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林中视野昏暗,项文妍又穿着不便行动的裙子。

她原本以为这是跌跌撞撞的逃命之路,却没想到竟然顺畅得像在黑暗无人的操场中跑步一样。

最离谱的是,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周围全都是老鼠!

那种前脚还打算着把她送进庙里给脏东西当老婆,后脚就带着她逃命的老鼠!!

她这辈子有这么一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人生无憾了吧?!

胡思乱想间,项文妍在群鼠的引领下跑出了树林,进入了青砖灰瓦的村庄。

项文妍在轿中时虽未见过外头的景色,但也能隐约猜到之前的花轿应该就是从村子里出来的。

她不想再重温之前自己被已经死去多年的爷爷请上花轿的画面,于是站在村口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见她停下来,鼠群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停下。那只领头的大灰耗子更是关切三连。

“夫人怎么不跑了吱?是累了吗吱?我们可以抬你的吱!”

项文妍还未张口,群鼠涌来,将她包围。像是围困,也像是保护。

可不管鼠群的目的是什么,项文妍都头皮发麻,她甚至顾不上反驳灰老鼠刚刚的称呼。

“你、你们散开、散开!”

灰老鼠那双黑漆漆的豆豆眼盯着她看了两秒,“吱吱”叫了一声,鼠群顿时往后退出一圈。

虽然还是很可怕,但距离给了项文妍一些安全感。她刚要松口气,便感觉掌心微烫,山林中传来轰隆闷响。

被这声闷响吓到的不止项文妍,还有鼠群。它们吱哇乱叫,像没头苍蝇一样仓惶地原地打转,怎是一个乱七八糟就能形容得了的。

项文妍被它们的慌乱感染,不知所措地握紧掌心发烫的拳头,看向自己逃出来的方向。

姜小姐不会有事吧?

不不、不要乌鸦嘴!姜小姐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温暖的力量像是有所感觉一样,从掌心向四肢百骸蔓延,脑中一阵清明,混乱的慌张感逐渐散去。

在两道咒印的安抚之下,项文妍彻底冷静了下来,甚至觉得围在身边的鼠群都没那么可怕了。冷眼看着领头的大灰耗子手忙脚乱地安抚同类。

嗯,这难道是管家或者副手之类的存在?

说起来,它们逃命的时候还记得带上自己……还怪好的咧?

等等,项文妍你在想什么呢!这些老鼠可是造成如今现状的罪魁祸首啊!

项文妍胡思乱想间,鼠群也逐渐安定下来。她看着鹤立鸡群的灰老鼠,目露思索。

不过……姜小姐既然让自己跟着它们逃,那就说明,暂时还是可以合作的吧?她也不能真的跑出来,然后什么都不做啊。

但是,她要做点什么才能帮到姜小姐呢?

想了想,项文妍决定从出路下手。她清了清嗓子,非常客气地问道:“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

灰老鼠眨眨眼,似乎没想到项文妍会问这种问题。它认真想了一下:“我没有名字吱。”

“欸?那你们这么多,那个什么Z……咳灰仙,要怎么区分你们啊?”

“不用区分吱。我就是灰仙大人的一根鼠毛吱。”

“……?!”

项文妍缓缓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脏东西的一部分?!!

那她还怎么问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啊!

项文妍看着面前的村舍,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之前说这是灰仙大人庇佑的村子,这个村子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啊?”

“这里叫留福村吱!在哪里……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吱。”

“那这个村子是怎么被搬到这里来的?”

“这是灰仙大人的域吱!灰仙大人无所不能吱!”

无所不能,既然无所不能那你们逃什么?叫你们的灰仙大人救你们不就行了?

项文妍把吐槽压在心里。

这时,身边的老鼠们忽然像是被某种力量消除了一样,瞬间淡化消失。包括那只口吐人言的大灰老鼠。

老鼠们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便没有了踪迹,甚至,眼前的村庄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项文妍愣了一下,旋即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努力压制住脑海中不好的想法,拼命祈祷姜岁晏一定会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瘆人的厉啸从山中扩散。一时间,风卷残云,断梗飘蓬,烟尘斗乱。

项文妍举起衣袖挡在脸前,还是吃了满嘴灰。啸声消失后,她焦急张望灰仙庙的方向,期盼可以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走出。

忽然——

“吱吱吱!”

突然响起的老鼠叫声把项文妍吓了一大跳。

一只肥硕的灰老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脚边:“夫人吱!灰仙大人请您上去吱!”

