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章被押在最后一车中,靠褚星河钓着的解药活着,在国家存亡面前,个人的得失无关紧要。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分得清轻重,又或者在这一颗追名逐利自私自利的心下面,还有拳拳之心来报国吧。
总之,宋清梦试探了数次,他一次都没有展现出背叛的意味,反而有几次险些想亲自率兵上场。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宋清梦一把伞名扬天下,长枪破了云霄,没有他不擅长的兵器,其中最为惊艳也最叫朝廷震惊的,是那百米外的一箭。
箭从宋清梦手中褚星河改装过的弩射出,一路穿云破风把敌方将领射下马,千里之外,甚至听不清风声,海岸边的白鸥坠入大海,血色滔天,倭寇一战一败,再不敢来犯。
他们摸不清宋清梦的套路,不知道他如何带出这般常胜的兵,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徐麟谁都不服的徐家军会听从他的号令...
可褚星河知道。
宋清梦是个美人胚子,然而世人的眼中,这“美”大多数都和一些下三滥的词汇挂钩,毕竟绝大多数人眼里看得到得不到的,一定有够不上台面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只有粗犷,或者长相彪悍的,才能被称上英雄,接收男人们的崇拜。
相反,越是遭女人喜欢,越是美艳的人,落在同样的男人眼里,就成了下贱。
亦或者......
宋清梦冷着脸站在全军之上,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
“今日将由我来率兵抵御倭寇,谁若是不服我,大可来战一番,不死不休,绝不后悔!”
“真的假的啊?”下面有人小声嘀咕道。
“你傻啊,人家是安国公的嫡外孙子,这么说只不过是给咱们听听,你要是真敢打,出事儿就得掉脑袋。”
声音不大,可褚星河听的清楚,自然宋清梦也听的清清楚楚。
宋清梦轻笑了一声,伸手摘了片叶子,捻了一股力道上去,那叶子径直飞向了第二个说话的人,身边的人只感觉耳边一阵风急速呼啸而过,那叶子划过这人的脸庞,在他的脚边缓缓飘落。
“要么见血,要么上来和我打,再说一遍,不服的打一顿!”宋清梦振臂道。
众人本以为他只空有将军名号,没认为他有什么真才实学,但等到这叶子一落,定在地上,这力道、方向和对风向的感知,如果不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多年的勤学苦练,当真并非谁能匹敌的。
徐麟在军中的时候,留有一位副将名为郭成,郭成出身草芥,能成为徐麟的左右膀,就是因为其武功高强,且不怕天不怕地。
若宋清梦听到那话之后什么都没做,他也就当这个年轻的小将军说话是放弃,连打都不想打。
可是宋清梦接了,不仅接了,武功看起来还高深莫测,这么说的话,他可就感兴趣了。
“小将军,接招!”
他说着,抡起一根虎锤砸了上去,这虎锤得有千斤重,砸向宋清梦丝毫没有收回力道的意思,甚至是奔着要命去的。
虽说褚星河的武功不高,但怎么说也是学过的人,知道这一锤子落下来,人可能最轻也残废了,在心里骂了一声就要抬手。
然而没等到他有所动作,宋清梦便向后哨去,侧身闪过,抬脚叫郭成扑空了。
郭成见状,翻身将锤子收回,一只脚定住,锤子便随着他的动作向上抡去。
然而宋清梦早已料到他下一步一般,轻笑一声,点着郭成的锤子向后翻了个身,随后擦着地面捡起两颗石子,擦着郭成的脸而过。
这招也是丝毫情面不留,石子扎进肉里,郭成疼的手指一顿,那锤子有一瞬间的滞空。
其实这短短的一瞬间,本连失误都算不上,在一般人中间,再度抡起锤子时,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然而这锤子刚刚扑向空中,却猛地掉在了地上,郭成一怔,只见宋清梦的鞋轻巧的蹬了下地面,一手撑住地面绕郭成转了一周,另一只手便抓住了郭成的锤子。
这锤子重的很,可他只是端详了下,便随手扔向了一边。
郭成丢了锤子,手又僵了一下,第一次被人打的落花流水,更何况最羞耻的还是被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给打的缴了械。
他一时间恼羞成怒,扑向宋清梦。
宋清梦则只是垫了下脚,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顺势绕到了他的身后,两根手指点在某个穴位上,便将郭成原地定住了。
“你!”
