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过后的几天沈嘉卉长了记性，在十一点的时候醒了过来，梳洗好等着周寻十一点半打开大门进来。周寻是个守时又守约的人，十一点半准时开的门，然后洗菜做饭，给两个人做了一顿又一顿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很棒的午餐和晚餐。

后面的几天因为要安集成吊顶的原因，换沈佳慧跑上楼和周寻吃饭，不过还是周寻做饭沈嘉卉洗碗。这几次到周寻家她才正式仔细地看一看周寻的这间屋子，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家具更新一些，但是大多都是矮柜，放置的东西也都差不多及沈嘉卉的腰部，大概都是为了方便周寻拿取。厨房更是，料理台和橱柜都比沈嘉卉的矮很多，周寻做饭的时候不用抬高手臂，看起来不会那么累。

到最后一天沈嘉卉看着工人把最后一块集成吊顶安好，周寻把钥匙交还给沈嘉卉，沈嘉卉突然有点不想接回来。无论是有人陪她讲话还是有好吃的饭菜，这些都是她这一年来最最最渴望的事情。

从未得到还好，一旦得到过，再收回去，心里就不是那阵滋味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俩接着搭伙吃饭啊。”沈嘉卉咬着嘴唇，很小声地问周寻。

“啊？”

……沈嘉卉不太好意思讲了，干脆闭嘴不说话。

倒是周寻先反应过来，他带着笑意说：“行啊，不过可能不能来你家做饭了，你要来我家吃，你家料理台太高了，我炒菜很费劲。”

天啊！竟然同意了！沈嘉卉大力点头，嘴里忙着答应：“好啊，好啊，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我愿意付饭钱的，或者我去买菜，不过我不太会挑菜新不新鲜。”

周寻觉得这个姑娘，好像没有刚认识那会阴恻恻的，反而还……还挺可爱的。

“既然是来我家吃饭，那钥匙还是要还你的。”虽然说两个人都是独居，又都是成年人没什么的，不过周寻还是把钥匙还回给沈嘉卉。

有人讲话很好，两个人一起吃饭也很棒。再也不会有一个菜觉得不够，两个菜又吃不完的烦恼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嘉卉不管是几点睡的，到了中午十一点半都会准点醒过来跑上楼吃饭。其实你要说周寻到底有多会做饭好像也没有，沈嘉卉的某视频软件里收藏了很多美食博主，周寻肯定没他们会做饭。他做的饭菜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估计是为了迁就两个人的口味，做得看起来香香辣辣的，但是吃到嘴巴里又不是那么重口味，就是很下饭，很好吃。

最开始沈嘉卉还有点拘束，都是掐着点到周寻门口。再后面几天她也不好意思了，不能干吃饭不干活啊。所以沈嘉卉慢慢会早一点入睡，头一天早一点起，要是工作不忙的话就早一点到周寻家，帮他做做卫生什么的。

周寻这个人，自己穿的不怎么讲究，不过打扫卫生的工具倒是挺好用，一看就不便宜。又是吸尘吸，又是电动拖把的。沈嘉卉每次用那个电动拖把，就会感叹一次真是科技改变生活。都不需要弯下腰洗拖布拧水，只需要拖完以后放在他的充电槽里就可以自己清洗，到时候换一下水箱里的水就可以了。周寻看她惊叹那么多次，笑着打趣说：“你干脆拿回去用好了。”

沈嘉卉又很识趣地摇摇头说：“那不行，这个那么贵，我怎么能要，你想着你买那么好的拖把也是方便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好打扫卫生吧？”

周寻点点头说：“是啊，我总不能趴地上拖地吧，那到底是我抹布把地擦干净了，还是我衣服把地板擦干净了？你别说这个东西真的挺贵的，我那个月咬咬牙买了以后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

周寻现在不敢乱动，因为他在撑着桌子站着为自己的屁股和腿减压。其实无论是站着减压还是扶着助行器“走路”他都没有什么感觉的，像是浮在半空中一样，更多都是靠胳膊硬撑着。

沈嘉卉第一次看到他站起来的时候好像还被吓到一下，因为即使隔着松松垮垮的裤子都不难看出，周寻的双腿比她自己的还细很多。他站起来的时要么簌簌发抖，要么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沈嘉卉还问过要不要她帮忙扶一下，可是周寻都说不用。后面沈嘉卉就再也没管过了，只是差不多了就会提醒他赶紧坐下吧。

沈嘉卉现在都不知道周寻这样子是天生的还是怎么了，她小学的时候见过学校里有个同学患有小儿麻痹症，腿也是细得像麻杆，上学的时候是家里人背着来的。可是沈佳慧记得那个同学的腿很短，而周寻站起来的时候，这双腿明明很长，不难看出来，要是周寻身体健康，应该是身材比例很好的那种男人。