***

踢剑的时候多潇洒,找剑的时候就有多匆忙。

只是姜岁晏才走出没两步,身后的大殿内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她驻足扭头,看到原本掉落在殿中的灰仙像头颅艰难地滚出。每一次滚动,都能看到大量碎屑簌簌掉落。

等滚到姜岁晏面前时,原本巨大的脑袋变得不到西瓜大小,也由鼠头变成了一只完整的石老鼠。

只是这石老鼠形象模糊,满身裂痕,似乎随时都会同之前的黑金神像一样,崩成一地碎块。

显然虚弱到了极点。但与之相对的,它身上的秽气和因果也浅淡了不少。看来没被伪佛寄生之前做过不少好事,才得到了这一线生机。

姜岁晏没有赶尽杀绝,她道:“既然你还活着,把项文妍带来这里吧,对了,项家那几个魂魄要是还在,也叫过来,我懒得去找了。”

石老鼠顿了半秒,弱弱地说:“项家人因为无形中祭拜了伪佛,成为了它的信徒,刚刚被伪佛吸收掉了。”

如果不是灰仙有机缘在,怕是也没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伪佛的备用粮。

姜岁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点了下头,便循着之前剑飞的方向找剑去了。

找到剑返回灰仙庙的时候,项文妍和灰仙气氛僵硬地站在废墟一般的空地上。

见到姜岁晏,项文妍立即眼睛发亮地扑了上来。

“姜小姐!!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它骗我呢呜呜呜。”

说着,项文妍竟然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姜岁晏欲言又止地看看项文妍,再看看地上的灰老鼠,最终怜爱地摸摸项文妍的狗头:“先别哭,外头还有鬼呢。”

项文妍:……

谢谢你的安慰,安慰得很好,下次不需要了。

***

项家别墅。

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鬼,但这个年代,谁还没看过、听过说一些鬼片呢?

窗帘、床底、镜子,这是鬼片里闹鬼的重灾区。所以,赵姣娥不仅反锁了房门,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还把房间里所有的镜子全都遮住了。

可即便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准备,赵姣娥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儿子非常叛逆,让她放不下心,另外一个让她不安的因素,是下午的遗像。

她越想越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姜岁晏那么说,或许是为了安慰她。

可赵姣娥也清楚丈夫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听她说这些奇谈怪论徒增恐慌的。

赵姣娥被这件事憋得难受,又不敢睡,无意识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的项泽翔,在听到妻子又一次翻身的声音时抬头。

“睡不着可以起来看书,或者做点别的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怎么看得进去书。”丈夫的话,让赵姣娥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也不知道文彬锁好门了没有。”

“符贴上了,不开门就行。就算现在不信不信,等听到了奇怪的敲门声,自然就知道怕了。”

项文彬原本打算今晚和项文礼暂住一间房,但遭到了项文礼的激烈反对,甚至还扯上了自尊、自由和人权这上面来。

无奈之下,项文彬只得放弃之前的打算,并把事情告知了赵姣娥夫妻。

项文礼和父母争执了一番,最后勉强答应会好好待在房间里。赵姣娥出门前,亲手把姜岁晏给的符贴到了儿子的房门上。

反复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再加上丈夫的话,赵姣娥感到安心了一些。

她看着沙发上背脊挺直,敛眉沉静的男人,心中泛起一些涟漪,甚至有了调侃的兴致。

“公司有这么多要处理的事情吗,你不会是在看着屏幕发呆吧?”

“你以为我是你吗——”

话未说完,房间里的灯骤然熄灭,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项泽翔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但在这种时候,屏幕光由下而上地打在脸上,让原本正常的人类的显得非常诡异。

赵姣娥被吓得尖叫了一声,项泽翔搭在键盘上的手也抖了一下,在文档上按出几个乱码。

“没事的,停电而已。”男人很快镇静下来,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

右上角的信号栏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一格,而这一格还在不停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不是正常停电。

项泽翔不动声色地打开手电筒,将光源对准天花板。

手电筒的反射光盈满室内,虽不明亮,但视物绰绰有余,也让那种好似陷入另一个世界的怪异感从心中褪去。

赵姣娥再也忍不住地从床上跑下来,缩到丈夫身边,紧张地巡视熟悉的房间。

“姜小姐也没说会停电啊……”

“世事难料,她又不是神,这也不是她写的剧本。”项泽翔随口解释了一句,环顾房间一圈,合上电脑,“去床上吧,你那张符不是贴在床头了吗。”

所以,理论上来说,那张贴了符的大床,是这个房间里最安全的地方。

“……哦。”

赵姣娥和丈夫回到床上,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大抵同样存着说话分散注意力的想法,不管赵姣娥说了什么没营养的话题,项泽翔都做出了回应。

就在夫妻俩以为今夜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房间内顿时静音。

“砰砰砰!”

