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江在寒脑袋里有个小天平。

刚来R大,受了秦立和他母亲的照顾,江在寒会在秦立不方便请假的时陪秦妈妈去医院,在餐馆忙季主动过去帮忙,免费给秦立弟弟辅导功课。

Cronin对他有知遇之恩,江在寒努力做项目**文把所有事情做到极致,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回报Cronin。

教研室有个师兄对刚入门的他耐心指导,江在寒便有求必应地帮他准备实验台、精炼原始数据、校对论文。

他尽力维持天平的平衡。

符确帮他系领带——虽然不是他的意愿,他就放符确一马,不计较代人签到的事。

符确替他隐瞒巷道的失态,他便破例借书。

符确送他家乡的茶叶。

不该收的,可他太想要了。

天平有点歪。

但他以后应该能找到机会回礼。

符确为他揍了张亚……

天平歪得更厉害。

江在寒感到烦躁。

他已经尽量保持平静,符确还是察觉到什么,问他是不是生气。

那红灯的小人迟迟不变绿。

江在寒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他没生气。

不是生气。

“怎么会,”江在寒在交通灯变绿的瞬间迈步,与符确拉开些距离,“很感谢你。只是有些后怕,留学生都不容易,要是因为我,让你被记过、影响留学签证、甚至更严重,实在太不值得。”

“值不值不是这样算的,”符确跟着迈开长腿,校园里没人也没车,静得只听见他们两人错落的脚步声,“我不是一时冲动,今晚的事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揍他。您别有负担,后果我知道,开除就开除,遣返就遣返,多大点事。”

符确双手枕在脑后,像是想宽慰江在寒,神色和姿态都十分放松。

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真的,不是装洒脱。

江在寒想起来,福南的总裁同样姓符。

想起符确说出来留学就是混个文凭。

为了不让张亚把事情闹大,江在寒慌张去挽救周旋谈条件,对符确来说似乎根本不是事。

张亚原本只是个徒有嫉妒之心、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讨人厌的同门,对江在寒毫无威胁。现在,江在寒主动暴露自己会参与宏远的项目,保证为张亚提供机会。

张亚的眼神有怀疑有好奇,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明里暗里的打听。

迟早会探究江在寒与宏远总裁徐徽言的关系。

到时候江在寒还要分心应对张亚。

想想就头痛。

而符确根本不在意。

他有无数条路可以走,条条都是康庄大道。

看他的态度,或许有过经验也不一定。不论犯下多大错闯下多大祸,都会顺利解决的。

就像徐劲松。

江在寒忽而生出极度的疲惫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说了句:“是了,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的确不是大事。”

符确霎时僵在原地。

他听过不少类似的话。

富二代很容易成为同学的谈资,何况他还是个成绩很差的富二代。他得到任何成绩,都会有人质疑,“老爸花钱买通评委了吧”,“这比赛没准他们家赞助的”,“对手拿了多少钱放水了吧”。

不过符确不在乎,有钱又不是他的错。这些酸葡萄言辞根本影响不了他。

但他没料到,江在寒也会讲这种话。

“我这样的人?”

符确双手放下来,偏头望着江在寒。

其实江在寒那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竟然对帮助自己的人讲出这么尖酸的话。

符确看着他的双眼满是震惊。

江在寒想说对不起,但他脑子迟钝了一下,便听到符确不悦的回话。

“江老师,是,我这样的人,头脑简单家里有钱,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反正我这样的人图个痛快不吃亏,您呢?今天晚上我不来,您打算怎么处理?忍气吞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忍气吞声有什么不对?

他曾经试图反抗,只引来更剧烈的殴打和辱骂。

老师不愿得罪徐家,报警也是徒劳。

徐劲松就算杀了他,也有人替他把事情摆平。

“对,”江在寒迎着符确的目光,眼底一丝情绪都不剩,“是这么打算的。”

我就是畏缩怕事逆来顺受的人。

***

符确在床上翻身,怀疑空调坏掉了。

一脚踢了薄毯,起身调温度。

怎么变成这样,符确去厨房接水,自己明明是去向江在寒示好的,结果不欢而散,想问的事也没问成。

冰块噼里啪啦落在玻璃杯里,气泡水冰凉过喉,让符确从闷热中清醒。

符确嚼着冰块点进相册。

符咏发来的信息表是倒数第二张,最后一张是符确放大江在寒照片后的截屏。

江在寒从前不是这样。

同学讽刺符确娇生惯养大少爷输不起耍赖,他会站出来指责。裁判表示证据不足,他会据理力争费心费力替符确找录像。他才不是怯懦软弱的人。

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符确视线描摹照片中的江在寒,不可避免看到眼尾那像素不高的红点。

符确放下水杯开始懊悔。

他为什么要讲那些话。

他不了解江在寒的经历,凭什么要求江在寒和他一样处理冲突。

***

“确崽,”符确次日一大早出现在工程楼,恰好撞见赶着上课的周明远,“你是不是背着我转专业了?”