真的挺可惜的，更何况他还那么好看。

周寻真的长得挺帅的，五官比例非常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整个脸型的轮廓也很好看。不晓得他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要是他以前是健康的，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后面每次看到周寻咬着牙站起来的时候，心里就会觉得闷闷的，说不出来，可也不到难受那个地步。

沈嘉卉回到自己的201，还想要再睡会。暑假是每一个教培中心的招生旺季，最近她的工作量很多，每天的公众号推送不说，还有大量的海报要做。基本没有很多睡眠时间，最近又因为配合周寻的饭点，睡眠时间更是一减再减。

她刚睡下不久，隔壁的小宝宝又哭了起来。她这会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原本想着小孩子哭一小会就好了，所以并不打算爬起来，只是蒙着被子又睡了过去，没想到小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还越哭声音越大。

“啊！”沈嘉卉带着怒火大叫了一声，一股脑爬起来冲出家门，站到对面202，她本来都抬起手来打算敲门了，只是到了门口听到里面年轻女人也在带着哭腔地低声呢喃着：“宝宝乖哦，不哭了，乖不哭了……”她就不忍心敲门了。

敲开了又能怎么办，骂一顿小孩子还是会哭。不仅现在会哭，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会哭。可能要一直哭到他会讲话，会正确地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才会停住。

这么一想，沈嘉卉就觉得崩溃，崩溃到自己都想哭。

可是她现在更想睡觉，她回到自己屋里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带上火机跑到露台上抽烟。

这会是晚上七点多，就算隔壁小孩子不哭，她也快睡不着了，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已经开始在调音响了。

这种睡不够的难受几乎可以说是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她都能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个电钻，马上那个钻子就能从他的太阳穴里钻出来。就连现在抽的这根烟都是晕乎乎的，越抽越恶心。

她想了一会，抱着沙发上的枕头关起门就往301跑。

周寻在书房里赶项目进度，笔译就是这样，工作量巨大，可惜赚的钱和辛苦完全不成正比。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转着轮椅到门口开了门，是沈嘉卉。

他还正纳闷，为什么这个点了，沈嘉卉会上楼来找自己。

“我能在你这睡一会吗？拜托了，我楼下实在是太吵了202的小孩在哭，楼下大爷大妈们又要跳广场舞了，我头要疼死了。我只睡沙发，我不会打扰你的。”沈嘉卉这会头疼地要命，说话都带着哭腔。

周寻很难不答应。

“别睡沙发了，如果你去我房间睡吧，安静点。”周寻一边往后退，一边和沈嘉卉说话。

沈嘉卉点点头，不再矫情推脱，进门脱了鞋子以后连拖鞋都懒得换，直接跑进周寻房间里睡下。

周寻也跟着进去，沈嘉卉又睁开眼睛，不晓得周寻要干嘛，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寻，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

“如果太吵，这里有干净的耳塞。”他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副新的耳塞递给沈嘉卉，然后倒退着轮椅出了房间。

……

耳塞的隔音效果很好，后面周寻也再没有进过房间，沈嘉卉睡得很香。不同于女孩子的房间，周寻的房间没有什么香薰或者是别的味道，枕头被子上就是干干净净的洗衣液的味道。

其实有些时候不一定要什么薰衣草要什么安神熏香，只要安静，温暖，安静就可以睡一个好觉。

沈嘉卉醒过来的时候还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窗边有一盏台灯，她把台灯打开才得以好好看看周寻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这张大概只有一米五宽，可能是为方便他轮椅行动吧，一边紧紧地贴着墙壁，房间里就只剩一个很大很旧的衣柜和一个床头柜。

好笑的是这个衣柜竟然和沈嘉卉屋里的那个大同小异，一看就是房东早些时候买的，后面周寻租房子的时候也没有再买新的家具，几乎都是沿着原来的用。

沈嘉卉打开房间，发现客厅的灯没开，他以为周寻已经睡了，打算蹑手蹑脚地回自己的201。周寻不但没睡，还在工作。她一走出来，周寻就听到动静了，转着轮椅打开书房的门笑着问她：“睡饱了？”

沈嘉卉当时主要是太困了，脑子里都已经不清醒了，所以才会那么毫无顾忌地倒头就睡。现在清醒过来以后才觉得尴尬，这算哪门子事情，人家要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随便？

沈嘉卉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脸冷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回应周寻：“当时太困了，楼底下又吵所以才跑过来问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里睡会，以后不会了，我会尽量克服，不会麻烦你的。”

周寻觉得好奇怪，明明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睡饱一觉，反而又变得生疏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