“妈!妈你在房间里吗?开门啊妈!”

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姣娥顿时懵了:“文礼?”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妈!我是文礼啊妈!你快开门!我门上的符不见了,那些东西在找我!妈!你救救我、开门啊妈!”

听到这话,赵姣娥顿时慌了,项泽翔眉头紧拧地按住妻子的手臂。

“别信,你忘记姜小姐怎么说的了?”

“可是。”赵姣娥焦急地看着丈夫,“外头肯定是真的文礼吧,他说了门上的符,还有那些东西在找他。”

项泽翔冷静地反问:“符是你亲手贴的,我们还确认过贴严实的,怎么会不见了?”

赵姣娥被问住了,她看着面色严肃的丈夫的,艰难地开口:“万、万一文礼他……他叛逆心上来,一个脾气把贴好的符撕了呢……”

“妈——!”门外求救的喊声似乎都破了音,急促地敲门声也变成了砸门,“妈!是不是我爸?!是不是我爸不让你开门?!我就知道他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

听到这话,房间沉寂的气氛一下子掺进了几分尴尬和难以言说的复杂。

赵姣娥看着丈夫阴沉得吓人的脸色,连忙一边安抚,一边下床:“文礼他就是嘴上叛逆,而且这话一听就是本人,就算要教训他,也得把人救进来不是吗?”

能在着急上火时说出这种话的,项泽翔很难否认会是自己亲儿子干的事情。

他忍住怒气,跟着下床。走了两步,他似是想起什么,反身揭下那张贴在床头的符纸。

离门越近,敲门声越重,似乎整块门板都在颤动。

外面真的是文礼吗?

赵姣娥心里打起了鼓,打开反锁的手,不由出现了一些犹豫。

就在这时,夫妻两人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拖着一棵树在外面行走,树叶和树枝剐蹭在墙上、地板上,发出滋啦窸窣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赵姣娥准备开门的手彻底顿住了。

“别、别过来!别来找我——啊啊啊——”

门外爆发出惊叫,旋即响起“咚咚咚”的奔跑声。就好像朝他们求救的项文礼被什么东西吓得夺路而逃了。

这个时候还能跑去哪?!

赵姣娥再也忍不住了,她唰地拧下门把手,拉开门。

“文礼——!!!”

赵姣娥焦急的呼唤,突兀地消失了。

门的确站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生,但不是自己的儿子,甚至,赵姣娥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不是人。

因为男生大半个脑袋已经凹陷,血流了满脸,染红了蓝色的衬衣。那些原本被保护在颅骨内的人体组织,仿佛被掏出来暴力捶打、搅拌过一遍,然后又被人随手塞回去,黏黏糊糊的盛在脑壳中,诡异地蠕动。

他的左眼珠也因为凹陷的头骨,被挤上眼眶,颤巍巍地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掉出去。另一颗眼珠倒是完好地待在眼眶内,只是那蛛丝般的红血丝几乎爬满眼白,就连扩散的瞳孔里,都好似蒙着一层诡异的红光。

见到她开门,男生高兴地笑了,像是发自肺腑的那般,咧开嘴角,露出满是蛆虫蠕动的口腔。

赵姣娥的视野顿时模糊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只有满世界的冰冷,以及在模糊视野中,逐渐朝自己伸来的、布满尸斑的手。

突然,赵姣娥感觉有一股非常大的力气猛地拽住自己往后拉了一把,一抹金黄的颜色从视角的余光一闪而逝。

“哧——!”

绘着鲜红咒言的符篆“啪”地拍在鬼手上,顿时灼烧出阴冷的黑气。

男生吃痛地缩回手,刻骨的寒意随着他口中发出的尖啸冲进房间,但下一秒就被猛然闭合的房门板拒之门外。

没过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项文礼的声音也重新在门外响起。

“妈、妈我好痛啊妈……救救我救救我……”

跌坐在地上的赵姣娥望着剧烈颤动的门板,泪流满面。

项泽翔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耳中也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出现了嗡鸣。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口,努力平复下来,转向地上的妻子。

“没事了,别多想,那不是文礼。”

听到丈夫的安慰,赵姣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文礼……我看见了……在走廊里。”

