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名打了车去瑞德花园,胡点儿家就在那个小区。
在出租车上,沈佳名又给陈大月打了电话,让她下午没什么事儿就去胡点儿家会合。
何屹的意思嘛,沈佳名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觉得可笑。
嗯……
算算真的快有三年没有见了,从北京回南京之后,沈佳名和他的联系几乎就是切断了。不过确实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次联系就是了,毕竟两人当时算是不欢而散。
“沈佳名,你不用再来了,我不想多浪费时间。”
呵,浪费时间,多潇洒呢。
沈佳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再去想以前他说过的话。这两年她心性改变不少,可能是老师这个职业的影响,沈佳名性子磨平了很多
瑞德花园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沈佳名付了钱下车。
沈佳名和陈大月是高中认识的,和胡点儿是上了大学才认识的,三人关系一直很铁。和她俩不一样,胡点儿是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孩子都三岁了。生了孩子之后,这姑娘老妈子的本性就日渐暴露。一有空她就撺掇沈佳名和陈大月这两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快找对象,快结婚。婚姻只带给了她一个人幸福,这种感觉,让胡点儿觉得自己吃了独食,内心难安。用沈佳名的话说,就是:闲的慌……
胡点儿一个人带孩子在家,沈佳名到的时候她正在追着孩子喂水果。看到她来了,对着满地跑的小不点喊:“豆子,快看,你佳姨姨来啦!”
小不点穿着个红色卫衣,牛仔蓝背带裤,像极了放大版的超级玛丽。听到她来了,咯咯笑着朝她跑来,罢了一把抱住她的腿,仰起头,奶里奶气道:“佳姨姨,我好想你呀。”
沈佳名弯腰抱起他,小奶包立马开心的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胡点儿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儿子从小就有眼力劲儿,就捡漂亮的啵。”
沈佳名飘飘望她一眼,走到沙发旁坐下,幽幽开口:“让你儿子卖乖也没用。”
胡点儿闻言紧张地搓搓手,又开口:“吃过了吗?没吃我给你煮碗面吃?”
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沈佳名确实觉出点饿意,就道:“没吃呢。”
胡点儿像得到特赦般,便屁颠屁颠去给她煮面了。
她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沈佳名看着她忙碌的模样,突然好像有点明白胡点儿这么早结婚是为什么了。
家里一直有个人,下班迟了有人等你回家,下班早了有要等的人。快到饭点时一起讨论吃点什么,做饭洗碗分工有序。
那样的感觉似乎就是,有个人陪你生活。
沈佳名:“你家老张呢?”
“去公司了。”
沈佳名往奶包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你一个人在家?保姆呢?”
“哎呀,保姆也挺辛苦的。我让她过年在家里多待几天。她孙子也刚出生,哦!对了,好像快满月了。我红包还没准备。”
胡点儿一唠起家常就停不下来,家里长家里短,一边煮面一边和她聊天。
“保姆阿姨说,他孙子一出生就九斤六两。我们家豆子出生的时候才只有六斤呢,好小一只……”
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沈佳名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优秀家庭主妇的光芒。那个大学里迷迷糊糊、唠唠叨叨的憨憨——胡点儿,却是最先成人妇了。
大学时,大家难免都一腔凌云壮志。
有一次辅导员开班会,主题是“未来的我”,他说的兴致勃勃,“同学们!你们是未来的希望,你们的梦想也决定你们未来的走向!来,说一说,放心大胆地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人不彪悍罔少年,不要觉得这个话题别扭幼稚啊,这是永恒的话题。”
饶是辅导员如此热血沸腾,台下的同学们并没有受到多少鼓舞。可辅导员并不放弃、不抛弃。
没人举手,导员便随机点名。“来,第一排的同学,胡点儿,你来说说你的梦想。”
胡点儿今儿是迟到了,不得已孤独地坐在了第一排。她“哗啦”一声站起来,张了张嘴,又闭上,瞪着大眼睛望着辅导员。
辅导员看她欲语还休,便鼓励她:“没关系,大胆地说。”
在他的鼓励下,胡点儿自信开口:“我的梦想就是,择一良君,育一好子。”
沈佳名记得当时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辅导员的表情迅速冷却,接着台下同学一片忍笑。她突然有点同情台上那个脸色复杂的辅导员。
其实,人各有志嘛,胡点儿的志向就是如此,没有什么错。只是,这个梦想,嗯,不太符合此次班会主题。沈佳名难以想象,辅导员是以怎样的心态支撑着着,上完这堂班会课的。
后来,胡点儿荣获外号“砸台妹”。
但时至今日,胡点儿却是认认真真地完成了她的梦想。婚礼那天,她也邀请了辅导员,辅导员端着酒杯哈哈大笑,爽朗道:“要不是知道你这丫头心眼儿大,我还真以为,你当年班会上是故意拆我台的!”
