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册一脸奉承之样走过来,抬手,命手下的人将准备的贺礼送到洛桑面前。洛桑捋着小胡子瞥了眼,不过是些黄金玉石的东西,抬手放在打开的盒子上,顿了顿,在严册焦急又忍不住喜悦的注视下,笑着将盒子关上了。
“哎,大王子,怎么不卖严某面子?严某也算是为大王子您出生入死过一回了,还不够诚意吗?况且我家四殿下拉拢您许久了,一直为谈判此事尽心尽力,难道还不够您赏脸收下吗?”严册佯装怒道。
就见洛桑慢悠悠地走了两步,抓住一旁看热闹的褚仲安的手,对严册笑嘻嘻道:“我早有打算,初来之时不就说了吗,我个人对七殿下十分欣赏,还轮不到别人在面前叫嚣。”
“更何况你的面子又值几个钱?所谓出生入死,不过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着了个大火还被戏子捅了一刀,对吗?自打进宫以来,你们这些人来拉拢我的不占少数,每个人都很有诚意,四殿下的诚意,算是几两呀?”
“你!”严册怒道。
“怎样?说上几句就生气了,现在便这样,只怕日后会随时分裂,又要我怎么信任同你们的联盟?”洛桑说。
“嘴巴放干净些。”严册泄了气,说道,眼神看向褚仲安,拧起眉头,没什么好脸色。
“哪怕不信任四殿下,你也不至于找这么个傻子侮辱我们吧?”
似乎是听见“傻子”二字,洛桑噗嗤一声笑了,转头看向褚仲安,手指勾起一缕头发,打着指尖转着圈儿,眨眨眼,对他说道:“我这个人呢,就喜欢另辟蹊径,不喜欢走别人规划的路,严大人说让我办的事,不日我便去找您,就不用费心再来跑一趟了。”
严册这趟可谓是背水一战,自古朝堂的势力都不过一句墙倒众人踢,被薛铭辰好模好样送回自己的府中之后,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洛桑,不拉拢一些势力,便生怕自己沦为别人弃掉的棋子。
可薛铭辰是什么人?进了他的府邸出来的,便无人再敢认,生怕都是些安插的眼线。
更不用说洛桑这般早有计量的。
严册撇着两根胡子出门去,每走多远,便听见宫中不对劲,于是遣散了身边的侍卫,偷偷溜到有人说话的地方,贴在墙根,竖起耳朵,待看清是什么人,当即瞪大了眼睛。
他对秦沂此人的印象非常少,仅限于他中了榜眼,却被皇上命为大学士,没成想官没做上一年,便被逐出了京都。
那光头的模样远看就是个和尚,他本没有同秦沂对上,而是一眼锁住了身旁同他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洛桑远道而来要带走的人——南康公主。
这南康公主平日里很少说话,也不爱同京城的贵女小姐们一同玩乐,之所以能让人们想起她,还是因为早些年四位将军的子女们入京为质的时候,她于牡丹台上弹奏的一曲《广陵散》。
此曲直叫听的人驻足,车马不过,整条街都因此而寂静。
一人,一琴,坐于一台,一曲,名扬天下。
自那以后,人们常常在佳节早早就来到牡丹台,期待她能再度抚琴一曲,哪怕只是随意拨拨琴弦也好,却再也没有见到过。
久而久之,人们开始怀疑,南康公主是否真的会弹琴,又或者只是京城人们共同做的一场大梦,只有不少不甘心的琴痴,仍然会在那一日,来到牡丹台下,只为一赏风华。
这其中,便有西南罗洛将军的嫡子罗泗臻。
罗泗臻真真是个奇人,最少年恣意的年纪里,自请入朝为质子,又在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年之期,罗洛想将兵权传给他的时候,他求皇上将自己留在了京城。
当年入朝的四个人,除了他,没有自愿留下来的,哪怕是一向尊礼守法懂事的常罄恩,据说也同家里闹过矛盾,再加上后来考中状元,名满天下,这才按父亲的打算留了下来。
罗泗臻就不一样了,他是实打实的自愿,别人问起来,他都能花言巧语的糊弄过去,导致这些年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直到前不久,他向皇上请命,替徐麟看管南海兵权。
算了算日子,严册想,大抵是臧北传信不久之后的事情。
秦沂同南康公主的距离不远,两人仿佛在亲密的说着什么事情,他离的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冥冥之中便觉出不对劲。
剃度的和尚和当朝公主能发生什么事?难不成,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正当他不知不觉走近了些,想要知道更多的时候,忽而感觉耳边的风声大了些,他转头,一根银针直奔向他。
他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闭上眼之前,耳边尽是铜铃碰撞的清脆声音。
皇子的生辰必定是要大办特办的,皇上去世之前,礼部便将褚星河生辰礼拟了出来,可是眼下先皇刚刚驾崩,哪能办喜事?岂不是大不敬之举?
