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五……
九方宸头靠在墙壁上,遍体鳞伤,脖子处的伤口发白甚至翻出了白肉。身上还是刚来时那身衣服,已经破破烂烂。
眼睛和嘴角都泛着乌青和血迹,脸颊肉眼可见的凹陷,脸色极为难看。
他如今所住的地方是马房,每日还要负责喂马和砍柴。
九州云崖和乔家约好让九方宸在乔家呆四十五天,明天,乔家就会请药师来给自己医治,就在今晚了……
九方宸歪头看了看那几匹正在吃草的马,这辈子他们关系搞得不错,马兄应该会给自己面子。
不过……九方宸心里叫苦,他可真是不想面对那老娘们啊……
正想着,马房的门不偏不倚吱呀一声开了,球一样的管家走了进来,斜睨着他道:“夫人要见你,赶紧起来。”
三十五天的折磨已经消磨了他的锐气,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对乔家唯命是从,这一世他一样听话了。
他站起身,踉跄两步,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管家带他来到乔夫人的寝房门前,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他两眼,带着点戏谑道:“赶紧进去吧,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服侍夫人。”
他乖顺地推门而入,乔夫人正坐在床上。
这位乔家女主人年过五十,整个人又矮又胖,衣服穿得紧紧的,两胸几乎要从衣服里溢出来。
见九方宸进来,乔夫人迎了上来,一股浓重熏人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她描了乌紫色的眼妆,竟是和九方宸现在的眼睛有的一拼。
九方宸被这脂粉气熏得恶心,反倒那乔夫人先捂了鼻子,“李一良这个东西就让你这么过来了?怎么也不给你洗洗?”
九方宸低头,从来到乔家他就没洗过澡,前十来天时候他自己也受不了,但是到后来他都闻不出自己什么味儿了,尤其后面成日和马混在一起,还得清理倒腾马粪,估计现在自己闻起来确实恶心。
不过也没有关系,这老娘们不挑。
“夫人有什么吩咐?”九方宸问道。
乔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他半天,终于开口说道:“我床边那块木头不知道怎的翘起来了,你去给我看看。”
九方宸乖巧答应,去了床边,开始倒腾那块翘起的木头。
他心中默默数着,三,二,一!
身后一股大力将他推倒在床上,九方宸趁机将手伸进了床缝。
乔夫人扑了上来,微微喘息着,饥渴到不行的样子。
手腕一拧,第一道暗门打开。
在机括转动声音响起时,九方宸睁不可思议高声道:“夫人你……”
“小仙尊,姐姐好寂寞。”骄里娇气的声音让九方宸一阵作呕。
右手飞快扭转机关,第二道暗门打开。
九方宸声音颤抖:“不可以不可以,乔家主知道了,他会……”
“他不会知道的,不会的,”乔夫人的手摸上了九方宸的胸膛,指甲划到了他的伤口,九方宸“嘶”了一声,心里暗骂不迭。
“再说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自己干得腌臜事还少吗?他都不行了,还好意思对我指指点点?”
随着最后食指和中指捏着机括轻轻一拧,咔哒一声,第三道暗门终于打开了。
九方宸猛地推开乔夫人,像前世一样指着她的脸骂她不守妇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果然乔夫人立马被激怒了,猛地踹了他一脚。
乔家都是练家子,这一脚是真把九方宸踹倒了。
乔夫人从怀里摸出一把钢针,“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九方宸看了,一边嘴上告饶求救,一边爬进床底躲避乔夫人的攻击。
床下的暗门已经被他打开,他巧妙地拿出里面的小盒子放进了乾坤袋里。
前世的乾坤袋被搜走了,今生他藏得很好。
腿被拽住,九方宸飞速关好了三道暗门,人被拉出了床底,一排钢针打进了他的背部。
钝器入肉,他忍不住叫喊了起来,嘶嘶吸着冷气,这不是装的,是真他娘的疼。
这时,门口的管家问道:“夫人?没事吧?”
乔夫人咬着一口黄牙,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喊道:“没用的东西,一身臭烘烘的居然碰了我的床!你也不知道给他洗洗?赶紧领走!”
