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青在她盯视下,抹了把额头细汗,接下来,却是靠着木椅背,一动不动。
烛光照着他精致的侧脸,也照得屋子很亮堂,但不经用,半个时辰就燃尽,得抓紧时间做饭去。
秦双萝去灶房各处找了找,水缸一条鱼不剩,橱柜里就几瓣蒜,只能往后院找。
谢青青听到桌上沉闷的一声,蹙着眉头看去,是半竹筐翠绿胡瓜,很快手里被村姑塞了把菜刀。
被要求做凉拌胡瓜,他没说什么,拿过一根开始慢吞吞削皮。
秦双萝翘着眉梢看,正觉得这人速度忒慢,院子外头响起几声妇人的叫喊。
她没听清,问:“是不是有人喊我?”
谢青青动作一顿,又接着继续削。
秦双萝凝神听了几秒,心里咯噔,声音发虚:“好像是催债的。”
“哦。”谢青青敷衍应声。
秦双萝:“若是我被催债的领走,或者把你让出去,你接下来就……啧。”
谢青青削皮的动作一停,终于抬起头,眼睛平静地看过来,“你想说什么?”
此时,外面的声音又传递进来,“听说你买了男奴,有银子可否先还?”
谢青青被推出堂屋,面黑如锅底地走到院门后,“她在屋里不方便出来。”
这是秦双萝让说的,无论如何都要应付过去,须有诚意,当然,银子暂时没有。
他当然会帮她,这个偶尔会发疯的贫寒村姑是不错的遮掩。
对于他的主家,那纨绔非常满意,以至于放松了报复与监视。
门外妇人和身旁的人低声吩咐什么,语气斟酌着,道:“你就是秦双萝买回来的家奴罢,既然她有银钱,故意不还,便说不过去。”
“有奴看着,也不必寻死觅活,秦丫头你那五十两何时能还?”
谢青青好整以暇:“她说,有银子的时候自然会还。”
门外人:“这样啊,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呢?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谢青青:“她没说,只提了若是没办法,只能全家一起卖身抵债。”
门外:“……你劝劝你主人,别想不开,有银子再还,”
一个黝黑的村姑丫头,卖身价格最高也就五两银子,不合算。
还是等她做活还钱罢!
或者等秦家这个青瓦房半年到期,被官府收了,给债主们平账,总比五两银子高。
外头脚步声渐远。
谢青青眼睛转向院墙上蹲着的黑影,昳丽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烦躁,他抬脚往屋里走。
秦双萝扒着门框探头,声音压低:“她们是走了罢?”
谢青青进屋回到原位坐下。
又拾起桌上半根胡瓜咬了口,这才慢悠悠和她对视:“走了,此事已毕,你如何奖励我?”
“额,这个,大概,怎么说呢,就是哪有什么奖励……”
秦双萝听到奖励,瞬间想到银钱,咳了声,强调:“搞清楚你的定位,家奴就是要听主人的。”
从一开始的底气不足,到后面,变成越说越大声,秦双萝觉得,没钱赏又咋了。
她盯着家奴处理好胡瓜,又催促着人去灶房烧水。
第一锅水开了,就煮面条。
半盏茶时间后,熟了捞出,放进竹筒倒出的凉白开,放点儿鱼丸剩下的酱料,简单的凉面完成。
秦双萝对晚饭很满意。
谢青青听她安排,落座在柞木饭桌的另一头,安静用着饭食。
她咀嚼着爽脆的胡瓜,心里清楚正常的主人家,是会不时给奴赏钱,定时会发几两月银。
月银算是无责底薪,赏钱也就是绩效提成,这些她发不出来,还欠好多银钱!
谢青青低头喝了口温凉面汤,一双凤眸微眯:“你在发愁?”
“很明显吗?”秦双萝放下空碗。
谢青青对于凉面的滋味很满意,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悠哉道:“那债主对你很仁慈。”
秦双萝心说能不仁慈么。
原主和弟弟一家几番闹过,动静不小换来的,如今秦家就剩她,债主们都怕她死了不能还银子。
谢青青饭食速度不慢,放下碗时,白皙的面庞已经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秦双萝看着灯下美人擦汗,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手摇着蒲扇,打发他去灶房洗碗。
这回,谢青青也很是乖巧,收拾好桌上碗筷便往灶房走去,尤其显得身高腿长,只是瞧着步态不稳。
秦双萝摇着蒲扇,休息没多久,带着草药也进了灶房。
谢青青站在灶台边洗着陶碗,指甲修长如白玉雕琢,水珠随着笨拙的动作轻溅,洇湿衣袖。
发觉秦双萝在旁看着,手中还有捣好的草药,谢青青面上冷清未变,“放一旁即可,你先出去。”
秦双萝挑眉,放好草药,丢下一句话让他洗好碗就去烧两锅水便利落转身离去。
方才,她近距离观察好一会儿。
并不是单纯欣赏美色,想起他身上应该不单单有脚伤。
秦双萝回屋搜罗,找到了紫草油。
谢青青从灶房过来,经过她时,脚步未停:“水已烧好,我先回房休息。”
秦双萝拦住他:“你好几天没沐浴,不怕身上有臭味么?”
