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妹妹

颇有几分羞恼之意。

程清昀头一回看见她露出这种神情,稀罕地笑了声,困意也没了。

见政治老师在看他,便懒洋洋地抬起头,很给面子地说了句:“新上任,请大家积极交作业,谢谢配合。”

班里人哪敢说“不”字呢。

政治老师真是个狠人!

待她走了,陈清鱼把他漏听的话复述给他,“下节课课间要把作业交过去。”

程清昀应下,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还是有个同桌好。”

爸爸说他不容易,要对他好一点。

陈清鱼在心中默念。

*

可别说,话一放出来,再加上政治老师新任大家并不想留个差印象,上课时就有组长偷偷摸摸把作业传过来,等打铃便已经收齐了。

见程清昀一人抱着八组作业,几个男生跑过来打趣,“程哥,要帮忙不?你这不是还娇弱着?”

程清昀受伤在病床上躺半年的事情,大家是都知道的。先前大家这么小心翼翼,是怕说话触碰了他的伤痛。不过他看上去与正常人的神色无二,大家便也大胆了些,逐渐恢复了之前相处的样子。

“滚。”程清昀头也不回。

办公室约莫有一半老师在,大部分都认识程清昀。见他走来,稀奇地交头私语。

程清昀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将作业放在了政治老师的办公桌上。

“都收齐了?辛苦了,”政治老师友善地微笑着,“说起来你那同桌叫什么名字啊?你们班上的两个程清昀,是有我听不懂的梗吗?”

她昨天就向班主任打听过了,这孩子叫程清昀——像个读书人的名字。

程清昀忽然勾了勾嘴角,“她叫程清鱼。”

他故意加了后鼻音,反正他们这边前鼻音与后鼻音是不分的。

政治老师扶了扶眼镜:“那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程清昀继续笑,“我妹妹。”

政治老师:“……”

是吗,她看他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呢,都好看倒是真的。

这两家人起名字真有意思。

结果这玩笑话被当了真。

下午上政治课,PPT上有当堂练习,是两道选择,政治老师随口道:“程清鱼来回答一下问题。”

座位表她手上还没有,上午嘱咐程清昀去弄一份,效率奇差,现在都没送过来。以至于她现在在这个班只认识两个人,一个叫程清昀,一个叫程清鱼。

不写出来还以为是一个人。

这还是转来一星期头一回被点名。

陈清鱼压下心中紧张,不着痕迹地站起来,面上仍然一片冷静,报出了两道题的答案:“DA。”

政治老师赞许地公布答案,全部正确。

又叹气道:“唉,本来想点你哥哥回答问题的,睡了半节课也该清醒一下,没想到你都说完了,那就放过他吧。”

陈清鱼:“……??”她哪来的哥哥?

全班同学:“????”现在在睡觉的只有那一位吧?

说起来,政治老师喊陈清鱼的时候,发音似乎是“陈”而不是“程”?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陈清鱼的高冷人设像一道屏障。班里人不敢拿她开玩笑,但几个皮点的男生敢同程清昀闹。于是到饭点,成群结队的男生在半路遇见打饭的陈清鱼,纷纷推推一旁的程清昀:“快看快看,你的仙女妹妹来了!”

陈清鱼:“……”

她冷漠地别过了脸。

刘静仪哈哈大笑。陆心怡在旁边租了房子,现在晚上回家吃饭,她便会来找陈清鱼,倒也没被拒绝。

程清昀弯弯唇,什么也没说,径自朝前方小卖部走去。

男生们还在闹:“诶,见着妹妹都不打声招呼的?”

话虽这么说,他们也只敢对着程清昀喊喊,至于靠近陈清鱼,他们是半点也不敢的。没多久刘静仪就看透了真相,捧着餐盘嗤笑:“一群敢说不敢做的怂货。”

怎么能让学霸打招呼呢?这事该让程清昀主动来啊。

“别理他们。”陈清鱼道。

没想到等到了晚上,晚来一步的程清昀拿了瓶酸奶推到她手边,“小鱼妹妹,见面礼。”

他微微勾着唇,上扬的嘴角满是恶趣味。

陈清鱼低头写作业,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他的示好置若罔闻。

程清昀只有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是为了弥补我的歉意讨好你的。”

那群男生平时就没个正经样,胆子一肥什么轻浮的话都敢对陈清鱼说了。他是觉得逗陈清鱼有趣,可也知道分寸,这姑娘是真正经,什么歪心思都没有。

果然,他这么一说,那只握笔的手才停了下来,拿走了他拿瓶酸奶。

百香果味,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程清昀支着下颌,压下眼角的笑意。气消得倒是快——而且还没否认那个称呼,四舍五入还是妹妹嘛。

