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来了。”太宰治眼里不耐。

麻烦？敌人？

真绪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恰好错开黑兽的攻击，她在太宰前面一点落脚，短刀抵挡在面前，呈现一个保护的姿态。

等定睛看清楚了来人…真绪收敛了阵势，退到太宰身后。

下一次攻击，黑兽被太宰扼住了脖颈，化为圈圈文字消散在空中。

原来是他。

“太宰大人…咳咳咳！”少年大喊了一声，好像是怕太宰下一秒就消失一样地从对面冲了过来。

真绪躲在太宰身后露出半张脸，她心想：又出现了，芥川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表情。

倏然吸入一大灌冷风，本来肺部就有疾病的少年更是止不住咳嗽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咬着牙捂住嘴抬头看太宰。

灰黑色的眼睛只有看到太宰治时才会发出一些光亮，可那光亮不是眼里映着的那人本身所有的，而是芥川自己覆上的。

“太宰大人，那个人所有的情报，在下已经拷问出来了。”芥川的语调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起伏。

一到了太宰面前，且他没有放任芥川对真绪的攻击，芥川就像是收起了爪子的暴犬，乖乖的垂下头颅。

又来了…那种与芥川龙之介极为不符合的情感，一旦和太宰汇报情况，真绪总感觉这个阴郁的少年……

是在和太宰求表扬。

真绪起初也觉得这种小学生和老师的相处模式不适合按在这对师徒身上，但经过无数次的观察，真绪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凶巴巴浑身刺的芥川就是这样想的。

太宰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不过他没有一丝的动容。

无论是芥川全力奔跑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时候，还是用那种称得上是希冀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

这样崇拜着自己的学生，却被老师称为‘麻烦’。不过对太宰来说，他这么个懒散的人，说自己的学生是麻烦好像也挺正常。

“噢～”太宰的语调上扬又下降，他微勾唇角，笑盈盈道，“辛苦你了芥川，不过我早就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吐出来了。”

太宰治能够让压制住港口众人，和他这么一手玩弄人心的拷问技术绝对脱不了关系。

没有用刑，甚至没有一点物理伤害，被太宰拷问过的敌人…多数都疯了。

被掏空了情报的敌人基本上就无用了，而太宰这次还能‘废物利用’拿他来做牵制芥川的绊脚石。

并且那人居然在被拷问第二遍的情况下，又吐出了所谓的情报。

这不就等于是芥川被太宰送去给一个阶下囚耍着玩吗。

真绪看到芥川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上面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似乎听到了芥川的呼吸声加重了。

也是，被自己这么崇拜的人这样戏耍，无论是谁都会生气的。

太宰想把手抬起来，上挑的眼角好像要再火上浇油一番，但他制止住了，因为一股来自后面的阻力——是真绪。

少年转过头挑挑眉，但也只是就终止于这个动作，他没有进一步。

他放下了手，那段绷带顺从地躺在真绪的手心。

“怎么？”他微微侧身问道，“真绪这是在可怜芥川吗？”

“我…”

“为什么！太宰大人、”芥川声音沙哑，他质问道。

说实话这种质问真绪不止一次听到，因此她也没什么大反应。

就当真绪以为芥川又要重复以前的一些无用的话，然后被太宰堵的哑口无言时，芥川却瞪向她。

“又是她？”

芥川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还有太宰那轻飘飘的无所谓的态度，他握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把他鲜明的怒火带了出来。

芥川阴沉的眼神锁住了真绪，他森白的犬齿上还带着刚才咳嗽带出的血丝。

“就因为渡边…她不就是靠着自己天生的异能吗……”他缓慢的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接下去的怒意上涨了，语速也紧得飞快起来，像是片片锋利的刀：“一个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黑手党，现在连最基本的准则都可以违背……”芥川说到这，目光更加冰冷了。

像是月累的积虑找到了突破口，雪花被声音穿透后带着一大片暗沉倾倒下来全数爆发。

本来真绪还有些不适宜的打量着芥川两颊垂下来的白发。

突然被一通指责，她下意识放开手中那段绷带，显得有些茫然。

“又是这种表情。”芥川喘了几口气，眼神愈发阴翳。

芥川的积蓄不是徒劳的。

他上前一步，还用那双恶犬般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真绪，激愤道：“明明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而且每次、每一次你和在下的切磋，”芥川咬牙切齿，“你都没用过的异能来攻击在下，你这是在小瞧在下吗？”

“这么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太宰大人目光，你…”芥川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过这打断了他话语的咳嗽声并没有给他的气势减分，反倒他说下一句时，是最为底气十足的。

“你若是真的有资格，为何不和在下堂堂正正打一场。”

什么叫做大小姐，什么叫做靠自己天生的异能，还有……不一样？

真绪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但芥川这次简直就是在她为数不多的几个雷区反复横跳。

她一直笑着的脸也冷了下来。

太宰治稀奇得一直盯着她看，毕竟真绪的脾气一直都很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带着让人感到舒心的微笑。