郭成愣了下,随后仿佛吃了软骨散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宋清梦挑了一边眉,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蹲下身子,从郭成的身上拔了两根针下来。
他盯着这两根针,抬起眼皮,若有若无的扫向褚星河。
后者好像在他蹲下之前,就料到宋清梦会往自己这边看,于是一直侧着头,只留下了个无情的侧脸。
“好啊,你居然用暗器。”郭成坐起来,揉了揉脖子,脸庞通红道。
眼下这些人不知是谁的人,早早暴露褚星河不是件好事儿,宋清梦心想,于是无数辩解的话被他堵了下去,话头一转道。
“我用暗器?你可看出来我在哪一步出手了?”
郭成闻声动作一顿,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后道:“那谁知道,肯定是你耍了什么拿不上台面来的花招。”
听了这话,宋清梦嗤笑一声道:“你连我什么时候用的暗器都不知道,不更证明自己的羸弱吗?”
“羸弱?”郭成连滚带爬的站起身道:“小将军!你说的什么话!”
宋清梦歪了歪头,看向身后营帐示意道:“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若不是我救你一命,那几根针现在应该全在你身上了。”
郭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无数个针孔遍布营帐,虽然这些细微的细节,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得见。
哦不对,罪魁祸首褚星河也能看见。
“行吧,”大概是想到男子汉大丈夫一词,过了一会儿,郭成半跪道:“是我输了,从今以后,世子殿下就是徐家军的统帅!”
统帅......
宋清梦在心里笑了笑,却没有多么的喜悦。
他的梦想是成为将军不假,想统兵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至于野心,更是没有多刻意的藏。
可是不是现在这样。
褚星河看出了他的心事,第一次什么也没有说。
他理解他的迷茫和孤独,这天罗地网之下,梦想被拖累的蒙上了一层肮脏的尘。
打过了郭成,就相当于赢下了徐家军的心,宋清梦在军中行事就变得越发顺遂了些,很快便打赢了第一场仗。
那天,他给宫中寄了一封信,交予薛铭辰精心调教过的信鸽,在月色下望着那信鸽越飞越高,也越飞越远。
郭成带着一队士兵走过来,向他敬酒,他也没有推脱,仰头一饮而尽。
南海的边境海风吹的凛冽,宋清梦望着星河坠入大海,最广阔的地方,莫名的叫他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过往。
目睹一片沧海,原是他少年的梦,也曾是幼年时期虔诚求拜,心向往之,可如今,那场梦里的人留的留走的走,后来的人站到海中,却让他看不清脸,也不敢向前。
褚星河也喝了不少,尽管没有人敢来敬酒。
但目光落在宋清梦的身上,好像这辈子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从前以为,只要了解这个人,用自己的所有走到他的路上,就算阻碍再多,就没有他褚星河克服不了的事儿。
可是如今站在满是污血的海滩上,站在那个人的身后,站在他的影子上,站在月光映下的前程上。
他伸出手,将宋清梦拥住,却碰不到他的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宋清梦听清是他的声音,刚抬起的手又落下。
“你知道狐狸是怎么来的吗?”
褚星河的呼吸在耳边荡漾,可他只听见自己胸膛中的心跳声,如履薄冰。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一道情景,似乎好像在某年某天,他曾经也抱着过一只雪白色的大狗。
“可能你不记得了,但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褚星河自顾自道。
“我小的时候,与一个少年有一面之缘,他说他以后想当将军,想做国之栋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还告诉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这十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想着当时的话,想着我的仇我的怨和我应该得到的一切。”
“也想着他。”
褚星河说到这里,抱着宋清梦的手臂更紧了,声音中带着些笑意。
“初见你的时候,除却惊艳,还觉得有些眼熟,总像是在哪儿见过,直到今天才突然想起来,原来我们早就遇见了,也早就约定好了。”褚星河道。
宋清梦愣了下,终于相信自己刚刚心里隐约猜测的事实。
他转过身,看向褚星河。
许是今夜的酒喝多了些,红晕涌上脸庞,连同褚星河的眼睛,也不再清晰澄澈。
朦胧涌入眼眶,他伸出手,不知是激动,还是无措,轻轻地抚摸着褚星河的脸颊。
“殿下,你醉了。”
褚星河盯着他,闻声勾起嘴角道:“是啊,醉了,醉到想把你拉到绝路上来,想要同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说完,垂下眸子,低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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