符确懒得搭理,心里暗想:他出现在工程楼的频率确实比商学院高。

海洋工程的课表他都快背下来了。

今天要去的还是本科生的课。

周明远看了眼教室门口的电子屏,屏幕上显示这节课的课程名和教授。

善于观察的周明远露出秒懂的表情,竖起大拇指:“为了追助教,连本科生的课都不放过,深情。”

符确这才看见和江在寒同事走进教室的陈沉。

……

江在寒今天也戴了口罩。

衬衫是灰青色的,银灰领带。

他为学生介绍了陈沉,本科生比较活泼,热情欢迎了一番,玩笑着请助教大人高抬贵手。

又关切地询问:“教授是不是感冒了?又到流感季了。”

江在寒回答:“不是病毒。但这节课我会戴着口罩,以防万一。”

“教授不舒服还要给我们上课,我们很过意不去啊,”前排的学生冲江在寒眨眼,“让我们自习吧教授。我们会好好学习的,保证!”

“好,”江在寒露在口罩外的眉眼轻轻弯了一下,像是在笑。

那学生是顽皮地开玩笑,江在寒这么一应,他们反倒跟受惊的鹌鹑似的,呆呆说“啊?”。

江在寒接着说,“如果下课的时候,你们可以解出这个钢架的弯矩剪力图。”

惊讶的“啊”变成丧气的“啊”。

“太难了教授。”

“弯矩分配法,我的一生之敌。”

……

江在寒鼻音比昨天似乎重了些。

但不影响他内容精彩讲解细致。

和概述课不一样,这是专业基础的力学课,符确一点没概念。江在寒讲故事一般,不紧不慢一点一点将知识点讲述出来,清晰易懂。

他那么优雅从容,符确忍不住想,昨晚的事江在寒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受到影响。他像打发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打发了符确,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只有符确辗转难眠。

他靠听到的几个词摸索着查到江在寒和张亚提到的协会官网,确认江在寒依旧是申请者,没有撤销,放了一半心。

又斟酌字句,还在备忘录里打草稿,为了今天跟江在寒道歉。

符确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江在寒从头到尾没有往这边看过。

下课不到两分钟,教室里的学生就走光了。陈沉在前面整理收上来的作业,江在寒退出投屏收好电脑。

符确没什么动静地出了教室,在后门边靠墙等着。

符咏给他发的资料中还有江在寒历年的成绩单。每年都第一的人,唯独中考,差2分错过初阳的分数线。

小小年纪,蛮有手段。

就这么不喜欢初阳吗。

符确收起手机,走道上来往学生偶尔有人同他打招呼,符确应着,忽然听见陈沉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

“老师?!”

声音不大,但符确听见了,那一声非常慌张。

符确转头跑进教室。

江在寒垂着头,被陈沉架着胳膊往椅子上扶。

符确疾步往讲台走:“怎么回事?”

“老师说有点头晕,就,就栽倒了。”陈沉怕江在寒闷着,手忙脚乱地帮他摘了口罩,看看符确又看回江在寒,焦急地说,“怎么办啊?是低血糖吗?”

符确看清江在寒的脸。

白得像纸。

眼下的青黑那么明显。

江在寒眉头紧皱,有意识,但看得出很不舒服。

“去医院。”符确走到近前,“别抓他左手。”

陈沉没什么思考能力,闻言机械地松开江在寒的手臂。

江在寒眉心舒展开了一点。

符确背对他蹲下来,示意陈沉把江在寒扶到他背上。

“不用。”江在寒微微睁眼,“坐一会就好。”

“江老师,”符确依旧蹲着,回过头看他,“身体要紧,去医院看看吧?”

“真的不用,我有时会这样。”江在寒面对着符确,从陈沉的角度,他在回答符确,“谢谢你,但去医院也没什么用。坐一会很快就会好。”

只有符确知道,江在寒不是在看他,视线偏下,没有与他对视。

符确心脏失重似的一坠。

张口说:“江……”

“陈沉,”江在寒没等他说话,偏过脸,“麻烦跟我去办公室。”

陈沉把作业塞进自己的书包背起来,帮江在寒拎起电脑包,跟着他出了教室。这回陈沉走在江在寒右侧,空出来的那只手虚抬着,生怕江在寒晕倒时刻准备搀扶的架势。

符确自始至终没有机会再说话。

江在寒的背影渐远,尽头是双开玻璃门.

亮堂的教学楼外,阴沉欲雨。

陈沉推门时,穿堂风吹得江在寒的衬衣向后鼓起,整个人显出些落拓的寂寥。

方才坠落的失重感再次传来,变得缓而长,符确倏然生出一种预感:

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江在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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