谢青青:“不用你费心,被你嫌弃不是坏事,还有,我今日忙前忙后,甚累,若你还有良心,便让开。”
他见面前人不动,随即笑起来:“若你还有别的心思,劝你还是放下,那王八纨绔还在盯着呢。”
秦双萝身形半分未动,“叽里咕噜的都是废话,好烦,赶紧给我去洗。”
催促管用。
没多久秦双萝试好浴桶水温,让谢青青不用再加井水,直接开洗。
谢青青不理解,为何村姑不走,在旁边大喇喇杵着。
他掀眸直视,正对上秦双萝眼睛。
没有出声,甚至后退两步,乌瞳有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谢青青索性去塌边坐着,身姿端正,只是脸色十分冷冽,透着驱赶的意味。
秦双萝手里捏着东西,看出来这小子什么意思,但那又怎样,她挑高眉梢:“你不进去,是要我动手帮你?”
“呵,正常女人应是知道羞耻。”谢青青横她一眼,出声讽刺而恶劣。
他才说完,秦双萝非但没有走,反而上前几步靠近,微俯下身,视线和他平行。
她一把捏住这人的脸:“我若是正常女人,你便要没命了。”
谢青青飞快拍掉她的手,拧着眉,正要说话,却见她拿过一块棉布,使劲擦着碰过他的那只手,然后丢开那块布。
他愣住,凤眸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声音冷而怒:“你是在嫌我脏?”
虽是问话,但谢青青已然确定,周身紧绷着,极大的愤怒被瞬间点燃。
秦双萝想说那咋了,但又觉得再扯下去,洗澡水就要冷了,白天炎热,晚上温度下降,容易着凉。
她沉默不语,开始朝他身上伸手。
正要发怒的男人会了意,简直要气疯。
肢体冲突后,还是秦双萝力气大,没几下就把家奴扒得只剩下一件亵裤。
这时候,谢青青挣扎中力气用尽,一张俊脸洇着愤怒的红,“你滚啊!”
“怎么,你还有贞洁?”秦双萝原本沉着脸,问完,看着他的反应,反倒感觉有点稀奇。
原本觉得这骚狐狸装腔作态,表面清高,其实骨子里放纵的很,如今他这般,像是还没被过手。
谢青青一直望着她,直至她出去,反手带上房门,紧绷的身体这才松缓。
秦双萝没走远,就在门外的堂屋待着。
堂屋安静,也就不难听到屋里头那细小的水声动静,想了想,她分别去自己屋和灶房,找到两样物件。
“洗好没有?”秦双萝再次进屋。
谢青青正系着外衣系带,听到动静连忙侧过身,咬牙:“进来之前须先敲门!”
“哦。”
秦双萝懒得跟他掰扯,几步过去再次伸手,在男人俊美面容怒到扭曲之时,她又把人衣服扒掉。
她没理会他几欲噬人的视线,将袖子里的紫草油拿出来,单手掼着人固定在榻,另一只手开始给他抹药油。
手下的修长身体,白皙的皮肤各处有不同程度的青紫鞭伤,还得用手掌或者拇指,由轻到重的揉按。
秦双萝就这样,将淤血从扩散处推开。
谢青青忍住闷哼,渐渐地无力再推拒,平躺在榻,“放下药油,我可以自己上。”
从上到下涂完各处的伤,紫草油直接空瓶,秦双萝放下瓷瓶,去木桶那儿半蹲下洗手,“这奖励如何?”
谢青青:“想也知道你的奖励并非全然好心,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一并说罢,等会儿我睡过去,别指望再让干活。”
“知道就好。”秦双萝很坦然。
谢青青:“我要穿衣裳,你没有其他事,便先出去。”
秦双萝洗好手,没给他一个眼神,利索起身再次回到堂屋,很快见谢青青提着水桶出房门倒水。
待他收拾好屋子。
在她示意下,谢青青坐在旁侧椅子,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木桌,堂屋点了新的蜡烛,很亮。
小木桌上,正放着一叠细棉布和半筐草木灰,以及更小的针线筐。
秦双萝瞅一眼谢青青,对方似是不解。
没着急开口,秦双萝开始拿小剪子裁布,先剪成长条形状,然后缝制口袋,在四角缝上细长的绳子。
秦双萝余光注意到谢青青神情变化,知道他是懂了,“这些步骤很简单,现下示范完,别说不会。”
她手头在进行最后一步,便是将草木灰均匀地铺放进中间的口袋里,放下物件道:“一件不超过两刻钟,你养伤的这几天,便做这些。”
谢青青单手揉按着太阳穴,眉头蹙起:“我可以做别的活计,用挣来的银钱帮你买这东西。”
如今私密的物件,她怎可假手于人,如此随便、轻浮,哪怕,他只是个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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