管家赔着罪进来领走了九方宸,回马厩的路上还调笑九方宸:“可以啊小孩,还守住了贞操啊。”
九方宸没回话,忍着锥心之痛踉跄着往前走。
就在今晚了,今晚就逃!他心想。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九方宸数着时辰,他必须得等山脚下九州云崖设立的办事处休息后才能行动。
这山脚下的办事处都是九州云崖的低阶弟子,其中相当一批人被乔家买通为乔家办事,如果正好对上办事处的弟子,虽说只是几个杂碎,但以自己现在这身体说不准还真会被拦下来。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九方宸终于动身,这宅子他曾亲自抄家,熟悉的很。
从乔夫人床底下偷出来盒子装的正是乔家与采石场书信往来,还有私盐买卖的收据。
现在他去往的地方,正是乔家家主乔尚德的书房。
从后窗翻进书房后,九方宸先打开了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摸出一个锦盒,锦盒中装的是几个小药盒。
那乔尚德早衰,在男女之事上早就不行了,只能靠着这些东西来重振雄风,但这东西他可不愿意用在自己家那婆娘的身上。
九方宸打开一个红色药罐,倒出三粒药丸,这些不是□□,只是短时间内能让人精力充沛体力丰盈的药物,常年嗑药让乔尚德身体亏空的厉害,有时候碰上重要场合也得靠这种药物来维持精神。
九方宸抬手将药丸送进嘴里,要是没这东西,他恐怕跑不到九州云崖门口。
接着,他推开了书架第二格的书,对着里面的一个小小按钮左转三圈又向右返回两圈打开了暗格。
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堆画纸,画中的是一个个春宫美女。
这正是那乔尚德的特殊爱好,狎妓时将女子的情态画下来慢慢回味欣赏。
差不多了。
九方宸深吸一口气,推倒了桌上的笔筒。
随着“哗啦”一声响动,门口很快传来了声音。
“谁?!”有人问道。
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和房门打开的声音。
打开房门的李一良看着正“欣赏”自家老爷画作的九方宸直接白了脸,他哆嗦着伸手指着九方宸道:“你好大的胆子,快,还愣着干什么?抓住他啊!。”
九方宸抓起几张画纸塞进怀里,飞身翻窗逃了出去。
轻车熟路地躲过家丁,他轻轻一吹口哨,一匹早已被他驯服的黑马冲了过来,九方宸翻身上马,他这一举动出其不意,乔家一时没拦住他让他冲出了家门。
乔尚德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让李一良马上带人去追。
一场追击就这样开始了。
山脚下的办事处果然熄了灯,第一个关卡顺利通过,只是再过一会儿就不能骑马了。
九方宸“啧”了一声,抚上自己胸口。
打入身体的钢钉被他逼出四根,还有三根若是不强用灵力他逼不出来,每走一步这些钢钉都在他体内游走,对普通人来说生不如死。
对九方宸来说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过会儿徒步爬山难免要受罪。
李一良带人一路追来,追到了石阶处,看见了被九方宸留下的马。
“李管家,怎么办?那小子恐怕已经上山了!”
