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果不其然,就见沈容整整仪容站出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故意设计好的,“我等打小在京,是看着四殿下长大的,相信他不会做出徐将军所说的举动,徐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清楚,但四殿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断不会有如此心思。”
他话音刚落,就听徐麟嗤的笑了,“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心思?我就是相信了他那所谓的名声,才把三草蛇虫毒给他的!口口声声郁骋病重,只有这种药才能以毒攻毒,还整出来个什么名医,俩人一唱一和,真拿我徐麟当傻子!”
朝堂上的人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也暗暗笑了,他们不了解四皇子褚仲弦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了解五大三粗的徐麟是什么样的人吗?怕就是四皇子真耍了他一通,拿他当枪使,他也像现在这样,辩解不出来。
真就是个傻子。
“沧云,徐麟所言之事,你当真一点不知情?当真和你没有关系?”皇上似是忍无可忍,本想拖一拖,但现在两方谁也不让,不得不当朝断了这桩案子。
“回父皇,儿臣没有一句虚言,若有所欺骗,愿以头抢地,自证清白。”褚仲弦回答的极其坦荡,更是对着他那平日里看不起自己的老爹磕了个头。
要说没人为徐麟发声,也实在是因为他这案子指控的是四皇子褚仲弦,要知道,这四皇子生母乃是前朝的太和公主,当年皇祖领兵攻占了前朝大半边土地,前朝最后一任皇上绞尽脑汁,最后把太和公主当做和亲的道工嫁给了当朝皇上,因此就有了褚仲弦。
不过那公主并不算多好看,大楚团结,皇上不为她所动不说,一扔在军营里就是一个月,只在有需求或者酩酊大醉的时候才会找到她,事后还总说自己“饥不择食”,一来二去,公主便怀了孕,不方便的时候多,但其颜面薄,营里的医师不给她看,她也不知自己怀孕,半推半就的,那皇上也不多问,脱了裤子就是一顿干,当个倏情工具,没过多久,孩子早产,公主就病逝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不喜欢太和公主,四皇子出生后,也对他不怎么在意,还是裴易观察到这孩子在宫里和那些小厮混在一起,不成个正行,叫皇上给他找了个奶妈,充作太子伴读,免得这孩子以后心生怨恨,惹出什么祸端。
这些事,人们虽不说,但是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四皇子从小是个什么样的人,受过什么样的待遇,正所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对这孩子同情的很。
反倒是徐麟,皇祖还在军营的时候就总不见他人,每天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大酒大肉,对除了他那师兄以外的人一贯不理睬,郁骋要走,他紧接着就请辞去当什么镇南将军,任性的很,偏偏皇祖还笑着答应了,这让大家心里更加不平衡。
虽说那南边有倭寇来犯,不一定是什么风水宝地,但你徐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还不计较,你不与人交好便罢了,都等着别人来阿谀奉承你,哪儿来的说法?
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精明,常常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你就是告诉他们徐麟就是自傲看不起人,都比告诉他们徐麟这人一根筋,信的人多。
久而久之,这名声也没多好,才造成了如今朝堂之上,杀头重罪之下,竟然只有陶文一人站出来为他开脱的局面。
“徐麟,你所说也毫无虚言?四皇子当真指使你?有什么证据?”
对于皇上来说,有时候到底是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心所向,还有...他的眼里也确实容不下徐麟再闹下去。
如那日徐麟以头抢地所言,动摇的是整个大楚的武将,叫皇上百口莫辩,除掉他,除掉一个手握重兵的隐患可比一个不成气候还不受宠的儿子难多了,至于四皇子......
区区小儿,找个借口打发了就是。
宋清梦听皇上这般问便知道,徐麟在劫难逃,但他并不是什么用人情看人的人,把徐麟逼上绝路并非他的本意,相反,若真因为自己出的事儿,他还要自责愧疚,于是在徐麟说完“当真未曾欺骗陛下。”一句之后,当机立断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不能凭借双方一面之词和对一个人的了解来断一个案子。”
皇上本想罚个徐麟就此了之的想法被宋清梦斩断,转头挤出点笑意看着他,“哦?少卿此言又是何意?要知道,可是你告诉朕,那毒是南海来的,现怎么又倒打一耙,为他说上话了?”
