰蒂尔打断了。
她一改往日的白衣装束,穿上明艳的红裙,系上金色的腰带,就像发出金光的旭日,让他的心头为之滚烫。
“亚利娜,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不参加神王节?”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以前也没有参加。”他低头将眼睛移到地图上。
“以前你每天都上山,可你最近都没去了?”
“我想查一下贝安和拜多的地形。”
塔兰蒂尔眼睛一亮:“你也想参战?”
亚利娜细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头。
“是因为没有盔甲吗?”塔兰蒂尔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说,“我已经在你房间里放上一套了,还有配剑。”
他的惊讶让她很满意。
“守城时有士兵牺牲了,他们的盔甲和武器理当赏给活着的勇士。你那天杀了四头伊索戈,就是名副其实的勇士,送你一套不算什么。我会让人专门给你量身打造一套,但这个要花时间,反正你长那么高,普通士兵的盔甲穿你身上应该也合身,暂时先凑合吧。”
亚利娜觉得他的胸腔快被心火烫伤了。
“不用专门给我打造盔甲。”
“这是你应得的。”塔兰蒂尔难过地说,“其实我们应该将你的功绩刻在功绩碑上,可埃喀尔硬是反对,他口口声声说你是外邦人,说到底他就是蔑视女人!”
“这没什么,我确实是外邦人。”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相信他不会反对的。”
亚利娜默然不语。
“不说外邦人,即便是我,贝安的公主,在塞肯夜袭时指挥守城士兵,守住了城门,也没有被他认可。”塔兰蒂尔越说越气愤。
“所有守城的士兵都听你指挥,所有贝安人都知晓你的事迹,没有一人不服你,你的父亲也以你为荣。”亚利娜说。
“可这还是不够,只要埃喀尔在,我就不能加入战争!就算我将那些女孩训练得再强,他也不许我们上战场!”
“你想上什么战场?”亚利娜警觉起来。
塔兰蒂尔眉毛一扬:“当然是三天后的荣誉之战!”
“你只是心里想去,但不会真的去,对吧?”
“不,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
“埃喀尔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
“塔兰蒂尔,你不能去!”
亚利娜一时情急,手中卷轴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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