像个娃娃一样被挂在一棵树上,朝她哭呢。

门外。

一棵桂花树横躺在走廊里,将空间占得七七八八。

这棵桂花树并不高大,也没有满树芬香的花朵,放在路边的话,肯定不会有人多看它一眼。

可是,桂花树那并不粗壮的树干,嵌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另一头脆弱的枝丫上挂着项文礼。

还活着的项文礼。

桂花树的枝丫犹如寄生虫一般钻进他的身体,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就会把他吃空。

猜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的项文礼,刚刚看到母亲开门时有多激动,现在听到关门声就有多绝望。

他发自内心地哭喊着,朝母亲求救,却也知道那扇房门不会再开启了。

因为他的父亲在里面。

那个心里只有成绩、工作和堂哥的男人,肯定会对他见死不救的。

……好恨啊,这种人怎么能做父亲……为什么是他的父亲……

此时的项文礼,仍旧完全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把遭受的苦难全都怪在别人身上。

明明,他只要接受父母的好意,记住他们的叮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就不会把鬼放进房间,也就不会夺门而逃,刚出狼窝又进虎穴。这一切意外就不会发生。

项文礼在想什么没人关心,也没鬼在意。

腹部被桂花树刺穿的女人,拖着身后的树,缓慢走向抱着手的男生,迟钝地开口。

“你……没事吧?”

“好痛……”男生捂住自己被符篆烧得血肉模糊的手,那两只不在同一水平线的眼珠,死死盯着门板上的符篆流出血泪来,“为什么这种人,不管生前生后,都有人帮助他们都能伤害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啊!!!”

刚刚遭遇意外死亡变成鬼的时候,男生伤心归伤心,但更多的是感叹自己的倒霉。

他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想安慰他们不要太为自己难过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跋山涉水地来到了一幢气派的别墅前。

这个别墅就像被罩在一个空气罩子里一样,他进不去,又不想离开。于是只能茫然地在门外徘徊,每天看着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过着奢侈又惬意的生活。

然后有一天,男生在别墅门外,看到了同类。

不仅仅是同样是鬼,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幢别墅。

终于,在一年之中阴气最盛,鬼门大开的那一天,别墅门外出现了一名穿着盘扣旗袍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他们这些不知为何聚集在门外的后辈鬼们,叹了口气,连声说了“作孽哦”。

男生这才得知,他们的死和这家人有关。如不解去双方之间的联系,他们永远无法转世投胎。

而那老太太因为阴气不足,只有在中元节这几天才能出现。

得知死因,男生当即就发了狂。可他不仅进不去别墅,也无法对从别墅里出来的人造成伤害。只能日复一日地困在这里,看着害死自己的凶手们逍遥法外,纸醉金迷。

凭什么他们害死人不用负责,凭什么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自己的父母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仇恨一天天累积,徘徊在别墅外的鬼也增加了好几个。

不知过了多久,别墅门外来了一个能够看到他们的老者。

那老者和只在鬼节出现的老太太一样,望着他们叹气,连声说着作孽。

男生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想要报仇的心思了,他只想离开这里,不要再恶心自己了。

他想老者既然能看到自己,那或许就是传说的天师,他寻求老者的帮助,可只得到了爱莫能助的回答。

什么爱莫能助!明明就是助纣为虐!

那个老头不帮他们也就算了,还在门外修了两座灯。男生记得,那两盏灯亮起来的瞬间,他就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男生四周黑气翻涌,眼珠里的黑色隐隐有了扩散的趋势。

如今他好不容易进来了、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他不但要杀了这幢别墅的里所有人,还有那个帮忙修灯的老头也不会放过的!!!

涌动的黑气修复了男生手背狰狞的伤口,他感觉自己好像将悲愤化为了力量,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向着,他无所不能!

走廊内阴气的浓度快速地攀升着,桂花树的枝叶无声自动,哗啦作响。

忽然,贴在门板上的符篆,像是被墨水浸湿了一般,从边缘泛起了氤氲的水痕。

好,很好,只要再等一会儿,这张破符就失效了吧?

