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国

宋清梦拿不住褚星河的话头,总觉得他像是在给谁安台阶,一时间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解释,还是在忽悠自己当炮灰。

不过他接不住归接不住,听褚星河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也不失为一种满足,说他诡辩吧,不如四皇子得心应手早有准备,说他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呢,又觉得字字句句像是给人下套,要知道,安国公,还在朝上呢。

“星河说的有理,觅帆,你怎么看?”

“我!”褚仲穆欲言又止,“许是少卿安排一道,玩弄人心,佯装保护老九,实为背后操盘之人为复仇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这箭可是老九的随从给我的,其上的标记根本不会出错,说不定你我都是他局中人!”

这下不仅是褚星河,皇上看着自己这无赖儿子,都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苦笑了,“觅帆,你听听这话,驴唇不对马嘴。多大了,还在胡搅蛮缠,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率兵亲征平了边疆少数民族的乱斗,你说你,叫朕如何是好呢?”

太子一直以扶苏公子自居,在朝也深居简出,和他那两位兄弟比起来,低调的很,就连今日的失态,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皇上偏要拿自己当年的壮举拉出来溜溜,一来是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今日在朝,四皇子和太子殿下竟一直没给他留什么颜面,颇有告诉大家,皇上老了,不中用了的意味;二来是为了让太子党和四皇子党都留心,宋家的事儿,即使有疑,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宋晨的事姑且不论,但是安国公是什么地位?相当于大楚的摄政王,手握重权,要不是胜在其不谙世事,老人家花甲的年纪,除了上朝,平日里就是养些花花草草,女婿和女儿去世之后,和嫡外孙在府中养了几只小猫小狗,根本不会多管朝堂上的事儿,然而即使这样,人的疑心也不会完全消散。

即使皇上知道自己的国舅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么重的权,多少人在下面可看着呢,众目睽睽,搅和的老人家晚年依旧要被迫自证清白。

“父皇,是儿臣失礼,但是此事不得不查,其中种种疑点您可务必要放在心上啊!”

原本,皇上点到即止,太子殿下是个人精不会听不懂,但今日他一不做二不休,也是抓准了别人对安国公的忌惮,以箭为矢妄图推波助澜以利自己,说到底,宋清梦想,当日里徐麟那番话,说不定就是受了他的指点,把人心读的那么透,不像是一个常年不拘小节征战沙场的将军的作风。

“笑话,老臣今日若不在场,我和清梦说不准要被扣上个反叛的帽子了?”

众人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听安国公在朝上发表什么话了,如今站出来,叫人有些意外,但听得出,安国公很不满。

“老臣只是不爱做那些指点江山的事儿,先帝与我乃是兄弟,我安然自得久了,做这安国公,自诩从未对不起大楚,怎得凭一根有孙女婿来路不明的印的箭矢,连同我刚为官不足三月的嫡外孙,一同扣上了谋反的罪名?!难不成,助先帝打胜仗,倒也是我的错了?!”

“宋晨一事,臣权当清梦年纪小,滥用权职办事,但是陛下,太子殿下这言论,是否不当,值得深思啊?”

安国公此言一出,众人便知,能做到这个位置,不是养花养草就能办到的,他是老了,不是他糊涂了。

“安国公所言极是,太子殿下是朕教导不当,还望谅解。”

然而皇上并没有否定太子对安国公的怀疑,只是囫囵吞枣的将此事揭了过去,宋清梦没有直接看他,但将这些人情世故洞若观火。

不曾想,安国公的下一句话,竟叫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既然陛下不愿意相信老臣,先帝封的这个安国公,老臣也做累了!太子殿下不是说郁孤那小姑娘,照看不好西沙吗?我便请辞,去西沙,助她平定三十六部,料理繁杂琐事可好?”

他一把年纪,就算身子健朗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像宋清梦这种练家子,在马背上折腾个十天半月,都得像褚星河一样苦不堪言,要是真让人去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可是比西沙四个骠骑元帅更严重的事情。

彼时就不是给西沙骠骑营和郁孤一个交代了,那是要给整个大楚一个交代,皇上自诩没在这龙椅上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善事,日后记载史书的时候也实在不想留下满篇的声讨之言,安国公这话,他属实是不敢接。

“安国公说笑了,朕从未怀疑过您,不过少卿的嫌疑既然一时半会洗不清,那便暂时停职,等到事情查清楚,再坐定夺。请安国公理解。”

皇上的最后一个字,与褚星河合上的扇子落在同一个音上,宋清梦不用看,就知道说不准这一切都是那人算好的,心说这九殿下,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又料事如神。