即使再早一些，刚被尾崎红叶教导的那段时间，小姑娘虽然与现在大相径庭，少见的那一方反而是笑容。可她也很少生气，仔细想想，好像在太宰的回忆中，真绪根本就没有生气过。

“你自己不就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异能吗，有什么资本来教训我。”真绪走上前去，离开了太宰的身后。

后面的太宰慢条斯理地挑起绷带一圈圈缠绕，对两人要打起架来的对话充耳不闻。

“和你们不一样？”真绪抽出锃亮的短刀，一步步朝芥川走去，她一字一句道，“我是和你不一样，毕竟你可是贫民窟里杀出来的——”

她冲了上去，白色的衣裙在空中划过，金发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儿的羽翅，要用翅尖蕴藏着的阳光裂碎黑暗。

“不吠的狂犬。”

真绪用短刀抵挡着芥川狂风暴雨般的袭击，找机会逼近他身侧。

芥川显然明白他的弱点所在，他用黑布堵住一切可以钻空子的地方，然后又分神出来让［罗生门］潜入地下，一下子从地下出其不意贯穿出来。

可金发少女仿佛早有防备，她一个翻滚躲过了地刺。

芥川没想到她能够躲得过他研发出来的新招式，于是真绪又趁着空隙朝芥川射了把轻巧的匕首，匕首削铁如泥，划破了少年苍白的脸颊，紧带着的还有一截白色的发。

芥川用大拇指抹了抹血痕。他也被真绪给激怒了，那句‘贫民窟杀出来的不吠的狂犬’让他想到了太宰冷漠的话语。

［难道你想回去当贫民窟的败犬吗？］

他的眼神狠厉起来，对每次都能躲避过地刺攻击的少女大喊道：“用你的异能啊！”

芥川每次同她打架时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让她使用异能。

真绪早免疫了，依旧没理他。

能被港口称做“大人”，真绪怎么可能就靠这个自残一样的异能力呢。

她的体术是由中原中也指点的，她的刀术是由尾崎红叶教导的，前者是最年轻干部候选人，后者是五大干部之一。

是，他们是不一样，带着中也和红叶姐姐的信任的她，怎么会和‘无心之犬’一样。

只是空有强大的异能却没有足够支持它运作的能力，满心只有变强的、目中无人的狂犬怎么可能和她一样。

宽松的裙摆来不及跟上主人轻盈的脚步，往往会被划破一小道，真绪躲避的样子也逐渐变得狼狈起来。

太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观望，他似乎对两人谁胜谁负早已有了定局。

没有系好的绷带不时随着两人战斗是击碎石块卷起的风流飘动。

芥川居高临下看着少女，“再不用你的异能的话，在下可不会保证接下来的程度。”

芥川的确很强，但于此同时他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轻敌了。

以往的过招中，每次都是芥川要伤到她时，太宰就会人间失格他的异能力，这也导致了芥川对她的印象就是实力差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被太宰所“看重”。

这也是芥川会对她抱有如此之大的恶意的直接原因。

可她不想做芥川龙之介这把没有刀鞘的利刃的磨刀石，更不想要做他的垫脚石。

就在真绪抓准了时机，要破开那个细小的缝隙时。

小女孩尖细的叫声让她的行动错了一拍。

真绪当机立断朝反方向跑去，抱住小女孩带她躲过了尖刺的攻击。

只不过这样就等同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敌方的眼里，下一个动作的预判在对方眼里就如同摊开了正确答案的考卷。

黑兽的齿尖没入纤细的肩膀，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嘶。”真绪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和芥川多次‘切磋’，但对方的异能直接伤害到她还真是第一次。

“……”真绪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黑兽不知为何没有啃碎她的骨头，就静静地待在她的肩头。

她的手指触碰到它时，它甚至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跳起来抽回重新安静的垂在主人的腿边。

小女孩被她妈妈一把搂回怀里，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走了。可能是太害怕了，她的动作称得上是粗鲁，小女孩依赖性揽住她脖子的手在牵扯中碰到了真绪的伤口。

真绪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抬头只看见那年轻女人慌不择路的背影。

芥川也看到了这一切，他低声冷哼道：“伪善。”

没有继续追问真绪为什么不用异能，芥川只是在转身离去时又留下了几句话。

“不要怜悯我，也不要把我当做那些愚昧的人一样…可以被你拯救。”少年两颊的白发一长一短，是个看上去甚至有些好笑的怪异发型。

他的言语里有厌恶，还有…不清不楚的嘲讽。

真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想到一直以来芥川都是这样想的。她平静道：“我没有怜悯你，也没这么大本事来拯救你，我只是在做自己的选择罢了。”