一晃,她孩子都三岁了。
胡点儿厨艺在这几年练得是越发精湛,一碗面色香味俱全,还加了沈佳名最爱的煎蛋。沈佳名吃的十分满足。
忽的瞟见豆子坐在地上,背对着她们,小手正欢快地戳着什么。原来是不知道啥时候找到了沈佳名的手机,捣鼓得正欢呢。沈佳名看着小肉团的背影,不禁笑了笑。
胡点儿也发现了,走过去拿起她的手机,替她放回了包里。小奶包被拿走了玩具,正欲发作,胡点儿严声道:“你哭一个试试。”
沈佳名对她突然的严厉见怪不怪,只见她开始认认真真地教育起奶包。
“妈妈说了多少次,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想玩佳姨姨的手机,要经过佳姨姨的同意,不然就别怪妈妈骂你了。”
来了,胡唠叨上线。
“……”小不点撇撇嘴,却是没出声哭了。
“去问佳姨姨,说‘姨姨,我可以玩一下你的手机吗’?”
“可佳姨姨一定会给我的啊。为什么要问?”
“会给你,你也要问一下,这是礼貌问题,知道吗?”
听了这话,小不点乖乖走到沈佳名身边,道:“佳姨姨,我想玩一下你的手机,可以吗?”
沈佳名摸了两把小奶包的头,宠溺道:“可以的。”
“你们就知道惯着他。”胡点儿笑道。
“你把豆子教的很好,他长大会是个小绅士。”
“那可不,”胡点骄傲道,“他可是老张和我的儿子,差不了。”
“嘁。给点儿夸奖就膨胀。”虽然嘴上不屑,但她心里从来都认可胡点儿是个好妈妈的。
说话间,陈大月到了。
“喊我过来干什么?”
沈佳名见人到齐了,便往沙发上一靠,准备秋后算账:“审人。”
陈大月:“审人?审啥人?”
“某人泄露我相亲行踪。”
“这么刺激吗?”陈大月坐到沈佳名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胡点儿内心超慌张,沈佳名发起火来嘛,她着实还是有些害怕的。可仗着儿子在场,沈佳名不敢骂她,她还是鼓起勇气主动承认:“他来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就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再说!你嘴漏的挺大啊,都把我相亲的精确地址和时间漏出去了。”沈佳名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
胡点儿求救地看向陈大月。陈大月能猜到个七八分了,恐怕是胡点儿把沈佳名相亲的事情给何屹说了,何屹今天就直奔她相亲现场了。
陈大月:“哎呦,沈老师,你别面无表情。我们点儿本来胆子就小,你别吓她。”
“就是,我还不是为你好。”胡点儿嘀咕。
“我知道。”沈佳名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何屹也不是不可以嘛。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那么好。而且,你也……”
“点儿!”陈大月打断了她。
沈佳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只能道:“点儿,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总之,我有分寸。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你还怕你佳姐没人要吗?而且,我现在没时间处对象。你也知道,我现在带高三学生,很忙的。”
胡点儿:“……那好吧。”
可人家要你和你看上人家,是两码事儿。沈佳名今天这通思想教育是没有起多大作用的,胡点儿铁了心想撮合这两个人了。
陈大月和沈佳名吃了晚饭才走的,陈大月开车送她回家。等红绿灯的空挡儿,陈大月瞅了沈佳名一眼,过了一会又瞅了一眼。
沈佳名:“瞅什么,有话直说。”
“其实,点儿嘛,你知道的,心眼儿大。何屹三两句就能把她唬住了,她现在估计觉得,何屹对你一往情深,爱而不得。于是,她就想帮把手。”
“嗯,我知道。”
“何屹那个人嘛……确实和你分手之后,也没听说有女朋友哈?”陈大月试探地继续道。
“……”
“而且,当年,你要是不拒绝,你俩说不定早结婚了。”
“陈大月。”沈佳名沉了声音。
“好了好了,我闭嘴。”红灯熄灭,直行的绿灯亮起,陈大月踩了油门出去。
天黑的很快,街边路灯闪过,留下一晃的光影。专属于夜晚的热闹悄然上演,人们吃了晚饭出来散步消食,霓虹灯交相辉映。夜晚倒是比白天热闹了许多。
车内很安静,陈大月让沈佳名点首歌,沈佳名随手放了一首梁博的《男孩》:
曾经,意外
他和她相爱
在不会犹豫的时代
以为明白
所以爱得痛快
一双手 紧紧放不开
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忘不了你的爱
但结局难更改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
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
期待的未来
幼稚的男孩
……
“啧,这么应景是怎么回事?”陈大月咂咂嘴,握着方向盘打趣。
“换一首吧。”沈佳名说着便重新点了首,《死了都要爱》的旋律响起: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
陈大月:“……”
在激荡的歌声中,沈佳名缓缓开口。
“大月,你看点儿。结了婚就一点自己的事业都没有了,虽然她就是这么个志向吧。可我还是觉得,结婚这件事,对我们女生来说,折损太大了。”
沈佳名望着街边乱糟糟热闹着的场景。
“之前我表哥带女朋友回家,当着长辈的面,说的特别骄傲‘她会做家务,持家,不然我娶她回来干嘛?’。”
陈大月没作声。
沈佳名继续道:“你看吧,这个社会,就算提倡男女平等这么多年,男尊女卑的思想还是存在。我不是抵触婚姻,只是有点不甘心,我怕结了婚之后,日渐变成家庭的附属品。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还没有遇到让我心甘情愿的那个人。”
除了给学生上课,沈佳名很长时间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了。陈大月了解她,是何屹的出现让她乱了阵脚。
她只淡淡出声,道:“你对何屹还有感觉吗?”
沈佳名没答她。
陈大月再望她时,她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于是也便作罢不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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