李一良哼了一声,“上山有什么用,那小子没有灵力脚程未必有我们快,再说了,等那小子爬到九州云崖门口,早就宵禁了,他回不去的。”
九州云崖有个英雄冢,最初是上古战神陨落之地,后来九州云崖立派后,历代宗门英豪也葬于此地。
这里灵气极盛,因此在英雄冢之下又修建了锁妖池,靠历代英魂的所留下的精魄之力镇守精华妖魔。
可深夜正是妖魔活泛之时,而英雄冢的阳气却会消退,这时不乏有些奸邪妖魔想要冲出锁妖池,而那些被净化的妖魔之力在转为英雄冢的力量之前是妖魔的上佳的补品,被各方妖怪惦记。
百年前曾有一次锁妖池中的妖怪与外部勾结,群魔夜闯九州云崖,意图捣毁英雄冢破坏锁妖池。
九霄云崖倾尽全门之力抵挡,最后虽然剿灭了那群妖魔,可门派也伤亡惨重。
从那时起九州云崖子时宵禁,绝不开宗门,成为了百年坚守的门规。
九方宸何尝不知道这规矩,但凡有弟子出外勤归来,只要超过子时就只能歇在山脚的办事处。
可他的目的并不是回到九州云崖,而是门口那两尊镇门石灵兽。
石灵兽在修真界并不罕见,各大门派的门口都杵着。
他们的作用就是辨别来人,一旦发现侵略就发出警报。
也是他当初建成太上云崖后,将那两尊在大战中幸免于难的石灵兽又放在太上云崖门口时才发现,这俩石灵兽居然还有个功能,凡是他们所见,都能被记录下来,只要他们没忘就能重现当时的场景。
九方宸当时老新奇了,他问这俩石灵兽:“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这俩石灵兽的回答很坦然,“你们也没人问啊。”
也是哦。
九方宸没有偷偷溜走反而引了人追来,就是怕乔家销毁其他痕迹说自己偷到手的收据和□□是伪造的。
他盘算着,虽然九州云崖不可能给他开门,但只要他在门口跟那追来的乔家人马套够了话,再把证据藏在那石灵兽身后,等将来他重回九州云崖后乔家再污蔑他,他就说从一本奇书上看过石灵兽能再现所见,到时候证据摆在眼前,一切就能说得清楚了。
上一世虽说乔家被他灭门,家主凌迟,管家车裂,可因为他太变态了,居然让这乔家也落了个受害者的名声。
今生只不过是受些苦楚他便能翻了当年的冤,九州云崖行事正派,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乔家,且还会对自己有所愧疚,对他这个亡命之徒来说划算得很。
啊!身体里这针都扎心了!
心里把乔家咒骂了千万遍,九方宸总算是爬上了最后一栋石阶,巍峨的大门紧闭,门前一道透明结界阻挡了他的去路,结界后的两尊石灵兽睁开眼睛,金色的瞳仁盯着他,它们一齐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九方宸跪地俯首,“九州云崖琬琰仙尊座下弟子九方宸,求开宗门!”
两尊石灵兽摇了摇巨大的脑袋回绝:“宗规如此,夜不开门。”
“求求了,求求了,求两位通报一下,让我进去吧,我会死的。”
石灵兽相对而视。
九方宸继续哀求,他必然要做足了戏才能在石灵兽再现所见时显得可怜。
不过片刻功夫,身后脚步声传来,是乔家人追上来了。
那李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他大骂道:“这小子居然还能跑这么快,早知道就应该打断他的腿!”
九方宸露出惊恐之色,他拍打着结界哭喊道:“师尊!救救我啊师尊!救救我!宗主!师伯救救我!”
见状李管家笑着背手踱步上来道:“你倒是喊啊,你喊破了嗓子,这九州云崖的门也不会打开的。”
说罢,他从腰上抽出一条鞭子,那条这三十五天抽打了他无数次的鞭子。
李一良狠狠扬起手臂。
九方宸眼珠一转,心知这一鞭子自己是躲不了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把他们的话套出来,这李一良没多少文化可心眼不少。
鞭子挥落,九方宸咬紧牙关,先挨下这一鞭子,然后……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宗门开了。
九方宸愣住了,眼前是他生前在九州云崖二十年从未看过的景象,那恢弘的雕花暗纹漆黑玄铁门竟在宵禁后缓缓打开了。
夜开宗门带来的震惊太大,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那狠狠一鞭子带来的疼痛。
他看见了同样震惊的裴瑾疏,鞭声过后,那琉璃瞳中的震惊变成了震怒。
诶嘿,眼前怎么就模糊了呢?
他本来是要做戏的,可这戏本怎么忽然就乱了套了?
真的有人破了百年门规,顶着重刑责罚为他开了宗门。
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喊声终于冲出了喉咙。
“师尊!!——”
哭喊声泣血哀凉。
我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呢?好像期待着的什么终于实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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