然而又说回皇上驾崩一事,既然想要天下不慌,便要堵住知情人的嘴,可是如若这般,褚星河的生辰便不得不办。
太子殿下这一次,真算是临危受命了,宋清梦想。
“这出戏唱的好啊,原来一早就想上演《金石楼》的戏码,只是不知这背后的人是谁,摆出这么大一盘棋来,险些叫人难以招架。”褚星河感叹道。
宋清梦听出他的意思,与自己想的大差不差,说道:“最蹊跷的莫过于是谁下的毒,如果真是四殿下,动手未免太早了些,太子未废,理所应当是储君继承皇位,难道他的后手可以令他如此自信,趟这趟浑水?”
褚星河摇摇头,合上扇子说道:“你也说了,这对他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他又不傻,怎么会去做?”
薛铭辰点头道:“确实不像是四殿下的作风,他是前朝公主的儿子,心上总有气节在,那一口气便笃定了他不会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行事,而且此人算不上多聪明,用毒一事,必然不会是他的主意。”
“不是他的话,那便只能是...”薛铭辰说罢,思考道。
“只能是我那位太子哥哥了。”褚星河说,“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没有野心,哪至于垂帘听政如此之久。说不定,便是东宫,司礼监同皇后三人所谋。”
薛铭辰看向他,叹道:“此事并非是无端猜测,更何况当年朝中名门望族如此之多,皇后娘娘偏偏选中了吕回的女儿,彼时的吕回才不过你父亲手下的一个小侍郎,凭什么能入得了皇后的眼?”
他对宋清梦说:“其实不见得,当年的皇后娘娘,出身也并非贵族,哪怕是现在,也对贵女算不上好眼色,她真正看重的,并非是吕回的能力,而是他的出身。”
“正是这样的出身,让吕回只要吃上几个甜枣,就能对皇后娘娘俯首称臣。”
当年的吕回出身草根,一路考中探花,虽不是第一名,但在乡里,却是无比出人头地的存在。
然而皇上选官,向来不只是看排行第几,大多数没有背景的人,落得个两手空空也不为过。
于是那年的吕回,当真如《二进宫》中所唱。
怕的是辜负了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许是有人刻意嘲讽,那一年的《二进宫》,正如今年的《金石楼》一般,唱的是人尽皆知,叹的是百态人生,也专有人拿来将他一笑。
吕回坐在宫宴上,却怎么也融入不了那些人的谈笑欢颜,他并非看不出同僚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可生性软弱的他又怎敢反抗。
直到皇后娘娘端着金杯下来,向他敬了一杯酒。
皇上坐在龙台上,看的是一清二楚,旁人跪在一侧,吓得是心惊胆寒。
没过半年,兵部侍郎一跃而升吏部尚书。
据说那日吕回设宴,那也是他进京之后的第一次设宴,开场便点了首京剧,唱的就是往日里看不起他的人拿他打趣用的《二进宫》。
“听闻世子殿下对戏曲了解颇深,不如同我们讲讲这《二进宫》。”薛铭辰道。
宋清梦正感叹此人的能屈能伸,闻声点点头,说:“当年随师父南下之时,有听过,不过叫我想词,一时间可能想不起来,所以只好献丑为二位哼唱一段。”
褚星河听了,两眼将将要放出光来,宋清梦瞥了他一眼,便知这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由得低头笑了下。
月落乌啼,金丝雀葬在老树下,白梅如雪,宋清梦捻起指尖,轻声哼唱道:“千岁爷进寒宫休要慌忙,昔日里楚汉两争强,鸿门设宴要害汉王。”
“张子房背宝剑把韩信来访,九里山前摆下战场。
逼得个楚项羽乌江命丧,到后来封韩信三齐王。
他朝中有一位萧何丞相,后宫院有一位吕后娘娘。
君臣们摆下了天罗地网,三宣韩信命丧未央。
千岁爷进寒宫学生不往。
怕者何来?”
褚星河扇子砸在掌心笑道:“怕的是辜负了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薛铭辰鼓掌道:“没想到世子殿下唱的如此之好,如今可知皇后所立为什么人?”
宋清梦怔了下,抬眼道:“所以那是场鸿门宴?”
好滴,以后一定改回原来的名字!
今天再去零点试一试,如果效果不是太好就去蹭蹭明晚十一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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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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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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