不知是否是真绪疼痛的神经刺激她产生了幻觉，她好像看到芥川的背影顿了顿。

芥川没有转身，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得像是就站在面前说出的一般，他说：“下次见面，在下绝对会杀死你。”

真绪没功夫去回答他下的战书，她也没想要回答。

止不住血的伤口疼得真绪额头都凝了一层薄汗，当然芥川也不像是要她的回复的样子，他毫不留念的从转角离开破败的战场。

芥川一离开，真绪就脱力地单膝跪地。

鲜血粘腻的触感让真绪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芥川时，在那个贫民窟里，少年湿冷的手，还有两人手掌心中摩擦的血液。

回忆的主人公仿佛心有灵犀，他走过来蹲到她面前，好像是芥川带着他那一份坏心情一起离开了。

虽然没有这么强烈，刻意上扬的嘴角也是浮于表面的，但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太宰自己所说的高兴，这让真绪有点莫名其妙的安慰，看来她和芥川打这一架还是有意外成果的。

太宰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卷绷带，还有一把小剪刀。眼睛闪着光亮似乎非常感兴趣的模样，注视着真绪的伤口积极道：“需要治疗吗？”

“可以的话。”真绪挪了过来。

这下反倒是太宰愣了，不过就只是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他卷开绷带嘴上还开着玩笑：“真绪现在怎么这么松懈了，万一上面我下了毒呢～”

“因为不想破坏你的好心情。”少女柔软的语言和她用力按住流血伤口的动作反差显然。

好像是自己一直想碰却每次伸手都被躲过的猫咪，突然自己探过头来，毛茸茸的脑袋主动抵上了他的掌心，金色的眸子也不再全是排斥与警惕。

太宰拉开来的绷带停滞空中，又听见真绪说：“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好心情呢。”

连黑手党都无法拒绝的温柔原来是这种感觉，怪不得芥川会这么反应激烈。太宰没有按照原来想法帮真绪包扎，他的手僵硬地攥住绷带，“…真绪是想要拯救我吗？”

“我说了，无论是芥川还是你，我只是在做自己的选择。”真绪一把拉过绷带。

太宰沉默半晌，道：“真绪和…织田作，真的是非常好的友人呢。”他又提起了织田作，明明这两件事情没有联系。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一而再的提起织田作。真绪搞不明白太宰像表达什么。“你和作之助也是朋友啊。”

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坂口安吾，真绪有在织田作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那不一样。”太宰垂下眼睫，他又道，“真绪觉得…你和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若是以往，真绪会回答师生，再往前真绪会回答同事，可现在的情形让她呼之欲出的答案犹豫了。

作之助和太宰的关系是友人，作之助和她的关系也是友人，可太宰又说作之助和自己的关系与作之助与她的关系不一样。

简直要被绕晕了。

少年微垂着头露出一段脆弱的脖颈，黑发遮掩下的神情不明。

真绪好奇于那个答案。

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伴随着好奇心滋生出来，她想说出来，即使是被嘲笑她也想要试试是否真是如此。

“是朋友。”

太宰微微睁大眼睛，然后……

“噗哈哈哈！”果不其然，他仰着头差点笑翻了过去。

啊，所以果然是错觉。真绪默默把剩下的绷带卷好。

她抬头正要递还给太宰，却正好对上少年鸢色的眼睛。

一霎时。

真绪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跳得怦怦作响，震耳欲聋的声音带着股热意涌上了耳后。

太宰用手指拂去眼角大笑出来的泪花，那枯枝败叶般的瞳色好像透亮了些，呈现出漂亮的色彩，俊秀的面庞上分明是欣悦的情绪。

不是虚于表面的，而是实打实的。

太宰不是不苟言笑的个性，他笑的次数也不是屈指可数，可这样富有少年气质的恣意的笑，真绪却是第一次见。

她知道太宰长得好看，和中也不同，中也像一团热烈的火，控制不了的强大气场往往让人敬而远之。

而太宰身上总带着忧郁的气息，即使穿的是黑乎乎的西装，真绪也总能看到有女孩子害羞的看着他甚至上前开口要联系方式。

以前还不能理解那些女孩子诡异的脑回路的真绪，突然也能明白了。

因为实在是太……

“太宰大人……”真绪试图拉回来自己的视线。她提醒自己，这是太宰治，每天都能看到的上司兼老师。

可少年却打断她的话，用那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望着她，含笑道：“不要说下去了，你不是说，不想破坏我的好心情吗。”

他接过那卷绷带，大拇指在断口上摩擦，低声笑道：“毕竟这可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好心情。”

芥川仿佛一个发现去公司上班的丈夫忘记带便当于是便兴冲冲送过去却在公司门口看见丈夫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的家庭主妇cao（一种植物）

突然被哒宰颜值暴击的真绪哈哈哈哈哈

为了看得通顺些锁了几章文，锁的那几章不看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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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选择与朋友与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