安国公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其实在宋清梦考武状元之前,他就不赞成他入朝为官,偏生这孩子从小和陶文学的,雄心壮志为国为民,却忘了自己的出身,原本不管做得多好,都没有人真正在意他的能力。

然而小孩子,总是该天真点儿的。

“父皇,可是若停了少卿的职,谁又来查这两桩案子呢?”褚星河轻声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众人皆知宋清梦在西沙得罪了御史中丞的侄子严明,自然不能让严册去办,御史大夫沈容是礼部尚书常罄恩的父亲,常家与郁家交好,这一路上说不准,郁家也脱不开干洗,交给他做也不合适,吏部尚书吕回的女儿又是太子妃,这太子对宋家颇有成见,思来想去,这能断案的机构,全都不能出人,可如何是好呢?

不料,都彻站了出来。

“陛下,臣刑部侍郎都彻愿毛遂自荐办这两桩案子,虽说刑部只掌行刑,但臣认为,臣也有查案的能力,还望陛下给臣这个机会以证明自己,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他帽上的双翅稳稳架在头上,语气有些激动,却不失沉稳。

皇上对这人隐约有些印象,听他说自己是刑部的,想想,和大理寺也算是一个体系,正愁着无人可用,他要主动请缨,也刚好顺了自己的意,不用回去将当朝官员名册翻他个百八十遍,再随机抽个倒霉蛋儿了。

“那好,这件事便这么定了,如若没有别人与你争,朕便许你两月,将真相查清楚,届时,不论是四殿下,少卿还是徐将军,都要给出个交代来。”

“陛下,还有一事。”

都彻应完,陶文甚至没给皇上背过身喘口气的机会,忙接道,“臧北入京一事,当如何是好?臧北近年已蠢蠢欲动,又赶上郁老将军意外离世,应当早日定夺为妙,不可不防,怕就怕夜长梦多难以自纾啊!”

这事儿被提起,皇上的眉头拧的更紧了,眼见着这早朝没完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回头睡个回笼觉,三两下就把这事儿推了,说着“待朕思量,给朕一周”便匆匆退了朝。

“这一早上,一件事儿比一件荒唐。”宋清梦听一人说道,自己想了想,却是如此,转头时,正看见跪了不知多久的四皇子被随从扶起来,还没站稳,就急忙跟向了自己的太子弟弟,而太子似乎很是不满,没有等他,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宋清梦过去听说过四皇子的身世,今日虽觉可恨,但也实在可怜这人。

“怎么了?可怜他啊?那你可怜可怜我呗,我可是绞尽脑汁护着你的,可谓是呕心沥血呢,不夸一句?”

宋清梦对上褚星河的眼睛,不知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不过还是按礼作辑道:“今日多谢九殿下照拂,我无以言表。”

“我...”

褚星河没来得及调侃两句太正规了自己不喜欢之类的话,便见安国公走了过来,收住了话头。

“清梦你小子可真该谢谢人家九殿下,若不是他快马加鞭提前一日回来同我说这些事,只怕是我,也洗不清这嫌疑,咱们一家都得遭殃。”

“安国公言重,此行西沙山遥路远,要不是少卿...要不是清梦,只怕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不能全身而退,只是要委屈清梦,这新官上任刚放了两把火,就不得不歇一段时间了。”褚星河打开扇子,那幅沧云吞海的画在眼前一过,背面仍旧是“摇钱扇”三个大字。

“九殿下神机妙算,清梦佩服,至于官职,远不及家人重要,算不上委屈。”

宋清梦心想,充其量算是他自己冲动后自食恶果,技不如人,何来委屈一说。

安国公想必是看出他内心的算盘,轻笑了一声,同褚星河说:“老臣无以为报,还烦请九殿下陪老臣叙叙旧,安国公府设宴款待您。”

褚星河笑了下,“这便不必了,若有重要的事,孤依旧会登门拜访,眼下有些重要的事情,凤阳宫便不款待二位了,清梦,谨慎行事才好。”

不知为什么,宋清梦虽觉得褚星河这么叫自己很怪,却依旧应了下来,一时间也想不出他用什么称呼自己才算合适。

总也不能在安国公面前,称自己一句小舅舅吧。

天边一道烈阳,他解了官袍,回到安国公府,躺了一下午,终于缓了过来。

姑且当这段时间的停职是休假,反正父亲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答应郁孤的事情也做了数,宋清梦放松下来,两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不成想,原以为褚星河的“登门拜访”只是随口一说,一月不到,京城真就发生了一件不得不让他登门拜访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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