男生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咧至耳下,蠕动的蛆虫从他齿间掉落。见状,旁边的女人默默后退了半步,她有心想提醒什么,但转念一想,觉得好像无关紧要。

——那个人应该能解决那个奇怪的纸人吧?就算解决不了也没关系,他们的目的是杀了这幢房子里的人为自己报仇。

杀一个够本,两个就赚。

想到这里,女人缓缓转头看向面色扭曲,不断神经兮兮地念叨着什么的项文礼。

项文礼的脸上浮着黑气,眼神怨毒。本身为诡异的女人,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加能想到,现在这种环境中,这个人一旦死在她手里,肯定也会变成鬼。而他的第一个报复对象,或许不是她,而是房间里的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缓缓地笑了。

养出这种儿子,真是他们家的报应。

***

项文妍进入那个古怪的世界时,浑浑噩噩、毫无知觉。

但是出来时,她很明显地听到一声极为清脆的,仿佛薄冰碎裂的声响在耳畔炸开,紧接着,无形的、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她略微有些呼吸不畅。

姜岁晏:“觉得头晕身体重之类的,都是出入表里世界的正常反应,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担心。”

说得很是随意,听起来非常有经验的样子。

项文妍点点头。她望着亮着红烛的佛龛、蹲在佛龛上的灰老鼠,还有佛龛上怎么看都觉得很古怪的遗像,不由自主地往姜岁晏身后移了一步。

“我们这是回到了书房吗?”

“嗯。”姜岁晏应了声,手中桃木剑敲在佛龛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和那个伪佛是怎么搅到一起的?借运的阵法刻在哪了。”

灰仙瑟缩了一下,毛茸茸的鼠脸上露出非常人性化的苦痛懊悔之色:“说来话长——”

姜岁晏:“那就长话短说,我赶时间,听到一句废话就削你。”

“我本是那伪佛庙外修行的一只老鼠,因为它遭受了重创沉寂了下去,所以做了一些事情取代了它。”有了要命的威胁在,灰仙竹筒倒豆子一样地飞快说道,“后来,王桂香带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回来,那个女人带来了伪佛。有之前的因果在,我很快就被伪佛污染了。阵法就在佛龛里!”

“庙在哪?”

“上、上宜县留福村。”

又询问了事情发生的年份、伪佛自称的佛号等一些问题后,姜岁晏看向已经没有了神像的佛龛深处。

这种东西的确挺好做隔层的,倒是和她预想的差不多。不过现实的这种东西桃木剑拆不了,她得去厨房找把刀来。

姜岁晏抬脚欲走,想起什么,她又停下来,看向灰仙。

“这里你还能够维持得了吧?”

灰仙知道她什么意思,点头:“我会保护她的。”

说着,它没忍住看了项文妍一眼。姜岁晏没有错过这一幕,不由表情古怪了一瞬。

不过再多的好奇,都可以等解决阵法之后再问。而且,从灰仙对项文妍的态度,姜岁晏也有了一点猜测。

***

出了书房,世界重回一片黑暗,斑驳杂乱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姜岁晏仔细感受了一下,微微扬眉。

还挺热闹。

不过,今晚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她立于原地抬手结印:“天地开朗,四方为裳。玄水荡涤,辟除不祥。双童把门,七灵守房。灵精谨炼,万炁混刚。内外贞利,福禄延长。”*

完整的净天地咒从口中颂出,一股无形的清气以姜岁晏为中心荡开。

别墅大门外的那两盏高大的路灯明灭地闪烁了几下后,与庭院里缓慢亮起的几处光点遥相呼应,普通人看不见的暗金色法阵无声链接成型,在顷刻间镇压了别墅里飘飘荡荡的阴气。

正破门而入,要向仇人之子发起报复的男生鬼,因为身体中骤然流失的力量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让男生鬼现在无瑕去想这个。

反正杀掉区区人类不需要那么多的力量!

似哭似笑的厉啸爬满蛆虫的口腔中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绽开的黑色菊花,从男生身上倏然扩散,

阴冷刺骨的寒意沿着赵姣娥和项泽翔的脊椎蔓延。

之前,项泽翔还有勇气和力气反击厉鬼,是因为手中有武器。

眼下,门外的符纸失效,他们手中也没有了保命的东西。面对死状恐怖的厉鬼,他们内脏紧缩、呼吸困难,手脚发软,连高声叫喊似乎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狰狞地笑着,一步又一步地朝自己走来。

就要这么结束了吗?项泽翔恍然地想。

室内响起妻子哭声的那一瞬间,项泽翔下意识往旁边倾了下身体,想要挡住那只斑驳铁青的死人手,最后保护妻子一次。

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在耳边落下的,是厉鬼嘶哑愤怒的吼声。

“你是谁?!”

项泽翔下意识抬头,看到姜岁晏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房间里,死死掐住了男鬼的手腕。

听到问话,她非常和气地笑了一下:“别生气嘛。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一旦杀了人,你们下辈子也会有影响的,这可不值得呀。”

停顿了半秒,她接着道:“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那是项泽翔从未在她那里听到过的温和语气,其中还带着些许的……慈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