“臣并没有倒打一耙,混淆视听,只是臣认为,徐麟指责四殿下没有证据,那说四殿下没有利用徐麟也没有证据,既然双方各执一词,还望陛下给臣点时间,去查个清楚。”
“哎——”
他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唏嘘,原本看戏看的热闹,动荡不安了许久,以为总算能拉出个谁惩戒一下压压惊,毕竟要说谁身上真没点什么事儿,除了一向清正廉洁的陶文先生,其他人,那传出去都得当成个笑话,谁都害怕自己被牵连的时候,先惩戒别人,总比惩戒自己要好。
宋清梦这话一出,他是大理寺的人,安国公又在朝中看着呢,说不给个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说气不气,当朝站着看这帮人吵了两个时辰,竟是落得个空手而归。
“少卿既然这么说了,”皇上扶额,“那朕便允大理寺调查清楚,一月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慢着!”皇上话音刚落,太子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登时,宋清梦的眼睛紧紧钉在了上面。
在西沙截杀他们的箭!怎么可能!
“父皇!儿臣以为,大理寺少卿一职,宋家儿子当不当得,还应考究!”褚仲穆长袖一挥,走上前去。
“你这又是什么?”皇上蹙眉道。
褚仲穆将手中的箭头双手呈上递给皇上,低眉顺眼,显得乖巧极了。
“这是九弟从西沙带回来的,路上截杀他们的箭,上面的标记,正是兵部侍郎宋晨在位时,宋家的印。”
一时间,宋清梦竟成了最不当不立的一个。
他不敢看褚星河,又意外,又愤怒,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以为这个人已经和自己站在了一处。
他想起那日夜里,褚星河问他的话。
“你信我吗?”
他没回答,他也不后悔,他反问道,“你呢?”
其实,褚星河也是不信的吧,只是这人惯常喜欢逢场作戏,自私又自利,他所做的一切,所要保护他的一切话,都是骗人的,而他只是为了拉拢自己,在那短暂的一个月。
他早该知道的。
好在宋清梦并没有完全信任褚星河,也并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人,他这人惯常有底气,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面对皇上的质疑,也只是掀袍而跪,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没叫他说话,他也便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这....朕没记错的话,真是宋晨的印,星河,你来说说。”
褚星河余光扫了一眼宋清梦,不急不慢的合上手里的扇子,悠哉地向前迈了一步说道,“父皇,去时我们一路确实遇到过截杀,但少卿亦在依您的嘱咐竭力保护我,儿臣也是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可能都是他布下的陷阱,至于什么居心,是否与前任兵部尚书宋晨与郁老将军死法相同一事有关,儿臣并不知晓。”
如果说前半句是实话实说,后半句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生拉硬扯着把前尘往事和今日噱头联系在了一起。
“此事又跟宋晨有什么关系?”皇上疑惑道,旋即注意到,太子的神色竟有些反常,于是看向宋清梦,“少卿,我想你应当向我们解释解释,这箭,那毒...是与不是?”
宋清梦起身:“谢陛下给臣这个机会,这箭出现的突然,我对此并不知情,后来回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痕迹,何人所谓,臣不知,此为一。至于那毒,确与先父的死有关,臣本不想用家事打扰诸位以及皇上,但既然九殿下提到了,臣也便奏了,这是其二。”
“臣未做之事,断然不会知道一分一毫,这印在先父去世之后,就以尽数销毁,府中近十年,臣从未见过,还望陛下信臣,查出真凶,以儆效尤。”
“少卿刚刚说,四殿下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姑且当老四有徐麟将军当作人证,不清白。那如今少卿的人证物证皆在,怎么自证?又如何让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太子的话术极其巧妙,将宋清梦逼上自证的道上,妄图断了他的生机,不料这时却听褚星河开口了。
“哥哥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可并非人证,星河只当是出游,对你们之间的纷争不清楚,但这一路上少卿可实打实是在保护我,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废物,没了人的保护,被截杀了,怎么还能干干净净站在这里?还有哥哥....那箭怎么能到你手上?不用我多说吧。”
“更何况啊,哥哥话说的太满,少卿做什么事总要有动机吧,可我最多只看出他要查先兵部尚书宋晨的死因,对于大理寺来说,翻一桩旧案,充其量算是擅自滥用职权,要是真想杀我,那些日子我们日夜黏在一处,对于武状元来说,何必大动干戈,不也能全身而退吗?”
褚星河的话难免有些不堪入耳,但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殿下和四殿下是一个阵营,宋清梦想帮徐麟却把自己卷了进去,而九殿下,可谓是好一个端水大师。
那被截杀的消息,是他给太子的,给就给了,转头却为大理寺说上话,说就说了,还顺便诬了太子物证的来头。
一面踩上一脚,独善其身,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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