*

本省东部沿海,八月下旬九月上旬是台风多发季,全省经常受到影响。

天气预报发布了雷电黄色预警,从周三开始到未来十天,都显示100%的暴雨。

这一周原定是高一军训的时间,且军训地点在本校,专门腾出了一栋宿舍楼提供住宿。因为暴雨一事临时取消,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何时。

台风年年来,大家都早已习惯,只是今年暴雨时是在学校过的,除高三外大家都在放假,这就有点令人心里不平衡了。

周四的地理课,地理老师顺带讲了一下台风雨的形成与运动轨迹,然后提到:“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暴雨,你们记得防范,带把大伞什么的。对了明天我有事不来,课给你们数学老师上……”

所有人都沉浸在“明天要有两节数学课”的悲伤里,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地理老师的前半句。

暴雨是在夜里下的。

下晚自习时,雨小了些,伞一撑便没什么影响了。

到了深夜,雨越下越大,凄厉的雨声大有将天空撕开之势,伴随着电闪雷鸣与狂风肆虐,席卷着整个城市。

陈清鱼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空调扇叶的呼呼声在此时成了安定人心的镇定剂。

这一晚她并没有睡好。早上五点多迷迷糊糊醒来,窗帘没有拉,屋里漆黑一片,若不看时间还以为仍是凌晨。又一觉睡到六点多,陈清鱼摁掉闹钟,换好衣服去拉开窗帘。

大雨倾盆如注,与昨晚的程度别无二致。天空阴云滚滚,似是一团黑笼罩在城市上空,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入夏以来第一次这个时间点天都没有亮。

这两天陈父在外地出差没有回来。陈清鱼想,幸好他去的是中部城市,躲过了这场暴雨。

七点,陈清鱼撑着伞上了车。

天蒙蒙亮,几缕光破开乌云撒进来,总算是有了点日出的趋势。雨珠很重,密密麻麻地打在伞上,让人差点都握不住。等陈清鱼收伞上车时,书包已经全湿了。

由于大雨导致洪水泛滥,城市里海拔低一点的地方都被淹得七七八八,几条主干道被封死,提示牌上写着有的地方甚至涨到40厘米。

司机只好绕路,小道全是车辆,交警在雨里指挥,闪光灯、车鸣声混乱不堪。

一耗就到了八点。原本十五分钟的车程,开了足足一个小时。

学校门口也围得水泄不通,连大门都看不见了。然这并非最令人绝望之事,陈清鱼好不容易下了车,才发现自己两只脚都没入了水中。

大门有个坡度,从马路向门倾斜,水往两侧漫溢,全都堆积在门口,高度早已超过脚踝。从门里延伸至教学楼的那一条道路,因为海拔略低于操场,也挤满了水,有不少直接溢在了台阶上。

生活常识匮乏、穿着皮质凉鞋的陈清鱼站在大门口,满脸都是茫然。

那些穿着球鞋的学生,已经纷纷脱下鞋袜拿在手里,赤脚走进去了。

起码……自己还穿了凉鞋?

陈清鱼如此安慰自己,硬着头皮踩下去。

学校虫子多,这时候蝉的尸体随处可见,上泛的水泥泞浑浊,根本没法想象里面有什么。

保持冷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想想那些脱鞋光脚的,此刻的心情可能更一言难尽。

这双凉鞋新买没多久,前两天磨出来好几处伤口,至今没有好转的迹象。当时出门,只看见门口有这么双凉鞋,没想太多就换上了。

现在走了没多远,凉鞋又在磨,似乎是将之前的水泡磨破了。冰冷的水涌进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食堂在大门与教学楼中间。

她匆匆地进了食堂,把伞丢到一边,脱下凉鞋检查伤口。

果不出其然,伤口处已经开始流血了……造孽,早知道如此前两天不该穿新凉鞋。

陈清鱼在书包里摸索,意图找出创口贴来,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带创可贴的习惯,陈父估计也没有塞。

一时之间,她有些泄气。

路还有一半呢。

身后,少年的声音响起:“陈清鱼?你不舒服?”

是程清昀。

他拎着伞走进来,脚上穿着一双塑料凉拖。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陈清鱼懊恼。

她抿抿嘴摇头,准备把鞋穿上。程清昀低头,看见她盯着脚后跟,表情纠结。

他弯下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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